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也可以“美麗”

汪俊

摘 要：多年來，初中語文作文教學一直是教師心中不易解開的“結”。尤其是對于農村初中學生在信息量相對偏少、閱讀面不夠廣泛、作文基礎比較薄弱的情況下，教師如何有效幫助學生提高寫作水平成了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利用“說明書”開展初中語文作文教學，原本是無意為之，卻發現這種特殊的方法也算是探索農村初中語文作文教學的另一蹊徑。

關鍵詞：作文教學；寫作水平；說明書

隨著課程改革的推進，各地各校教學改革的呼聲也是一浪接一浪。但無論如何實施教改，作為語文教學中至關重要的一部分，寫作一直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關于作文教學，前人已經總結了很多成功的經驗和方法，但是筆者身處偏遠山區的農村初中，有些經驗和方法未必適用。我們的學生很多是留守少年兒童，平時獲得的信息相對較少，閱讀量更是令人擔憂。所以，要提高本地農村初中學生的作文水平，需要因地制宜地采取一些特殊的方法。

筆者現擔任兩個班級的語文教學，也是其中一個班級的班主任。我們的學生中曾流行一則名為“三怕”的打油詩：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周樹人。基于學生怕的原因，我曾嘗試把“作文”作為對學生懲罰的一種手段。當然，此作文很特殊，它是學生違紀犯錯之后的“檢討書”，因有時候學生沒有認識到自己已經犯錯，故美其名曰“說明書”。

筆者撰寫此文的目的不在宣揚如何變態地懲罰學生，而是探討教師在“嚴禁體罰或變相體罰學生”的背景下，該如何實施自己可以有的懲戒權，同時讓懲戒權發揮其正能量，讓懲罰變得“美麗”。在教學實踐過程中，筆者也漸漸發現“說明書”對本地學生作文水平的提高起到了“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作用。由此，筆者對如何利用“說明書”開展農村初中作文教學進行了以下探索。

一、“說明書”，讓學生作文有話可說

本地農村初中的孩子在寫作時往往感覺沒有話說。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在他們的頭腦中可寫的內容和素材太少，以至于提筆時說不出話來。一位學習基礎比較落后的同學程濤（化名）寫作中經常用到的素材是今天捉魚，明天釣魚，后天炸魚，或者拿著玩具槍打鳥，趕豬等。農村留守兒童與生活接觸較多的就是這些事物，并且他們對這些事物的觀察與感悟也不能像魯迅先生筆下的百草園一樣令人感覺妙趣橫生。

葉圣陶先生說：“生活猶如泉源，文章猶如溪水，泉源豐盈，溪流自然活潑潑地晝夜不息。”而“說明書”往往是在學生剛剛經歷了事件之后被要求寫的，盡管寫“說明書”多少帶有被動的因素，但是因為事情剛剛發生的原因，學生腦海中印象還是很清晰的。

“為有源頭活水來”，學生有了生活中的親身體驗，即時即興地寫“說明書”自然如溪水活潑潑地流瀉出來。筆者要求學生在寫“說明書”時，先要把事情的始末說清楚。現在初中的孩子，有很多在家中是獨生子女，對事情的看法往往以自我為中心。發生了問題之后，他們喜歡強調客觀原因，找他人的不是。這就從客觀上讓學生具備了表達的欲望，創作的沖動。

筆者讓班級紀律管理員在執行自習課紀律管理任務時，無需使用暴力或者大聲呵斥的方式，只需在黑板上寫下違紀學生的名字，第一次作為溫馨提醒，不受懲罰。第二次違紀之后就在其名字之后畫“正”字，一畫代表500字“說明書”，兩畫代表1000字“說明書”，以此類推。在被要求寫“說明書”的學生中，有真心悔過的，則洋洋灑灑500字“說明書”一揮而就；也有自認為自己被“冤枉”的，則憤憤不平敘述自己的不滿，和他所認為的“事實真相”。

剛開始的時候，有些學生的文字表達能力比較差，要求他們寫500字以上的“說明書”不得不說是一種懲罰。看他們抓耳撓腮的樣子，我又故作“大發慈悲”狀，教他們怎么寫“說明書”。先讓他們口述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用筆記述，用筆說話。有趣的是前文提到的程濤同學，在掌握了“說明書”一定的寫作技巧之后，還不吝向鄰班的另一同學“傳經送寶”，告訴那位同學檢討書該怎么寫。

二、“說明書”，讓學生作文形式規范

近年來，中考作文在文章篇幅上往往有規定，要求文章字數不少于600字。《語文課程標準》則要求：“能具體明確、文從字順地表述自己的意思。能根據日常生活需要，運用常見的表達方式寫作。”所以，筆者在要求學生寫“說明書”時，同樣有字數上的限定。要求“說明書”字數必須在500字以上，同時，還要求學生必須把“說明書”寫在方格紙上。一方面，中考作文是寫在方格紙上的，寫在方格紙上容易讓學生做到書寫規范；另一方面，其實方格紙上還有字數標識，學生有沒有完成規定字數教師可以一目了然。

學生中也不乏調皮搗蛋者，他們的“說明書”有時候就敷衍了事，對自己的錯誤也沒有正確的認識。我就找出他們“說明書”中的錯別字，以錯別字太多，中考作文錯別字要扣分為由，要求他們重寫，磨練調皮學生的心志。其實做教師的有時耍點“小伎倆”又何妨？我們的出發點是為了教育學生，不是傷害學生，對于“無賴”不能無奈，而是同樣可以采用“無賴”的辦法。

當然，要使學生作文形式規范起來有很多措施。例如，有些學生寫的“說明書”不注意分段，對于這部分學生，我們可以“先揚后抑”。先對其“說明書”內容或者語言大加贊賞一番，然后幫其分析作文不注意分段造成的不良后果，學生唯唯諾諾答應重寫。習慣成自然，學生明確了作文注意分段的必要性。也有些學生標點符號使用不規范，也許是受英語學科的影響，把句號逗號都寫成了小黑點。筆者則對其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溫馨提醒學生：學了外語也不能忘了祖國語言啊！并將學生標點符號使用不規范之處，仔細用紅筆圈劃出來，自己也學習一回藤野先生。還有些學生字的大小書寫不合理，男生的書寫隨意性比較強，時常寫出方格外或者字跡潦草。女生的書寫情況則往往是字體偏小，甚至單個字還沒有占據半個方格。針對這種現象，筆者則以中考作文需要掃描錄進電腦進行閱卷為“依據”，讓學生重新認真書寫“說明書”，久而久之，他們就會意識到作文形式規范的重要性。

“文如其人，字若其人”，形式規范的文面是一個人寫作基本功比較扎實的最直觀的顯現，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學生的語文能力和寫作態度。從美學的角度看，學生作文形式規范無疑給讀者也給他自己留下美好的印象。endprint

三、“說明書”，讓學生作文結構合理

有人說，如果把主題比作文章的“靈魂”，把材料比作文章的“血肉”，那么，結構無疑就是文章的“骨骼”了，失去了健壯堅實、功能齊全的骨骼，血肉無所依附，靈魂無處寄托。這樣的比喻，形象地說明了作文結構安排的重要性。

然而，筆者所在的農村初中，學生在寫作時往往很少考慮如何合理地安排文章結構。學生寫作時普遍沒有對文章進行通盤考慮，想一段寫一段，寫到哪算哪。俗語說的“腳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正是他們寫作狀態的真實寫照。學生們不能抓住客觀事物固有的邏輯順序，導致言之無序，行文思路混亂，敘述條理不清晰。由他們剛開始寫的“說明書”可見一斑。

小旭（化名）同學因信息課上吃東西，被要求寫“說明書”。小旭是這樣寫的：“今天是一節信息課上我認認真真地聽老師講課，忽然老師說你們找找看太平洋、大西洋在哪里？程欣說在我家，我們大家都笑了……”小旭原本是要承認自己信息課上吃東西不對，結果變成了檢舉程欣（化名）同學在信息課上與老師抬杠的行為。學生這樣東拉西扯，不知所云的“說明書”，俯拾即是，常常讓老師哭笑不得。

于是，筆者讓學生嘗試先可以按時間順序寫，或者是按事情發展順序寫。“說明書”要包括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然后談談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看法，以及今后自己有什么打算。寫不下去時多問幾個是什么，為什么，怎么樣。讓學生也可以開頭抒情（有什么不滿或者悔恨），中間講事情，結尾升華（談自己的感想），或者直接敘事，中間轉折然后悟出什么道理。

漸漸地，隨著“事態的發展”，盡管是帶有懲罰性質的“說明書”，學生似乎也找到了寫“說明書”的訣竅。并且“說明書”變得有些不像檢討書，倒像是一篇應試作文。學生的“說明書”開始有了一定的模式，“說明書”開頭通常是采用排比、名言警句、直抒胸臆等方法，使文章具備了一定氣勢，中間部分敘述具體事情也有了條理，結尾則運用首尾呼應、深刻反思、借景抒情等。他們似乎已經有意識地追求比較自然、精巧、含蓄、有力的“豹尾”。

盡管模式化的作文不一定可取，但筆者還是大膽地鼓勵學生進行這樣的作文訓練。因為農村初中學生寫作基礎相對薄弱，讓他們從模仿開始未嘗不是一種值得嘗試的途徑。通過這方面實踐探索發現，在寫其他作文的時候，我們的學生也沿用了一些類似寫“說明書”的方法。

四、“說明書”，讓學生作文文采飛揚

學生學生，學習生存，學會生活。在學習生活中，學生不可能不犯錯誤，而學生犯了錯誤之后教師該如何去處理呢？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抑或不管不問置之不理？遇到事情，師生也許都應該先把情緒穩定下來，弄清楚事實真相，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簡單了事。那么，讓學生寫“說明書”就是很好的情緒緩沖過程。教師如果放不下師道尊嚴，一味地板著臉孔說教，其教育效果也未必令人滿意。

教師何不試著平等地看待學生的錯誤？教師與學生都學會換位思考，也讓發生矛盾沖突的學生之間換位思考。靜下心來看待問題，學生犯的錯誤也許并不是不可原諒的。再者教師作為教育工作者，正因為學生不時會犯錯才需要教師教育啊。由此，讓學生寫“說明書”未必要勒令其中規中矩，教條式地，甚至陽奉陰違地羅列自己犯下的“罪行”。大膽地讓學生寫個性化的“說明書”，也可以促使學生作文文采飛揚起來。

筆者班上的余俊（化名）同學，腦子聰明，學習成績總體也不錯，作文時常有自己新穎獨到的見解。但余俊同學卻總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一天中午，余俊和其他幾位男生站在三樓教室的窗邊，看見樓下學校圍墻外，有一農婦正汗流浹背地揮鋤干活。他們就開始瞎起哄，喊什么“美女”、“花姑娘”。這下子農婦被惹惱了，就跑到校長室告狀去了。學生原本出于好玩的天性，尋找緊張的學習生活之余的一點樂趣，學生的品行不能因為這事就簡單地歸為道德敗壞，但這樣的惡作劇，也確實讓那位農婦接受不了。筆者語氣嚴厲地反問他們，那位農婦的年齡與他們的父母年齡相仿，開這樣的玩笑放在他們自己的父母身上試試？學生們已經意識到自己開玩笑的不合時宜，但“說明書”他們還是得寫。

“那是一個熱鬧的中午，樓上樓下，校內校外，都熱鬧一片。當然也包括這個有40人的教室。突然發現，窗邊有許多人在那里談著什么，我便起了好奇心走過去……”余俊的這份“說明書”寫得像小說似的，文中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情節曲折生動，環境描寫濃墨重彩。盡管在這份“說明書”中沒有余俊同學“咬牙切齒”地痛恨他自己的語句，也沒有要“痛改前非”的“豪言壯語”，但從“說明書”的字里行間教師可以深切感受到學生真誠的悔意。

五、“說明書”，讓學生作文具備自我剖析精神

在語文作文教學中，筆者曾半開玩笑地對學生說，其實偉大的作家也寫“檢討書”的。這樣的說法盡管有些不夠嚴肅、正統，但我所要傳達給學生的是在許多文學作品中，不乏作者自我剖析精神的體現，諸如魯迅的《一件小事》、《風箏》等。早在1926年，在創作第一部雜文集《墳》之時，魯迅即指出：“我的確時時刻刻解剖別人，然而更多的是更無情面地解剖自己，發表一點，酷愛溫暖的人物已經覺得冷酷了，如果全露出我的血肉來，末路正不知要到怎樣。我有時也想就此驅除旁人，到那時還不唾棄我的，即使是裊蛇鬼怪，也是我的朋友，這才真是我的朋友。”

即使在外國作家的作品中，也不難找到自我剖析，自我反省的影子。例如，在人教版七年級上冊語文課本中美國作家莫頓·亨特《走一步，再走一步》一文中這樣寫道：“那是費城七月里一個悶熱的日子，雖然時隔五十七年，可那種悶熱我至今還能感覺得到……”作者在時隔五十七年之后，再去回憶少年往事還是記憶猶新。莫頓·亨特既是作家，也是曾在二戰時期駕機執行過對德國偵察任務的戰士。其前文中所述的“爬懸崖”這樣的行為在當今安全意識之弦緊繃的校園一定是被嚴厲斥責的。而事實上，學生有時候犯點錯誤并不可怕，相反的，學生或許可以從自己的錯誤中，學會反省，學會自我剖析。學生在寫“說明書”的過程中，可以冷靜地看待自己所經歷的事情，學會理性地分析，并從許多事情中獲得有益的啟示。

西方生命哲學和體驗美學的研究者狄爾泰認為：“世界的本體不是理性，不是客觀外在的實在，而是活生生的感性生命，任何世界的終極根基乃是生命本身。”因此，學生可以在親身經歷過的事情中，學會自我剖析，自我反省，獲得啟迪，并由此為文。這樣的作文不再套用作文書中看到的事例，不再是胡編亂造的無病呻吟，不再是蒼白無力的假大空話，而是在作品中活躍著學生自己的身影，傾訴著學生自己的聲音，這樣的作文才具備獨特的鮮活的靈魂。

最初讓違紀學生寫“說明書”時，筆者還曾告誡他們說，等個人“說明書”累計到5篇之時就是請那位同學家長來校“喝茶”之際。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筆者漸漸發現原本想作為“口供”的“說明書”對學生卻是“美麗”的懲罰。學生每次的“說明書”，筆者都認真地審閱，并且正好可以利用“說明書”對學生進行行為習慣的養成教育和個性化作文的當面指導。

學期臨近結束，筆者所帶班級學生各方面的紀律和寫作水平都有了進步，又何必過于刻薄地要求我們的學生呢？那些“說明書”是學生用統一作文方格紙書寫的，積存了厚厚的一大沓，筆者不忍丟棄，就讓它如佳釀般被封存在記憶的酒壇里吧。或許多年以后，師生有緣共敘往日校園時光，回頭再看看師生曾經共同生活過的點點滴滴，被珍藏的“說明書”一定被視為“美麗”的懲罰。

然而，綜上所述，“說明書”可能在客觀上可以促進學生作文水平的提高，但是并不代表農村初中語文作文教學可以用“說明書”來替代。并且讓學生寫“說明書”，會不會對學生心理產生一定的負面影響，還有待進一步觀察與實踐。另外，文中筆者的有些觀點也可能有失于偏頗，而撰寫此文旨在拋磚引玉。

參考文獻：

[1]葉圣陶，劉國正.葉圣陶教育文集[M].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08-01.

[2]魯迅.魯迅全集（第1卷）[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3]陳大偉.教師怎樣解決課堂教學問題[M].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作者單位 浙江省杭州市淳安縣中洲鎮初級中學）

編輯 楊 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