“掀起你的蓋頭來”

邢丹

“當腐敗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貪官更將無處藏身。希望實名舉報多些，再多些！”2014年4月17日，人民網官方微博發布微評稱，宋林“落馬”是“庶民的勝利”。

由于舉報人與舉報信受理機關的信息嚴重不對稱，人們常常會發出這樣的疑問：舉報信到底去哪兒了？由于對反腐敗相關機構的工作機理缺少必要的了解，一些實名舉報人也往往會對反腐敗相關工作部門產生誤解甚至形成偏見。

那么，中國的反腐敗機構到底有哪些？分別承擔什么職責？從一封檢舉信到腐敗官員被“拉下馬”，這當中都經歷了哪些調查程序？實名舉報又有哪些方法和途徑？

通過對劉鐵男、雷政富、裴忠富、汪廣賦等十余名因實名舉報而“落馬”官員相關情況的梳理，記者發現，這些案件大多涉及違反黨紀、政紀以及觸犯法律，職能部門之間大多存在交叉，案件查處過程中需要分工協作。

據中紀委監察部的公開資料顯示，紀委是黨的專職監督機構，監察機關是行政監督機構，因為自1993年起二者合署辦公，一般被統稱為“紀檢監察機關”。從宏觀上講，紀檢監察機關起著牽頭抓總、組織協調的重要作用。

除此之外，在國家層面上與反腐敗有關的機構還有國家預防腐敗局。對于這個反腐敗機構的職能，中央黨校政法教研部教授、反腐專家林喆稱，是履行《聯合國反腐敗公約》所規定的義務，主要研究腐敗和反腐敗的規律，“在反腐敗的機構中搞協調工作，不管腐敗個案。”

在腐敗案件的查處過程中，“接棒”紀檢監察部門工作的是以最高檢和最高法為代表的司法部門。二者在反腐敗領域的工作任務，主要是對腐敗犯罪行為依法進行懲治。

隸屬于司法系統的反腐敗機構，包括檢察院的反貪污賄賂機關、反瀆職侵權機關和職務犯罪預防機關，專門對國家工作人員貪污、受賄等職務犯罪行為進行檢控。經查證確實存在問題的，檢察機關會立案偵查，之后移送檢察院公訴部門進行審查起訴，審查確認符合起訴條件的將公訴至法院。

官方資料顯示，在各級紀檢監察部門和各級檢察機關的職責分工方面，一般不涉及刑事案件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由紀檢監察部門處理，涉及刑事案件的則交由檢察機關處理。

常規流程之外也有特例。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曾舉例說，如果在一名官員被紀檢監察部門“雙規”的過程中發現涉及刑事責任等情況，檢察院反貪局會提前介入，進行取證調查。之后，由檢察院公訴至法院。

對于外界而言，紀檢監察部門的辦案流程一直頗為神秘。2013年9月2日，中紀委監察部官方網站正式開通，首次向外界披露了紀檢監察部門工作程序的五個步驟：受理、初步核實、立案、調查、移送審理。

這五個步驟中，前兩個是在被調查者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

中紀委監察部在通報2012年全國紀檢監察部門查辦案件的工作情況時， 曾詳細分析過案件的來源渠道：在2012年立案的案件中，案件線索來源于信訪舉報的占41.8%，來源于公檢法和審計機關移送的占20.9%，來源于辦案中發現的占7.1%。可見，在“受理”環節，信訪舉報是腐敗線索的主要來源。

在受理各種渠道的違紀線索后，承辦案件的紀檢監察室會對收到的材料進行登記編號，針對不同情況，提出是否初步核實的意見。“初步核實”環節一般要在外圍核查，最忌打草驚蛇，不能觸動涉案的主要當事人和核心人物。

比如，2013年7月17日，時任華潤集團董事長宋林被《經濟參考報》記者王文志實名舉報，紀檢部門并未公開“發聲”。時隔九個月后，王文志于今年4月15日再次實名向中紀委舉報宋林。這一次，在短短47個小時之后，中紀委便宣布宋林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一名對紀檢監察工作比較了解的學者分析，針對宋林的一些前期調查，應該在去年7月王文志第一次舉報之后就已經進行了。而記者也在相關報道中注意到這樣一個細節——“在王文志進行網絡舉報前，國家審計署在去年5月就進駐了華潤”。

按照工作流程，被舉報者一旦被核實確認存在違紀違法事實，需追究黨紀政紀責任，就推進到了“立案”程序。此時，紀檢監察機關會書面通知、通報被立案人和有關單位，調查也由隱蔽轉向公開。

接下來就進入到“調查取證”階段。此時，紀檢監察機關會迅速成立由相關方面組成的案件調查組。譬如，對于一些案情復雜的重大案件，中紀委會從各省區市借調相關方面的辦案人員，再按照異地辦案的原則派往相關案件所屬區域。被借調的辦案人員在辦案期間被禁止與外界聯系，這是一條紀律。

案件審結后，對有違反黨紀政紀行為的干部會依照黨紀政紀做出相應處理。比如，對于違紀行為非常嚴重的，往往會給予開除黨籍、開除公職等處分；如果被調查者存在涉嫌犯罪問題，則移送檢察機關，進入司法程序。

至于何時對涉嫌犯罪官員做出黨紀政紀處分，則需要根據情況，既可以在移送司法機關前，也可能等到法院判決后。比如，重慶市原副市長王立軍是在2012年9月被判刑后才被“雙開”；而山東省原副省長黃勝在2013年5月獲刑，早在2012年6月即已被“雙開”。

群眾舉報，特別是實名舉報，是紀檢監察機關發現腐敗線索的主要渠道。但在實際工作中，紀檢監察部門收到的不少舉報信往往不得要領。一位曾在紀檢部門做過多年信訪接待工作的退休干部這樣概括幾種常見的問題：匿名舉報，對于一些需要進一步核實的重要信息無法推進；邏輯混亂，有時看完一封舉報信一頭霧水；肆意夸大，有些舉報信一看內容就發現有違常識；線索不清，有些舉報信多是詆毀式表述，缺少實際內容。他表示，一封內容翔實、格式規范的舉報信，對提高舉報的成功率有直接作用。

2013年1月7日，“@廉潔廣州”發出一條題為《市紀檢監察部門教你寫舉報信》的帖子，其中提供了一份信訪舉報信格式的“參考范本”。記者摘錄如下：

“一、標題：關于反映××（單位）××（職務）××（姓名）××違紀問題的信訪舉報。

二、被舉報人（單位）信息：須寫明被舉報人姓名、性別、單位及職務等信息。

三、舉報人信息：須寫明舉報人姓名、單位或家庭住址、聯系電話或聯系地址。

四、反映的主要問題：為便于紀檢監察機關核實情況，反映問題要盡可能詳盡表述違紀違法行為發生的時間、地點、主要證據、涉及人員、涉及違紀金額等等，并盡量以條目形式，分段書寫有關情況。”

當然，除了要在舉報信中提供真實的證據材料，舉報的方式和途徑也是影響舉報成敗的關鍵因素。

“公眾想實名舉報，可是不知道向哪兒舉報，只能將舉報信像發傳單一樣四處寄發。”多年來，類似情況一直困擾著包括中央黨校教授林喆在內的反腐專家。他們很無奈，因為舉報信寄給他們，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記者從省紀委監察廳了解到，根據被檢舉人、控告人的職務和舉報內容，案件辦理根據“屬地管理、分級負責”“誰主管、誰負責”的原則，依紀依法辦理舉報件。

至于舉報途徑，目前省紀委監察廳已開通電話舉報、網絡舉報、信件舉報、當面舉報等四種方式受理舉報線索。提倡和鼓勵署真實姓名和準確聯系方式的舉報，認定為實名舉報的優先辦理，及時回復，并對舉報有功人員按照有關規定予以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