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平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外語系, 陜西 楊凌 712100]
《紫色》中的姓名藝術與女性主義
⊙王寶平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外語系, 陜西 楊凌 712100]
美國黑人女作家艾麗絲·沃克的書信體小說《紫色》從各方面體現了作者的女性主義思想,其中,對小說中人物姓名的應用也是一種藝術表現。在小說中,作者通過刻意忽略或附加姓名來體現對男權統治的鄙視以及對女性意識的呼喚,揭露了在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的雙重壓迫下,黑人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以及其希冀在家庭和社會中獲得平等地位,實現自我價值的渴望。
女性主義 男權統治 姓名
1982 年,美國黑人女作家艾麗絲·沃克的書信體小說《紫色》一書的出版引起社會與評論界的轟動,并于 1983年獲得美國文學界三大獎項。小說由主人公茜莉與上帝、與妹妹納蒂之間的信件構成,描述了黑人女性在種族歧視和男權統治的社會中為實現自我價值的奮斗歷程,揭露了黑人女性在種族歧視,父權、夫權專制的重重壓迫下的悲慘命運。作為黑人女性主義的倡導者,艾麗絲·沃克的作品中多處貫穿著女性主義思想,其中,姓名的應用就是一種藝術的表現。《紫色》中,沃克刻意忽略某些男性姓名,隱去諸多人物的姓氏,或刻意增加女性的姓氏,這是對男權統治的一種顛覆與挑戰,也是對女性在男權社會中努力獲得平等地位,實現男女平等和諧生活的一種渴望。
姓名,作為一種文化載體,具有悠久的形成歷史,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體現了民族文化的特點。廣袤的世界上,文化是形形色色的,姓名也是多種多樣的。中英文化中的姓名結構有相似之處,全名均由“姓氏+名字”構成。英語文化的全名為“名字+姓氏”,或者“名字+中名+姓氏”,漢民族的全名由“姓氏+名字”構成。比較中英方文化中的姓名差異,漢民族的姓名可以歸納為“重姓輕名”、“男女各姓”,而英語國家則為“重名輕姓”、“婦隨夫姓”。
小說《紫色》的創作背景為奴隸制,種族歧視,男權、夫權至上的社會,男性的地位無與倫比,女性尤其是黑人女性,毫無自我而言。為表達對種族歧視,男權統治的挑戰與鄙視,對女性意識的呼喚,艾麗絲·沃克通過小說人物的姓名稱謂來貫穿自己獨特的女性主義色彩。
1.無名無姓的男性人物
在這個“重名輕姓”、“婦隨夫姓”的英語文化背景下,小說中關鍵人物的姓名應該是必須交代的內容。而主人公茜莉與妹妹納蒂的丈夫,在男權統治的社會中應該是家庭核心人物的男性,本該被稱為“姓氏+先生”,卻在沃克的筆下不僅沒有姓氏,甚至開始連基本的名字也未提及,而分別以“X 先生”“牧師先生”稱呼。
主人公茜莉在遭受了繼父的百般凌辱之后,被其像牲口一樣賣給了一位有諸多孩子的鰥夫——X先生。而 X先生娶她的目的也是因茜莉能為其照顧孩子,操持家務。X 先生是一位性格暴躁的家庭暴力者,在父輩所倡導的“老婆就得服服帖帖”,“老婆像孩子,你得讓她知道誰厲害,除了狠狠揍她一頓,沒有別的辦法”等諸如此類的教條熏陶下,對茜莉肆意打罵。小說的末尾,在 X 先生漸漸地意識到了自己以前那樣對待茜莉是錯誤的,慢慢地承認了茜莉在家庭社會中的地位,他開始獲得了名字“阿爾伯特”。
與 X 先生一樣,另外一位便是給予茜莉的妹妹納蒂無限幫助并成為她的丈夫的“牧師先生”。納蒂離家之后,是“牧師先生”將她帶回家,又帶她去了非洲。在非洲,納蒂了解到黑人祖先的歷史以及黑人的生活。在那里,納蒂才徹底感到自己像一個人那樣的活著。非洲的生活和納蒂的轉變也在改變著“牧師先生”,隨著他的思想行為的轉化,他的名字“塞繆爾”開始出現在了小說中,因為此刻的“牧師先生”已經成為了一個與納蒂一樣的“人”。
2.有名無性的人物
除忽略姓名之外,小說中諸多人物只有名字或者直接以親屬關系稱呼,沒有姓氏,諸如茜莉、納蒂、哈波、克瑞納等,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深受奴隸制、男權統治的壓迫與影響。茜莉與納蒂生活在壓迫之中,哈波與克瑞納等受到父輩的影響,繼續實施男權統治。
與茜莉、納蒂、哈波、克瑞納所相關的人物 X 先生和牧師先生均沒有姓名,他們便失去了自己的姓氏甚至于名字。小說一直沒有提及茜莉姐妹生父的姓名,而她們也一直稱呼繼父為“爸”或其名字“阿爾菲森”,因此,少女時期的茜莉和納蒂沒有姓氏。倆姐妹結婚后,按照“婦隨夫姓”的英語文化傳統,應該冠以夫姓,但在小說中,由于對他們丈夫姓名的刻意忽略,她們的夫姓也就無從得知。
這種姓名的稱謂在納蒂描述她們姐妹的出身時表現尤為突出,納蒂沒有用姓名來描述自己的父母,而是強調了家庭關系。“納蒂從未稱呼他們為父親、母親、繼父,而是以血緣關系分別將他們描述為‘那個人以及他的兩 個兄 弟’‘他 老婆 ’‘那個 寡婦’‘那 個陌 生 人 ’等 。”
同樣的隱去姓氏也出現在莎格的兩位丈夫格藍迪和哲曼尼身上,他們的姓氏沒有被提及,他們的妻子,莎格·艾沃瑞依舊使用自己的姓氏。同樣,索菲亞姐姐的丈夫也被隱去了姓氏,被稱為“奧德賽的丈夫”或“杰克”。
3.有名有姓的女性
小說中,諸多男性的姓氏或全名被忽略,而有些女性的姓氏卻又被刻意提及。其中,對茜莉與納蒂的奮斗之路有巨大幫助的人物莎格·艾沃瑞,索菲亞·布特勒以及艾迪·比斯利就是典型女性代表。
莎格·艾沃瑞和索菲亞·布特勒在茜莉與妹妹納蒂的成長道路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莎格是茜莉丈夫 X 先生的情人,從情敵到朋友直至情人,是莎格帶領著茜莉成長,讓她有勇氣面對自己,幫助她與男權統治抗爭,獲得經濟獨立,實現自我價值。索菲亞是哈波的妻子,茜莉的兒媳,在她的成長過程中,由于不愿接受男性的欺侮,一直反叛抗爭,后因不愿作為市長家里的女傭,出手打了市長而被監禁。但是,監獄生活幾乎丟掉性命也未泯滅她的反抗之心。與索菲亞成婚后,受父親與祖父的影響,哈波處處表現出家庭中的男權思想,妄想以暴力在索菲亞面前樹立自己的絕對統治地位,卻一次次遭到了索菲亞的反抗。莎格、索菲亞的楷模作用鼓勵著茜莉,使其在成長的道路上勇敢向前。
艾迪·比斯利小姐是納蒂生活中出現的一個小人物,她是一位受過教育的教師,是納蒂生活中的榜樣,納蒂一直想像她一樣受教育,成為她那樣的人。正如茜莉所描述的那樣:“納蒂摯愛比斯利小姐,認為世界上再沒有比她好的人了!”這種比喻就像莎格在她自己心里的位置一樣。雖然對茜莉沒有直接幫助,但比斯利小姐對于納蒂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在給茜莉的信件中,納蒂描述著比斯利小姐對她的影響:“我非常感謝她教會我閱讀、學習、寫字,讓我的心中充滿求知的欲望。”納蒂將自己的思想與茜莉分享,納蒂從比斯利小姐那里學來的求知欲對茜莉脫離家庭暴力,尋求獨立、尋找自我價值也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1.無視男權統治,渴望和諧社會
雖然深受種族歧視與奴隸制的迫害,白人的社會價值觀與統治思想深深影響著黑人男性,這進一步增加了黑人女性在社會家庭中的身心壓力。茜莉的丈夫X先生就是一位典型代表。小說中姓名的使用各人有不同的 見解,Molly Hite 認為 ,“在 此書信 體 小說 中,茜莉的丈夫一直以X先生為名,意味著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他的名字讓人恐懼,無法提及。”“牧師先生”雖為小說中的正面人物,他也沒有像其他男性一樣,強調自己的統治地位,對女性以暴力相向,但卻是宗教和文化統治領域的一個代表。
對于家庭統治者和宗教文化統治者的代表,X先生和牧師先生是當時社會中所有黑人男性的生活縮影,他們的表現影響著黑人女性在家庭社會中的生活。由于有這兩種力量的存在,黑人女性無論是家庭生活還是精神神火都遭受著煎熬。因此,在這個對男性權利無上推崇的社會中,沃克在小說中對兩位姓名的刻意忽略是對種族歧視和男權統治的批判,表達了女性主義者對男權社會的無視與挑戰。
同時,對男性姓名的忽略也是女性渴望在家庭和社會中獲得平等地位,實現家庭和諧的一種體現。隨著小說的發展,茜莉和納蒂的自我意識漸漸形成,開始在家庭中抗爭,在社會上通過自身努力獲得經濟獨立,漸漸地獲得了平等地位,X先生和牧師先生的思想也在發生著變化,他們承認了自己思想與做法上的錯誤并開始尊重女性的思想與地位。因此他們也獲得了女性的尊重,有了自己的名字“阿爾伯特”和“塞繆爾”。尚玉峰認為:“兩性間和諧與融洽生活,全力爭取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平等權利以造益于全體男人與女人的生存與發展,重建人類的伊甸園。”這正是艾里斯·沃克女性主義思想的體現。
2.宣揚女性主義,渴望平等社會
與忽略男權統治者姓名截然相反,對于具有反叛精神,雌雄同體象征,努力抗爭平等權利的黑人女性代表莎格·艾沃瑞,索菲亞·布特勒以及艾迪·比斯利,艾里斯·沃克不但賦予了她們名字,還附加了姓氏,以強調她們的地位。這是對男性人物的一種諷刺,也是對女性主義的宣揚,男權統治的挑戰。
評論家 Bell Hook 寫 道:“諸如 莎格和 索菲 亞 這 樣的黑人女性,她們反叛地將自己置身于男權家庭概念之外……”莎格和索菲亞的最大特點就是勇于沖破男權統治的桎梏,為女性甚至男性做出典范。她們身上具有雌雄同體的特征,對于此,茜莉和丈夫曾經爭論,但對于她們到底應該定義為“男子氣概”還是“女性氣質”無法達成一致。最終將其定義為“她們不像男人,但也不像女人”。
與莎格和索菲亞一樣,艾迪·比斯利全名的出現意味著沃克拓寬了對姓名使用的廣度。即使茜莉的繼父對這位教師所表現出來的男性特征有些輕蔑但卻帶著恐懼,因為當他想將懷孕的茜莉從學校帶走時,遭到了比斯利小姐的干涉。
這三位女權主義的代表人物與當時社會中黑人女性的形象格格不入,而正是她們的影響與鼓勵,才喚起了茜莉與納蒂這樣的處于壓迫中的黑人女性的自我意識,讓她們能夠走出家庭,尋求經濟獨立,獲得與男性一樣的平等地位。也同樣影響著哈波、克瑞納這樣的深受男權統治思想影響的人物,讓他們意識到女性在家庭社會中應該受到尊重,擁有平等地位。這些無姓氏的人物無論通過抗爭還是妥協最終都達到了和平相處,體現了沃克渴望男女平等,家庭和諧的女性主義思想。
無論是忽略男性姓名,還是刻意增加女性姓氏,小說中沃克的女性主義始終貫穿其中。X先生和牧師先生的統治地位因為姓名的省略而被無視,莎格、索菲亞、艾迪的女性地位因為姓氏的附加而得到尊重與強調。X 先生、牧師先生、莎格、索菲亞、艾迪這些形象從正反兩個方面一直在鞭策著茜莉和納蒂,哈波這些沒有姓氏的人物通過努力與尊重獲得平等地位,在家庭社會中實現男女平等,從而實現社會的和諧。
[1] Alice Walker.The Color Purple [M].New York,Washington Square,1982.
[2] Bell Hook.Reading and Resistance:The Color Purple, Alice Walker:Critical Perspective Past and Present[M]. Ed.Henry Louis Gates,New York:Amistead,1993.
[3] Charles L.Celie’s Search for Identity:A Psychoanalytic Developmental Reading of AliceWalker’sTheColor Purple[J].Contemporary Literature,1991(32).
[4] 陳海燕.被修復的黑人形象——評電影《紫色》中的黑人黑性形象[J].電影文學,2011(11).
[5] Lauren Berlant.Race,Gender,and Nation in The Color Purple,Critical Inquiry[J].1988(14).
[6] Molly Hite.Romance,Marginality,and Matrilineage:The ColorPurple and TheirEyesWere Watching God. Reading Black,Reading Feminist:A Critical Anthology [M].Ed.Henry LouisGates,New York:Meridian,1990.
[7] 尚玉峰.《紫色》:從電影到小說[J].影視評論,2007(2).
作 者:王寶平,碩士,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外語系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教學法與英美文學。
編 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