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收入之辯的民眾隱憂

文_聞濤

公務員收入之辯的民眾隱憂

文_聞濤

2014年春節，老家在農村的蘭州市干部劉剛想帶幾本掛歷、臺歷回老家，最終自己花錢買了兩本。他說往年單位發的和朋友送的掛歷、臺歷、春聯多得沒處放，今年卻只能自己掏錢買。甘肅省某廳局一位處級干部說，以前過年，單位都會發幾百元不等的購物卡，更早的時候還會發一些年貨，今年則什么都沒發。

在反腐空前深入及中央八項規定嚴格落實的背景下，一些公務員的“額外福利”沒了。于是，他們開始抱怨工資低、福利縮水；而在普通民眾看來，公務員雖然工資不是很高，但從工作環境、勞動強度、穩定性抑或是社會地位來看，公務員這份工作都有其優越性，況且還有難以計量的“隱性福利”，這樣的抱怨有點矯情。

針對公務員收入高低問題，已然形成了兩個針鋒相對的輿論場，你方唱罷我登場。甚至連一位公務員在網上曬他的工作餐都能成為熱點新聞，引發不少議論。而實際上，這場爭論折射出的是官場與民間的隔閡以及相互間的誤解，在我國，很多官員雖然時常出現在媒體上，貼近群眾的舉動著實不少，但表面的近距離并沒有消弭民眾對官員的神秘感，更不用說了解他們的收入乃至真實的生活。

收入高低之辯

公務員收入的高低，似乎一直是個謎，很多公務員對此諱莫如深，即使有主動出來澄清的，民眾大多也是將信將疑。其實，公務員收入高不高、合理不合理，極難厘清。從人逐利的角度出發，收入當然是多多益善，這就是一些收入不錯的公務員依然會哭窮的內因。因此，收入的高低，很難以一個絕對的標準，而只能對照復雜的現實來衡量。

在中國，公務員群體很大，因為地域、單位、職務、部門等不同，公務員的收入有很大差距。在今年的廣東省兩會上，廣州市委書記萬慶良深有感觸地說：“我過年回老家,鎮上的書記干了二十幾年，工資才兩千多……”這恐怕是一種真實的狀況。海南省澄邁縣委書記楊思濤2009年在接受采訪時，稱自己每個月工資加上補貼大概是3900元。他還透露了澄邁縣幾個局長的工資均接近3000元。

廳級官員的工資則是有跡可查的。2011年，在河南焦作市財政局官網上，就可以查到時任市委書記路國賢的工資單：職務工資1410元，級別工資1387元，國家保留津貼40元，工作性津貼1200元，生活性補貼1640元，住房公積金738元，所得稅39.76元，應發5677元，實發工資4899.24元。國資委原主任李榮融曾透露過自己1個月的收入大概是1萬元。

2011年6月24日，時任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在講話中稱，中央政治局委員的月薪為1.1萬元。在更早的2007年，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吳儀也透露過她每年的收入是12萬元。

從這些零碎的信息中可以看出，公務員級別越高，收入相對越高，但從絕對數字來看，并非外界想象的那么離譜。近日，一個貼有湖南冷水江市財政統發工資信息的網站遭遇網友圍觀。該網站顯示，該市各政府機關、單位的公務員工資絕大多數在2001～4000元，以致網友大呼意外。冷水江市是婁底市下轄的縣級市，該市一科級干部黃先生說，每月發放的工資主要包括三個部分：基本工資、津補貼和住房公積金補貼。其中，基本工資按照級別、職務、工齡等因素而定，為國家統一標準的陽光工資，黃先生加起來每月基本工資為1096元。而他每月的津補貼為1500元，該項是依據冷水江市的財政狀況，由省級有關部門批準后發放的，外加每月312元的住房公積金補貼，黃先生每月工資應發合計2908元?？鄢?24元的住房公積金和17元的醫療保險，他每月實發工資為2267元。

冷水江市的這種情況或許具有代表性，之所以網友們驚呼意外，是因為發到手中的錢并不多，但據了解，實發的工資可以在冷水江市購買一平方米的房子。

隱性福利知多少

單從賬面上看，公務員的收入是在合理的范圍內，普通民眾之所以對此有許多猜想并進行“論戰”，皆因很多公務員有無處不在的隱性福利。

蘇北某市一副局長“訴苦”道：“往年過年，除了包紅包，家里什么時候動過現金？購物卡用不完，吃的喝的用的，儲藏室都擺不下，給家里親戚分分都還吃不完。今年不說別的，連水果都是自己買的?！?/p>

無錫市民張某的兒子在稅務部門做公務員，“他們工資確實不高，但福利說實話真不錯。我兒子雖然不是什么領導，也一樣有人送禮。最重要的是，看病、養老這些方面的差別太大了。我覺得就算其他工作收入翻倍，也沒有理由換工作?！崩蠌執寡?。

老張的想法代表了不少人的觀點，這從每年公務員考試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盛景”中就可窺見一斑。南京白領李靜蓉說：“雖然我一個月有6000塊錢收入,但和我只拿3000多塊工資的公務員同學比起來,感覺還是沒有她過得滋潤。”她算了筆賬，除了可能會有的年終獎，自己的收入基本是固定死的?！暗彝瑢W卻經常有各種福利。我就沒見她斷過購物卡，其實這些也是收入的一部分?！?/p>

如果說公務員的一些餐補、車補、防暑費、購物卡、過節費等等都只是福利中的“毛毛雨”，那么在住房、醫療、養老方面的“福利”可謂讓人艷羨不已。在哈爾濱市群力新區，在寸土寸金的沿江地帶，公務員小區正在建設，只有公務員才有資格購買這里的房子，各單位論資排輩，按照級別、工作年限等等分面積，至于哪棟樓哪個樓層則需要抓鬮。2011年,在周圍房價已達一萬元每平方米的情況下，公務員小區的房價據傳只需要四千多元每平方米，一時間，體制外的人都開始托關系找人，想要從體制內的人手里買房子。養老金方面，一直存在的雙軌制為人詬??；醫療方面，雖然不是每個公務員都有優待，但一些干部病房的存在足以讓民眾產生強烈的被剝奪感。

而對于一些手中有權的公務員來講，“尋租”也能成為一種致富手段。在哈爾濱某商場工作的美容顧問小李告訴記者，一到節假日之前，衛生部門的執法人員肯定要到她家檢查，開始的時候每次查出問題，老板都積極整改，也認罰，但這樣做就得罪了執法人員。“他們要的不是你認錯改錯，而是讓你明白該怎么對待他們?！毙±钫f，今年春節前，那個執法人員又來了，說她家不該給顧客準備拖鞋，不衛生，應該讓顧客自帶拖鞋。“哪個做美容的人能帶雙拖鞋來呢？再說我們的拖鞋也都是消過毒的呀！”這回，小李的老板認了，準備了一張購物卡給那個人送去了。

唯有先去除附著在公務員身上的“灰色利益”，才能消除民眾的隱憂。

如何回歸正常

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何香久在今年全國兩會上提交提案，建議大幅提高中國公務員的工資，尤其是基層公務員群體的工資。言論剛出便引發眾多議論。公務員作為眾多職業中的一種，為何他們的收入會成為焦點？為什么公務員一提漲薪就反對者眾？這是因為他們的收入作為公共財政支出并不透明，而且常因腐敗產生種種亂象，因此必須回歸正常。全國人大代表張兆安認為，“正常的日子”實際上就是勞動付出與收入相匹配的生活，以往那種依靠公務權力帶來額外利益的日子，是不正常的。

要回歸到這種正常，必須依靠公開監督，否則難以消弭民眾的誤解。因為越是政府部門藏著掖著不愿公開的東西，民眾越是容易將其往壞的方面去假設，這既是普遍存在的心理定勢，也是知情權無法得到滿足的正常反應。所以，堅持曬一曬公務員的實際收入，把不該有的福利都砍掉，加快收入與養老醫療等制度的改革力度和速度，適時建立合理可行的公務員退出機制等，都能逐漸提升公務員在百姓心目中的公信力，同時也讓公務員隊伍更加健康穩定。

今年2月22日，《廣州市人民代表大會審查批準監督預算辦法》修訂通過，并于3月1日起施行。這對普通市民而言，帶來的直觀感知便是今后公務員工資將不再是秘密。該辦法規定，部門決算草案按經濟分類編報支出，并細化至款級科目。“那賬本就很簡單了，公務員的基本工資、單位津貼、各種補助，一目了然，小孩都看得懂?！睆V州市人大經濟工委、預算工委主任歐陽知曾作如此解釋。

當然，盡管這些收入公開了，民眾還會有疑慮，比如隱性福利甚至灰色收入是否還存在？要解決這個問題，根本還是要規范權力的運行，只要權力不受約束，就難以實現真正的公平正義?，F實中，民眾往往把對貪官污吏的憤恨轉嫁到所有的公務員身上，以致一些清廉的人也生活在“天下烏鴉一般黑”的陰影之下。其實，也有很多勤勉的公務員收入并不高，沒有所謂的隱性福利，更沒有灰色收入。今日的反腐與改革，讓一些公務員感受到了陣痛，這在所難免——那些利益本來不屬于自己。唯有先去除附著在公務員身上的“灰色利益”，才能消除民眾的隱憂。在這個基礎上，建立合理的公務員薪資增長機制才合常理，那些奉公守紀的公務員的正當利益才能得到保障。

（本文部分資料引自《廉政瞭望》《黑龍江晨報》等相關媒體的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