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好看的手

◎ Luna

一雙好看的手

◎ Luna

我從小就對手有一種特殊的感情。記憶中，我仰視著坐在鋼琴前的琴師。鋼琴師的手就像魔術一樣穿梭于琴鍵間。鎂光燈照著那雙手，白皙修長。琴聲流暢似乎凝聚了靈魂。之后父親問我喜歡嗎，我說喜歡。于是，我有了一架新鋼琴。我的手也在琴鍵之間了。

可是我的手那樣小，那樣丑，雞爪子，艱難地在琴鍵中間爬。身邊的人，看到我在彈琴，都說我的手好看。那恭維閃爍其詞，只有我知道，手指的運動是多么笨拙和艱難。直到有一天，我偷聽到老師說：“這個孩子的手還是太小，八度夠不到。”那一年，我放棄了鋼琴。后來，我開始學畫。老師跟我說，畫畫要體現一個人的動作性，最難捕捉的是神情，而最難畫好的是手。看著手上細細的紋路，有些充滿污泥但卻透出勃勃生機，有些干凈得如同無菌房里出來，你卻看不出一絲生活的味道。有些人的手像一個工具，有些人的手在講一個故事，有些人的手雖然運動卻毫無意義。

我漸漸長大，看到了各種各樣的手，也愛上了一個有著好看的手的少年。畫他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畫了他的手。他驚嘆于我所畫的手，而我忽然有點疑惑，好像我是更愛他的手，而非人。過不久，他跟我道別，那時，他雙手合十跟我說：“我準備信佛了。”他知道我恨他，便伸出手來：“你心中若有憤怒，便來發泄吧。”我打了上去，手掌變紅了，有了血色，之后又變得更白。我看清了那雙本來就不屬于我的手：依然很美，卻是從此要斬斷紅塵的美。后來，有許多雙手，溫暖的手與我相握。他們說：“你的手真瘦，讓人握了就害怕。”我問：“你們害怕什么？”他們說：“害怕握不住。”我知道，我的手代表了我。

一段時間頹唐，我的手也疏于打理，變臟了。后來，我遇到一個老師，他的手柔軟干凈，透著高貴。看著他的手，我自慚形穢了。他要求跟我握手，我甚至都不敢伸出我的臟手，然而還是握了。那一次，我感到那手掌特有的溫度，柔軟謙和。我明白了，不論境遇如何，要讓自己保有一雙干凈的手——用這雙干凈的手去干任何事也都帶著干凈和溫馨，不至于使自己太過淪落，這是手的價值。

那一天，我去買衣服，老板推薦店里的裝飾戒指。當我戴上后聽到老板由衷地說：“你的手真漂亮。”那一刻，端詳自己的手，它雖然骨節粗大，可是顯得修長；雖然不白皙，但是有屬于自己的顏色。是的，這是一雙好看的手。（Helen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2014年第1期 圖/趙勝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