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藝雯 (江蘇省南京民族樂團 210005)
二胡是我國最流行、最有影響力的民族樂器之一。它與西洋弦樂不同,音色醇厚、柔和,又有點蒼涼。作為一種民族樂器,二胡浸透著民族的審美情感,其曲目往往傾向于表達纏綿哀怨的情感。隨著時代發展,人美的審美趣味不斷變化,尤其在西方外來文明的影響下,中國人的審美理念發生了巨大改變,二胡如何適應這種變化是擺在二胡藝術家面前的一個難題。杰出的二胡藝術家劉天華率先對二胡進行了改造,不僅變革了二胡的定弦與演奏技法,大大增強了二胡的表現力,而且創作了一些富有現代審美精神的作品,如《光明行》等,深度改變了人們對二胡藝術的審美期待,使人們認識到二胡這種民族民間樂器也是可以表現現代的審美情感與審美理念的。在二胡藝術追求審美現代性的道路上,王建民的四首二胡狂想曲無疑將二胡藝術推向了一種新的境界、一個新的高度。本文擬以其《第三二胡狂想曲》為例,對此試作分析。
《第三二胡狂想曲》創作于2003年8月,獲得過全國第十二屆音樂作品評獎一等獎(文化部舉辦,2006年),是王建民代表作品之一。這首作品曲式為單樂章多段體,延續著作者一貫的狂想曲形式,以一個饒富新疆風格的音調主題作為貫穿全曲的素材,結合現代作曲技法加以創造性的融合、提煉、展開而成。樂曲可分為六段:引子(自由板)、(節奏復雜的)慢板、(彈性速度的)中板、快板、抒情的慢板與廣板(鋼琴間奏),最后在急板熱烈的氣氛中結束全曲。樂曲在開拓二胡的演奏技法、音樂語匯的表現能力和作曲技法應用方面作了極富創造性的努力與探索。在王建民這首作品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對審美現代性的自覺追求。
首先,此曲以西方體裁“狂想曲”命名,體現出作曲者強烈希望突破中國傳統器樂作品以敘事性,描述性較強,音樂素材單一的特點。借這種音樂結構自由,段落,主題靈活多變,束縛感較小,發揮空間極大的體裁,拓寬了創作的可能性,同時又保留了中國傳統曲體裁的部分結構特點。具體來說,此曲雖然分為六個段落,但引子以及其中段落間的銜接是通過散板來完成,散板是典型的中國音樂結構特征,無論是啟示作用,過渡作用還是推動作用,都使得多段式結構中每段連貫自然,達到渾然一體的效果。而其中急板作用在于將樂曲推向高潮,使之前鋪墊的情緒急速宣泄出來,這又是典型西方狂想曲的結構特征。作曲者在中西體裁結構上找到了很好的融合點。
其次在素材處理方面,“他很少使用較為完整的原民間音樂和民歌的音調素材,而是將其提煉成為新素材,通過音階重構、音程簡化、節奏重置等各種旋法變化,使其強化了大地域的民族風格,弱化了小地區的民間風格”,這極大地拓展了作品的受眾面,為作品走向世界奠定了基礎。二胡是善于表現旋律的樂器,旋律的風格特點,音型走向,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音樂素材的選擇。新疆地域遼闊,內聚居有漢族、回族、烏茲別克,哈薩克等多個民族,外與之相鄰的國家有哈薩克斯坦,阿富汗,俄羅斯等。作曲者在新疆這樣特殊的地理位置,摒棄了一般作曲家單一取材的特點,融合多民族多國音樂素材,將其融合,提煉,延伸。具體而言,這首樂曲以新疆伊犁民歌《古萊木汗》與哈薩克族民歌《褐色的鵝》的音調為素材,調式轉換非常頻繁,并同時綜合了多種調式,旋律的大線條多在徽調式和宮調式間轉換,具有新疆音樂特點的小二度音程貫穿其中,音響效果極為獨特,通過結合西方調式特點,使音程變化有了更多的可能性。整體旋律簡單自然,毫無做作之感,骨子里仍舊具有鮮明的中國民族色彩,但從大量半音及特殊節奏型的組合,不難看出多為現代西方的創作手法。很顯然,這首樂曲既有民族民間風味,通過結合西方的創作手法,其格調完全是現代的、世界性的,而且極具欣賞性。
再次,《第三二胡狂想曲》雖然取材于民族民間素材,有著清晰的民族元素,但是,其在調式與音樂語言上則完全是新穎的。在調式方面,《第三二胡狂想曲》只是提取了兩首民歌中的四音音調(C、E、F、G)作為素材,更多是以現代作曲技法進行多種方式的變形處理。在音樂語言上,有民族民間的元素,但主要是學院化的,是現代的音樂語匯與表達方式。
在一次訪談中,王建民談及自己的創作時說,他的創作宗旨是創作出“既有時代感的,又有中國氣派的,能夠為大眾雅俗共賞的樂曲”,毫無疑問,《第三二胡狂想曲》實現了這個宗旨。在這首樂曲中,我們可以分明地看到,無論是在曲式結構、調式與語言上,還是在素材與音調的選擇、提取、重組等方面,王建民既適度使用民族音樂元素,努力彰顯民族音樂的某種特性,又努力追求二胡藝術的不斷創新,努力將傳統與現代,民族性與世界性相結合,自覺地追求二胡藝術的審美現代性。
[1]汝銥.《二胡藝術發展的“去民間化”與王建民的二胡音樂創作》.《人們音樂》,2011(12).
[2]錢仁平唐榮.《中國氣息時代特征——王建民的“二胡狂想曲”創作》.《中國音樂》,2013(3).
[3]郭媛王建民第四二胡狂想曲創作訪談錄.《人們音樂》.20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