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能源格局洗牌

“克里米亞回家了。”在克里米亞正式脫離烏克蘭之后，俄羅斯總統普京如此說道。然而伴隨著俄羅斯軍隊入駐克里米亞，歐盟并沒有對其實施最嚴厲的經濟制裁。

原因何在？也許正如《基督教科學箴言報》所說，“俄羅斯把握著烏克蘭乃至歐洲的能源命脈，歐洲若想對它進行制裁，必然會落得兩敗俱傷。”

事實也許真的如此，烏克蘭60%的天然氣來自俄羅斯，歐盟的情況亦然——據歐盟理事會統計，在2010年，歐盟國家消耗的能源除了54%來自歐盟本身產量，其中40%天然氣和34.5%的進口原油都來自俄羅斯。

這也難怪在克里米亞事件上，歐美國家媒體對國家的政策表現出不滿。經濟學人信息社編輯大衛·代爾頓就發表文章稱：“俄羅斯把天然氣視為一種影響力手段。你越依賴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他們就越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然而，這不是俄羅斯“為所欲為”的世界，在歐美國家眼中，全球能源格局是時候進行重新洗牌了，俄羅斯軍隊踏入烏克蘭領土也許是這一洗牌的最大催化劑。

能源政治與歐洲“氣短”

這是一個依賴能源的時代，石油、天然氣等一次性能源占據著人類能源的主要消耗。對歐盟來說更是如此——除了工業化能源消耗，寒冷的氣候需要足夠的能源供給來保持民用供暖。

有消費就有供給，背靠著豐富的天然氣與石油資源，俄羅斯牢牢控制著前蘇聯國家與歐盟——在儲量上，無論是天然氣還是石油，俄羅斯都得天獨厚；在地理位置上，相比遠隔重洋的中東地區，橫跨亞洲大陸的俄羅斯更加具有優越的地緣環境；更何況，自普京2000年確定將能源作為對國家發展戰略之后，俄羅斯已經有數條通往歐洲的石油管道與橫跨波羅的海的海底直達德國的“北方溪流”天然氣管道。

盡管俄羅斯與歐美之間矛盾不斷，但是在過去四十年里，俄羅斯一直扮演可信賴的供給者角色，冷戰期間依舊如此。

但買方與賣方市場向來此消彼長，蘇聯在解體后，俄羅斯越來越依賴能源作為籌碼，無論是經濟行為領域的抬價行為還是作為政治手段，俄羅斯正逐漸成為強勢一方——2006年、2009年，因為莫斯科和烏克蘭在天然氣價格上產生分歧，俄羅斯利用斷氣作為協商手段，令不少歐洲國家都出現了能源短缺。

“開源”成為歐盟擺脫對俄羅斯能源依賴現狀的重要手段，其中作為世界主要輸出地的中東、中亞、北非無疑是歐盟考慮的重要合作伙伴。

目前歐盟正在建設三大新管道，一條是前面所述的與俄羅斯合作建立的“北方溪流”管道，一條是從中亞經土耳其入歐直達奧地利的納布科管道，一條是從阿爾及利亞到西班牙的直通天然氣管道。

其中納布科管道是歐盟與美國合作，總長3300公里，建立該管線的原因除了為歐盟能源“開源”，更重要的是該管道無需經過俄羅斯。

但該計劃在實行將近11年之后，因為俄羅斯的“攪局”而宣告破產。首先，俄羅斯切斷納布科管道的供貨源土庫曼斯坦與哈薩克斯坦，并宣布與這兩個中亞國家進行油源合作協議。事實上早在2002年，普京就提出由俄羅斯和中亞國家成立一個“歐亞天然氣同盟”，旨在協調天然氣生產國的政策和價格。2013年，另一個納布科管道供油國阿塞拜疆宣布與俄羅斯合作后，歐盟無奈宣布納布科計劃正式擱淺。

歐盟的能源政策無疑是脆弱的，在此次烏克蘭危機之中更加凸顯。手握“能源大棒”，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隨著俄羅斯軍隊一起參與此次烏克蘭危機中。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氣開采企業，Gazprom向中歐、東歐和獨聯體各國提供所需的幾乎全部天然氣，并控制著俄羅斯65%的天然氣儲量和世界20%的天然氣儲量。無論是Gazprom取消對烏克蘭的天然氣7折優惠還是向烏克蘭討要15.49億美元的天然氣債務，這已經不僅僅是經濟問題，政治恐怕才是更重要的原因。

攪局者美國

事實上，盡管俄羅斯數十年來一直“緊掐”歐盟能源，但需要注意的是歐盟依賴俄羅斯能源，俄羅斯亦需要歐盟市場，畢竟俄羅斯2/3的能源出口市場在歐盟。一旦歐盟真的“擺脫”了俄羅斯能源，對俄羅斯經濟的打擊亦十分巨大——據統計，俄羅斯政府收入的50%來自能源收入，Gazprom在2012年更是為克里姆林宮帶來了400億美元的收入。

俄羅斯更需要警惕的是，得益于水力壓裂技術的日臻成熟，成功開采頁巖氣的美國已經超過俄羅斯成為世界第一產氣大國。

伴隨著這場“頁巖氣革命”的是歐盟向美國進口天然氣的探討，畢竟作為傳統的盟友，無論是價格上還是政治上，相比于俄羅斯，美國絕對是最佳的合作伙伴。

然而自1973年贖罪日戰爭后，因為美國給以色列提供幫助，產油的阿拉伯國家聯合對美歐等國家進行石油禁運，石油價格也隨之飆升，為了保證國內能源安全，美國出臺了《能源政策與保護法案》，規定美國只能向與其有自貿協定的國家出口天然氣，如加拿大和墨西哥，出口到其他國家則需能源部批準。

“烏克蘭危機成為美國能源出口絕妙的轉機。”《基督教科學箴言報》如是說。因為隨著烏克蘭危機的爆發，國際天然氣的價格漲了將近20%，美國的能源巨頭們為此興奮不已。圍繞是否解禁油氣出口，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美國進步中心等分屬左右陣營的智庫正上演“驢象激辯”。

無論是經濟利益還是政治利益，現下也許是美國進軍國際能源市場的最佳時期。考慮到美國國內頁巖氣的價格僅僅是歐盟的1/3，一旦美國能源開始出口，這將會嚴重打擊俄羅斯能源出口。

重塑全球能源格局

實際上，美國頁巖氣的提供不僅僅影響俄羅斯的能源政策，世界上任何一個想依賴天然氣等能源為本國謀福利的國家都將會受到沖擊。

先受到沖擊的自然是歐佩克，事實上，中東地區早已不是美國首選的“能源基地”，1973年的石油危機之后的50年，美國能源消費早已多元化。隨著北美能源的崛起，中東地區的能源戰略自然早已下降，以中東為主導的全球能源生產版圖正在改變，并在改變著全球能源分布圖。

在天然氣方面，目前國際天然氣定價遵循的是俄羅斯等天然氣資源大國的主張，與國際油價掛鉤，因而日益攀升。很多產氣大國都以俄羅斯為“榜樣”，伊朗、委內瑞拉都有志于成為天然氣出口大國，一旦美國實現天然氣出口，這在很大程度上會削弱這些以能源作為手中王牌的國家的外交部署。

在定價機制上，如果美國天然氣真的實現出口，除了有助于減少北美、歐洲和亞洲三大天然氣市場的價差外，更會沖擊全球的天然氣定價機制。

當然，美國向歐盟提供天然氣還需要時間和努力。據《衛報》推測，美國出口天然氣最早從2015年才能開始，而且至少要到2020年才能形成規模。歐盟大力推廣再生能源技術并致力于能源攻擊多樣化一直是數十年以來的老話題。在這數十年中，歐盟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確實在降低，畢竟在90年代，歐盟一度80%的能源來自俄羅斯。

現在擺在歐盟面前的難題是，無論多么迫切想擺脫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短期內都無法完成這一夙愿。而對于俄羅斯來說，源源不斷地輸入歐盟的天然氣是它天然的強心劑，但這何嘗不是促使美國參與能源市場的強心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