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信托的中國式發展

江玲

近年來，名人離婚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人們在茶余飯后談論的內容已經從離婚本身，轉移到離婚后其家庭后代保障以及企業運營方面的問題，王菲用家族信托來保障女兒竇靖童的生活；吳亞軍用家族信托避免了股權拆分；默多克用家族信托完美的隔離了企業和家庭，使家庭成員的個人風險無法損害到企業和家族其他成員的利益……于是在名人離婚中發揮巨大功能的家族信托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

家族信托是一種通過轉移財產所有權而進行財富傳承的工具。富人作為委托人要將資產的所有權轉移給受托人（通常是一家信托公司），并將資產托管在一家商業銀行，然后受托人根據雙方契約管理這份信托資產，并將資產收益再轉給受益人（通常為企業家的子女、直系親屬）。

家族信托漸成中國富豪所需

家族信托，在國外已有百年的歷史，在歐美發達國家得到廣泛應用，運作已經非常純熟。像大家耳熟能詳的洛克菲勒家族、肯尼迪家族，都已借道家族信托、家族基金會的財富傳承機制，成就了家族財富的基業常青。國內那些先行的家族企業如SOHO中國潘石屹、玖龍紙業張茵、龍湖地產吳亞軍等也通過境外的家族信托力求達成各種“意愿”，在境外設立了家族信托。我國香港地區也不乏成功的家族信托案例，如李嘉誠家族、英皇國際（楊受成）等；但在我國內地，家族信托還屬于新鮮事物。當薄谷開來向世人展示，其圍繞購入法國楓丹·圣喬治別墅而進行的一系列復雜的法律制度設計時，許多內地富人們才窺到“家族信托”的部分魅影。

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近30年來，中國內地富豪財富規模與人數迅速增長。2013年福布斯全球富豪榜單顯示，身家在10億美元以上的1400名富豪之中，有120余名來自中國內地，且年齡大都在50-65歲之間，他們或者是改革開放之初的企業“教父”，或者是1992年那一批集體下海的大佬，或者是互聯網新貴，如今他們都面臨著家族企業的傳承問題。

另據招商銀行與貝恩公司聯合發布的《2013中國私人財富報告》顯示，約有三分之一的高凈值人士已經開始考慮財富傳承，而這一比例在超高凈值人士中更高，接近二分之一。從產品需求角度看，家族信托位于首位，提及率接近40%。在超高凈值人群中，家族信托的需求更加旺盛，提及率超過50%，并且有超過15%的受訪超高凈值人士已經開始嘗試接觸家族信托。此外，37%的高凈值人士表示希望通過跨境資產配置進行財富保障和風險分散，約30%的高凈值人士已經實際進行了跨境資產配置。

由此可見，家族信托儼然成了中國家族企業的“香餑餑”。也正如華寶信托財富管理中心總經理朱俊杰所說，“家族信托能夠實現個人（家族）財富處理的專業化和社會化?！蹦壳霸谥袊易蹇蛻舻男哪恐?，家族信托地位已經日益凸顯，中國大陸除以招商銀行為代表的私人銀行之外，信托公司也在嘗試推出家族信托。

中國的家族財富信托的品種主要包括現金類和資產類家族信托，絕大多數是現金類家族信托。華寶信托產品創新與研發中心總經理盧曉亮介紹，“家族信托是多目的的信托，其主要目的是傳承到指定的人，同時還附帶稅務的籌劃、信托財產再投資等目的。在這樣的基礎上，信托機構為客戶提供類似于產品模塊的服務?！?/p>

家族信托是個性化產品

雖然家族信托在國內剛剛起步，但是它卻是針對家族客戶的個性化產品。在現金類和資產類家族信托中，托管機構主要負責五大服務模塊。

傳承模塊。借道家族信托需要實現的重要目的是“實現傳承”的意愿。隨著我國創一代們逐漸步入中老年，財富傳承成為他們最擔心的問題。在優渥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富二代、富三代們，并沒有體味過創業的艱辛，讓這樣的他們來守業，來傳承似乎就顯得力不從心。古語說，“富不過三代?！钡绻v觀國外的很多靠家族信托傳承的家族，就會發現，富不過三只是一個魔咒而已。國外很多家族都靠家族信托保證了家族企業的延續，最著名的莫過于創立了標準石油公司的洛克菲勒家族。這個家族，依靠有能者才能參與企業管理，30歲之前只能獲得分紅，30歲之后才能動用本金的家族信托條款，歷經百年，依然興旺，鮮少出現財產爭奪。盧曉亮說，“客戶通過家族信托要完成他益的分配規則，比如財富的受益人是誰，給多少，傳承的形式如何等?！?/p>

稅收籌劃模塊。家族信托最受歐美國家和香港富人歡迎的就是它合理避稅的功能。通過家族信托，委托人將財產所有權轉移給受托人，在法律上，納入信托的財產已不歸屬委托人所有，因此不屬遺產范疇，所以不用繳納遺產稅。雖然信托在國內無法達到免稅和避稅的目的，但是用信托進行稅務的籌劃成為家族不可或缺的“利器”。眾所周知的華人首富李嘉誠，年賺67億港元，卻合理避稅繳納零元所得稅，其避稅的其中一種方法就是設立家族信托。據了解，李嘉誠至少設立了4個信托基金，分別持有旗下公司的股份，并指定了其妻子及子女為受益人。

公益基金模塊。由于國內和國外法律的規定，公益基金能夠享受稅收的優惠，在公益支出時也具有一定數額的抵值發票，這也成了公益信托基金受家族客戶青睞的原因。正如盧曉亮所說“這樣一來，既可以滿足家族做公益的目的，又能發揮稅收籌劃的功能，同時還能有一個平臺維系家族成員之間的感情?！?/p>

專項基金模塊。根據客戶的需求，信托機構一般會為家族客戶設置專項方向的基金。比如教育子女的基金，為家族成員設立的養老基金等。

再投資的模塊。國內大部分家族還都處于財富積累階段，因此，再投資就顯得尤為重要。信托機構一般會根據家族客戶對股權、房產等的投資偏好進行再運作，找到符合他們的投資管理方向。比如由信托機構掌握控股權的再表決和管理、房產的出租、維修或是銷售環節，讓信托機構成為對外投資的平臺，以信托的名義進行再投資。

國內家族信托還不健全

家族信托有非常好的財產隔離和穩定企業發展的作用。

信托計劃一旦成立，委托人用于設立信托的財產就成為了獨立的信托財產。當委托人不是唯一的受益人，在信托存續期間，委托人若遭遇破產、離婚、分家等情況，納入家族信托的財產便可免于被清算、拆分等損失。這一點在默多克與鄧文迪的離婚中體現的淋漓盡致。通過家族信托，默多克保障了其與前兩任妻子的孩子們保有新聞集團的投票權，而鄧文迪和兩個女兒獲得只是財產上的補償，沒有投票權。財產隔離機制很好的防范了離婚所帶來的風險，除此之外，其在防范家族企業內斗、遺產繼承內斗、子女揮霍或額外債務等方面也會起到非常好的隔離作用。

企業家們最擔心的就是百年基業毀于一旦，為此明智的企業家們會將持有的公司股權也納入到家族信托的范疇，以防備離婚時股權分割而影響到公司運營，以及股票動蕩。女首富吳亞軍與蔡奎離婚之所以能和平結束，就在于吳亞軍通過設立家族信托，避免了她和蔡奎離婚波及到龍湖地產的股權變動。自龍湖地產自上市起，吳亞軍和蔡奎的股權就被明智地分屬兩個信托持有，才使得這次離婚沒有影響到企業的運營。而不久前，另一家大型企業神州泰岳董事長王寧的離婚案卻恰恰相反。神州泰岳董事長王寧將其持有的神州泰岳半數股權4226.32萬股分割至前妻安梅名下，結果導致公司股票大跌8.49%。

家族信托的這些功能讓其深受歐美等發達國家家族企業和富裕階層的認可，也越來越被國內的家族和富人所認知。而據《2013中國私人財富報告》顯示，2012年我國個人總體持有的可投資資產規模達到80萬億，高凈值人群規模超過70萬人，預計2013年將達到更高。家族信托在我國的市場也將非常廣闊。不過，我國一些制度的缺失，以及信托業發展模式所產生的弊病，將對家族信托在我國的發展形成一定的阻力。

影響最大的就是我國目前尚未建立信托登記制度，家族信托的非資金財產是否能受到信托“破產隔離”的保護，有待確定。家族企業和富人除了資金財產，還擁有可觀的非資金財產。這部分財產無法納入家族信托，將嚴重降低家族信托的意義。再者，即便未來建立了信托登記制度，非資金財產被允許信托化，但我國的富人們對個人隱私非?？粗?，尤其是財產部分，以財產登記為前提的家族信托還能否獲得他們的青睞就不得而知了。

在國內，《信托法》已經執行十多年的歷史，但家族信托最近一兩年才熱起來，瑞銀證券財富管理部投資產品服務總監張瓊女士認為，制約國內家族信托發展的主要因素，一是國內遺產稅沒有推出，二是國內《信托法》不是很明確，財產轉到信托之后，到底擁有權有沒有變更，誰是這些財產的擁有人，這是一個最基本的法律基礎，由于國內不太明確，影響到信托實現它的最主要的功能，也就是財產保護。

另外，我國銀行業和信托業是以資金業務為中心發展，私人銀行和信托公司缺乏非資金財產的管理能力。甚至是信托合同的擬定、收費模式、盈利模式、增值服務等，目前都需要根據國外已有的經驗來逐步摸索。我國雖已有幾款家族信托成功發行 ，但相關信托經理也坦言，試行的家族信托也是在摸著石頭過河，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