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強
“大學-宗教團體的關系已成為歷史陳跡,大學-國家關系也日益減少,展望未來,將產生最激動人心的管理方法——高等學校與企業界的關系。 ”這是卡內基教學促進基金會(Carnegie Found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Teaching) 在一份報告中對“大學與社會外部關系” 做出的陳述。 而從巴洛夫(Thomas Balogh)“學校本位” 的職教思想向福斯特(Philip J. Foster)“產學合作”的職教理論的轉向也可以看出,世界職業教育主導思想正朝著校企合作的方向發展。 在中國經濟社會轉型的背景下,加強校企合作,提升職業教育質量逐漸成為促進產業升級調整,加速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企業獲得競爭力的關鍵所在。 在此過程中,高等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的發展既體現出發展路徑的依賴性和傳統性,更體現出發展過程的創新性和多樣性[1]。 然而在實踐層面上, 校企之間缺乏利益的驅動和有效的互惠互利的動力機制,已成為制約高職院校校企長效合作和深度發展的重要障礙因素。 在操作過程中,對責、權、利的規定比較模糊,雙方無法建立起長期、穩定、互利互惠的合作機制,導致合作處于自發狀態,普遍存在“短期利益最大化”、“重復單一技能訓練、輕視基礎理論學習”以及“學校熱、企業冷”現象,即所謂的“校企合作失靈”[2]。本文按照“是什么-為什么-怎么辦”的邏輯思路,探索高職院校校企深度合作長效機制的構建與實踐。
從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明確提出“勞教結合”,到我國早期“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教學做合一”的生活哲學,再到美國辛辛那提大學(Cincinnati University)赫爾曼·施奈德(Heman Schneider)創建的“合作教育”,“產教結合、校企合作”的理論和實踐早已滲透到人們學習和工作的現實中。職業教育校企合作是指職業院校與相關企業在人才培養與職工培訓、科技創新與技術服務、資源共享與共同發展等方面開展的合作(引用自《寧波市職業教育校企合作促進條例》第二條》)。 而校企深度合作則指校企雙方根據市場需求、產業結構、等方面的需要,共同研究教學計劃、培養目標、專業設置、人才規格,以及共同承擔相應的教育管理工作的一種辦學模式。校企深度合作要求高職院校和企業全方位地進行合作,即校企雙方要在人才培養方案的制定、課程體系的構建、教學內容的選定、實訓基地建設、實踐教學的組織實施、師資培養等方面進行深入的合作,全面提高人才培養質量,解決好在合作中遇到的諸如教育理念、政策法規、運行機制、效益等方面的問題,不斷創新合作模式,拓寬合作領域,建立合作長效機制,促進校企合作規范有序地進行[3]。
基于內涵詮釋來看,高職院校校企深度合作的特征主要體現在多主體的結合(政府,行業,學校,企業)、多要素的互動(即理論知識學習過程和實踐工作過程的互動; 人才培養方式與用人標準的互動;專業設置、課程體系搭建與企業需求的互動;技能訓練與崗位要求的互動;實習基地建設與師資培養的互動;服務企業,拓展學校發展空間與企業發展的互動)以及高職教育的本質屬性(職業性、生產性、社會性)[4]。因此,應然向度的高職教育校企深度合作,就是企業與學校相互滲透,學校針對企業的發展需要設定科研攻關和研究方向,企業針對學校的學術特色建立投資機制和共享關系,雙方真正實現“教學—科研—開發”三位一體合作模式。通過深度合作,學校增強了社會服務能力,強化了存在價值,企業孕育了創新動力,激發了發展活力。
“重知識,輕技術”觀念源于我國傳統的儒家思想。 它是教育工作中產生“重普教,輕職教”的思想根源,直接導致輕視職業教育的招生錄取程序的產生,也使人們認識不到技術領域知識含量在不斷增長,看不到技能型工人同樣需要增加知識容量以適應知識經濟社會的需要。克服這一片面觀念需要一個過程,要通過宣傳形成重視職教的氛圍,通過舉辦教育論壇等活動統一思想,克服陳舊觀念。
體制與機制的不健全是導致校企合作流于形式的重要因素,這直接會導致校企合作培養人才缺乏針對性,以及高等職業院校專業人才培養方案出現“瞎子摸象”的局面。 首先,高職院校校企合作的政策法規缺失與滯后,以及運行機制不健全都是造成校企合作不深人、不穩定的主要原因。目前,政府出面統籌協調校企合作、聯合辦學、制定人才規劃的作用缺位,雖然國家出臺的《教育法》(1995)、《科技進步法》、《專利法》、《合同法》等法律法規對高職院校校企合作有一定的指導意義,但這些法律都沒有顧及到校企合作的特殊性。這些法律法規多偏于政策性規定,可操作性不強。 尤其是針對高職院校知識輸出與企業單位技術實踐相結合的量化指標匱乏。其次,促進科技進步的財政法律法規不完善。大多數現有的帶有強烈計劃經濟思想痕跡的財政制度和稅收政策沒有起到融合校企合作的橋梁作用。 企業參與校企合作在利益分享機制上缺乏保障。 從政府職能的角度來看,融合企業的財政實力和高校的人力資源以推動社會科技整體水平,是有效發揮社會資源的重要途徑,但相關財政法規的不健全導致校企合作無法向深入發展的體制和機制性缺失。 再次,支持科技投入的金融法律法規不健全。科技投入產出的不確定性與商業銀行信貸原則相悖;缺乏風險補償機制,不能有效地分散科技投入的風險,地方政府沒有建立相關的基金來扶持通過校企合作方式建立起來的創新研究項目。對高職高專院校而言,尤其是在沒有基金保障的大型實驗實訓基地建設和研究項目上,合作院校不能持續性的提供人力支持, 會直接導致合作企業缺乏動力,而科技投入法律法規的缺失甚至會引起合作雙方產生經濟糾紛,有的還會打官司解決矛盾。另外,很多規定發布單位過多、效力層級太低,內容重復而且沒有針對性,真正與校企深度合作直接有關的法律法規很少[5],負責管理各類校企合作的政府職能機構也很少,有的僅僅在教育行政管理部門內部簡單掛一個牌子或出臺一個文件,沒有安排專門的職能人員研究、開發、制定、實施校企深度合作行政法規,導致從體制到機制的職能型缺失,從而使得企業和學校參與校企深度合作的意愿受到阻力。
計劃與市場的阻力突出表現在學校的計劃與企業的市場在利益、需求、動力方面的博弈。 一方面, 高職院校適應行業企業需求的能力有待提高,高職院校的人力資源優勢和技術攻關水平有待升級。 從傳統慣性上來看,學校習慣于按照傳統的教學模式追求理論的系統性和完整性,而容易忽視知識的實踐性和針對性,特別是在重理論輕實踐的教學模式下。 一般校企之間的合作,可以簡單認為就是學校派學生去企業實習鍛煉, 缺乏從培養目標、專業設置標準、實訓基地建設、課程開發、實踐教學體系、人才培養與評價等方面進行深層次合作。 另一方面,企業的動力有待驅動。 作為以獲得市場利益的生命線的企業組織,其行為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在于盈利和風險。其參與校企合作的動力也源自企業的發展規劃和經營目標。 而且,在沒有相應激勵政策和法規約束的機制下,企業并不一定通過直接參與職業教育來獲得人力資源。以市場盈利為根本目標的企業很少會把培養人才納入企業價值鏈中。企業參與校企合作的阻力,首先來自于管理成本的增加,如實習學生的生活成本。其次,簡單的實習鍛煉會給企業增加風險成本,如實習事故產生的醫療費用等。 再次,一般的實習鍛煉很難保證企業產品的質量優勢,甚至會影響企業聲譽[6]。 最后,從國家考核體制來看,簡單的校企合作對企業方面的績效考核標準不利, 導致企業在校企合作中 “無利可圖”。企業人才培養成本會大幅度提高,在人才流動加大的基礎上, 企業投資職業教育未必使自己獲益。 地方政府對企業用人機制和績效評價標準,參照的是當年或當前利益,使得企業經營者更關注當前利益。 而職業教育作為國家發展的潛在、長遠利益,與企業當前利益有一定距離。因此,由于缺乏政策制度的保障以及考核標準的短期性,使得校企合作只是“空中樓閣”,可望而不可及。
對企業來說,社會責任感需要得到進一步鼓勵和強化。追求市場利益最大化是企業組織的使命和存在價值,但社會責任也是企業做大做強的必然保障。企業與學校合作也不僅僅是強化社會責任的任務,同時也是幫助企業尋求戰略突破,提升企業品牌的重要路徑,是重構企業內部治理結構和企業道德標磚的量化指標。 人力資源的特征表明,企業參與校企合作會幫助企業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增強企業核心競爭力,推動優秀企業文化建設,并可以為企業的可持續發展贏得良好外部環境。 因此,從企業主動性的視角來看,改變校企合作觀念和原則是深化校企合作的基礎。
對政府來說,不能一直把職業教育抱到政府的懷里面。在高職高專院校數量和學生數量已占到國家高等教育半壁江山的情況下,職業教育不能成為一個沒有自主發展的面黃肌瘦的孩子,這個面黃肌瘦的孩子永遠都長不大,永遠長不好,這樣就導致職業教育很難發展起來,很多時候地方政府采取了以發展職業教育為名義的措施,結果卻摧毀了職業教育內在發展動力。 要轉變管理機制,讓職業教育有更大的自發性和自主性,跟企業結合,與社會需求結合。
對高職院校來說,就是要開放辦學、靈活辦學和合作辦學。 首先要認識到校企合作、工學結合是職業教育發展的主導思想。缺少校企之間的深度合作,會直接影響到高職院校的生存與發展,職業教育辦學目標就很難實現。 高職院校要更新教育理念,拓展發展思路,充分認識到校企深度合作不僅是提升教育質量, 強化社會服務能力的重要途徑,更是推動高職院校發展變革的根本出路。隨著社會分工的進一步細化,職業院校的發展空間也將進一步擴展。 但學校融入產業、服務地方的能力決定了發展的潛力和張力。在高等職業教育立交橋不斷完善的歷史時期,高職院校校企深度合作將會是影響學校發展命運的因素之一。 解放思想、提高認識是促進校企共同發展的第一步。
從國外經驗來看,政府要加大組織指導,以制度建設推動校企合作。國外產學合作教育是在國家法律保障體系中開展的。 如英國立法規定企業參與,德國通過《職業教育法》明確企業進行職業培訓的責任,澳大利亞通過職業認證體系和培訓包規定教學和培訓必須達到相應的能力和標準。我國要在現有《教育法》、《職業教育法》和《民辦教育法》的基礎上,充分借鑒國外的成功經驗,盡快建立及完善有利于推動校企合作可持續發展的一系列政策法規,制定相應的管理辦法,支持、規范和管理企業的參與[7]。如寧波市在2011 年制定并實施了全國第一部職業教育校企合作地方性法規《寧波市職業教育校企合作促進條例》,為明確職業院校、企業和政府部門職責, 預防學生在實習期間意外傷害事故,保護企業商業秘密等提供依據,為職業院校和企業合作培養高素質應用型人才, 促進校企合作持續、健康發展提供法律保障。

圖1 校企共同體的運行機制
建立“政府主導、企業參與、多方共建、合作辦學”的辦學體制和“人才共育,過程共管,成果共享,責任共擔”的運行機制,是促進高職院校長效合作的必然選擇。杭州職業技術學院通過建立校企共同體(如圖1),實行二級學院理事會領導下的院長負責制,推行院長與廠長、專業組長與車間主任、教師與師傅對接聯系制度,使得政、企、校之間產生天然的必然聯系,三者結成發展的聯合體。 從體制上保障了校企合作過程中企業的主動性,增強了辦學活力,實現了雙贏。
1.企業“出題”,學校“答題”。企業在走新型工業化道路,實行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全面提升核心競爭力的過程中所需要的人力資源和科學技術能否得到及時有效的補充,是衡量其參與合作積極性的重要方面。 因此,合作院校的綜合實力決定其對合作企業的影響力,合作院校的社會服務能力決定其對企業的貢獻力。高職院校必須全面加強內涵建設,樹品牌、創特色,提高技術服務能力,拓展社會服務范圍。浙江醫藥高等專科學校在訪問工程師和專業教師下企業實踐鍛煉的過程中,為調動企業的主動性,積極展開了對合作企業的需求調研。 即在校企合作中,由企業“出題”,學校“答題”。學校綜合歸納合作企業在科研攻關、 技術服務等方面的需求,通過“帶項目下企業”的方式鼓勵專業教師根據項目申報指南,撰寫詳細的行動研究計劃,并要求計劃完成的任務和目標細化到月。再配合過程管理和考核,大大增強了校企合作的有效性,提升了服務企業的水平和質量。
2.建立校企合作專業性學院,實現校企深度融合。以企業的名字命名專業性學院,能大大激發企業參與合作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如杭州職業技術學院與友嘉實業集團共建友嘉機電學院、與達利(中國)共建達利女裝學院、與青年汽車集團青年汽車學院。 企業的培訓中心聯同設備整體遷入,企業技師常駐學校全程參與教學,企業也能直接參與專業課程建設全過程,使得學做合一滲透在人才培養全過程。
3.以人為抓手,推動“雙師型”師資隊伍建設。從人的角度出發,“雙師型”師資隊伍建設成為高職院校校企深度合作的著力點。“雙師”素質受到學校和企業的雙重追捧。因為高職院校的“高”與“職”要求高職專任教師技能化,企業單位的“技”與“利”要求參與人員的多樣化。 由此,“雙師”素質就成為校企合作最好的紐帶和橋梁。由于“雙師型”教師理論原創性的缺失和“雙師型”教師理論與實踐的分離,導致我國高職院校職稱評審制度上將 “雙師型”教師等同于“雙職稱”教師、“雙證”教師、“雙來源”教師、“雙素質”教師的誤區,從而造成高職院校以職稱為主要抓手的師資隊伍建設標準過分功利化和過分注重眼前利益及個人利益得失的現狀。 “雙師型”高職教師不但要具有“雙師”素質的內涵本質屬性,還要取得“雙證”的外延資格表征,并且要經常從事本專業教學和較高技術領域工作[8]高職院校“雙師”素質師資隊伍建設應緊緊抓住一個核心,即專任教師技能化。 專任教師技能化不僅僅是“雙師型”師資隊伍建設的核心內容,同時也是高職院校師資隊伍建設的亮點。技能化的內容主要有教學技能、實踐技能和科研技能,培訓方式可以校本培訓、基地培訓和國際培訓。 在這過程中,如果將專任教師技能化的過程與合作企業的過程結合起來,將技能的培養與企業生產深度結合,把技能化的人力資源放到合作企業的研究開發中去,既能達到“雙師型”教師理論與實踐的深度融合,又能幫助企業取得突破性技術攻關和利益增長,從而實現高職院校校企深度合作的雙贏。從教師考核和職稱晉升制度來看,技能化的過程同時也是“雙師型”教師的激勵過程,是健全學校和企業人才成長機制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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