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10日晚,占領臺灣“立法院”超過三周的學生終于退場,轟轟烈烈的“太陽花學運”暫時告一段落,但服貿爭議所引爆的兩岸政經大討論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冷卻下來。很有意思的是,服貿的當事一方、處于爭辯焦點的大陸當局,對民間如火如荼的討論一直保持“高冷”,幾乎全程緘口不言。官方刻意低調的態度也映射在官媒上,但這與其說是冷靜,不如說是難以言說的尷尬。
劍走偏鋒
經常有“自選動作”的官媒《環球時報》在3月21日的社評《臺“立法院”被攻占,大陸不妨圍觀》的社評中主張:“鬧就鬧吧,我們認為大陸應當作壁上觀……,我們最應說的一句話就是:隨它的便”。
官方大概是接受了這樣的建議,直到3月26日,也就是臺“立法院”被占領一周后,國臺辦才首次就服貿爭端做出正面回應。但國臺辦發言人馬曉光在記者會上的一句無心之言——“還有人說花4.8萬就可以投資移民臺灣,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卻淪為風靡網絡的自黑型段子。可見,這次突發事件對于大陸當局而言確實處處埋有地雷。
回看大陸官方媒體對于太陽花學運的報道,除了篇幅上惜墨如金外,報道方向可以說是劍走偏鋒。
他們著重選擇了學潮中的令人發噱、哭笑不得、膚淺失序的鏡頭進行報道,將小插曲當作主菜端給圍觀的受眾,以“個別事實”取代“全局真實”,力圖說明學生是無知、幼稚的。
而對無知、幼稚的學生進行操縱的只能也只好是綠營的民進黨。“這次大學生采取激烈行動占據‘立院’的背后,看得見民進黨操縱的黑手”——《人民日報·海外版》一篇題為《“反服貿”不應成為斗爭工具》早早地為學運定了調。而新華社連續幾篇稿件《民進黨“逢中必反”難脫困境》《綠營煽動學生阻服貿遭痛批》好似要將自己摻和進臺灣的黨爭之中(如果這真的是黨爭的話)。
總體來看,大陸官方媒體的態度是:輕責學生,痛斥民進黨,為國民黨站臺,而對學運爆發出來的臺灣民意并沒有給予應有的關注。
難以言說的尷尬
關于太陽花學運,被討論得最多的是話題之一是占領“立法院”所暴露出來的民主體制問題。
有人說學生是以實際行動捍衛民主的先鋒,有的則類比文革中的紅衛兵給他們貼上“綠衛兵”的標簽,說學生的占領行動是破壞民主的鬧劇,而左派人士則不失時宜地領會出了大陸的“制度自信”。一時間,仿佛人人都成了民主導師。唯獨官媒自帶隔離板,將這個熱火朝天的話題限定在民間范圍。
相對于民主話題無從置喙的局面,官媒在服貿協議的解讀上本該占有先天優勢,但卻放棄了向臺灣民眾展示服貿利好面和答疑解惑的機會,只是一味籠統地重復“讓利”“兩岸福祉”的說教,可見對服貿協議并無深刻研究。
比如印刷行業,大陸企業在臺投資基本沒什么限制,還能做“批發零售”變相滲透出版業。而臺灣印刷企業在大陸不僅絕不可能滲透出版,就連印刷業務也局限在兩三個小項目里。此間不僅有股份比例的限制,還有“中國特色”衍生出來的種種條條框框,而這是由兩岸制度的不同決定的,臺灣人的這些重要疑慮恐怕大陸官媒無從說起。
比較普遍的觀點認為,這次學運的實質不在于“反黑箱”,也不在于服貿本身,而是臺灣青年對大陸警惕情緒的爆發。但即便是這個最核心的問題,大陸官媒及當局也沒有誠懇對待。
有曾在臺灣大學念書的陸生就太陽花學運被采訪時說道:“可能每個在臺灣待過一段時間的人都會感到,所謂的同胞感情只是單方面的,是被我們自己的教育所想象出來的。”這起碼代表了部分事實。有研究表明,早在1994年千島湖事件后,臺灣民眾“臺灣人”認同就超過了“中國人”認同,之后兩者差距越來越大,前者早已超越統計人口的半數。
而民族主義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大陸民眾往往深陷于“祖國情懷”不能自拔,并把這種感情轉移到臺灣民眾身上。太陽花學運算是徹底將之戳穿。認識到這一點,有民間輿論干脆擺出敵對態度——“服貿協議臺灣要么就照案接受,不要就徹底拉倒”。
但大陸官方卻無法承認臺灣青年對自己的忌憚甚至敵意,因為這不僅違背了長久以來的統戰宣傳,也等于承認對臺政策的失誤。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官媒也只好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