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



黃橋南瀕長江,東連如皋,北接姜堰,是蘇中、蘇北地區通往蘇南的重要門戶,也是蘇中、蘇北地區規模最大的集鎮,素有“北分淮倭,南接江潮”的水上樞紐之稱。
早在南唐升元元年(937年),泰興置縣時,黃橋已是一大集鎮,時稱永豐里。黃橋建鎮以后,商賈云集,寺院林立,日益繁榮。
以十橋路為對稱軸,黃橋老街的街巷分為巷、弄兩級。其中,巷是居民區內的交通干道,寬約3米,基本呈東西或南北走向。弄是民居之間的便道,往往細長曲折,與巷道垂直相交,寬1.5米左右。
這些巷弄縱橫,每走一步都是歷史:方圓不大的老街內,擁有22處省、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及多處歷史遺存和遺跡;開國元勛陳毅、粟裕,民國中將朱履先,喜劇大師丁西林,地質學家丁文江,明陜西道監察御史何棠等,都在這里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佇立街頭,聽一曲琴聲悠揚,穿越千年滄桑,閱盡人間時光。
“致富”橋和“文明”橋
黃橋自古河流眾多,有“大川環于外,小港橫于中”之說,是典型的水鄉小鎮。由此,各式各樣的橋便應運而生。清光緒乙酉年(1885年)《泰興縣志·河渠》載:“黃橋有永豐、拱辰、文明、永安、花園、呂家、致富、永昌、直來諸橋?!笨梢韵胂簏S橋橋梁之眾。今日最為時尚的語匯“致富”“文明”在100多年前的黃橋就有了。先建致富橋,再建文明橋,說的正是歷史上的黃橋。文明橋上刻有對聯兩副,分別介紹黃橋水系流向、附近景觀和橋孔的功用及迷人景色,對聯是清金金式撰書,金金式為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進士,曾參與“公車上書”,是著名文史學家、教育家、方志學家。
其實,致富橋當初的名字叫“知府橋”,是為了紀念廣平府知府何棠。何棠,明正德辛未年(1511年)進士,因為官清廉,勤于政務,深得禮部尚書毛澄器重,升任員外郎。當時,吏治腐敗,全國陷于極度的動蕩和危機之中,何棠與一些同僚勸諫正德皇帝,后被外放直隸廣平府知府。明嘉靖元年(1522年),新皇帝追尋先朝諫阻武宗南巡的有功之臣,加封何棠三品俸。何棠隨后告老還鄉。在他辭世后,家鄉人將其墓邊石橋命名為“知府橋”,沿陳300余年。清咸豐九年(1859年)重建時,更名為“致富橋”。1940年,黃橋戰役打響,支前物資即由此橋源源不斷送往前線。
廿八券門故事多
與其他老街有所不同的是,黃橋老街區具有獨一無二的“券門模式”。
進出28個券門,走在黃橋參差錯落的72條老街上,轉換于米巷、珠巷、羅家巷里,品味那精雕細琢的原汁生活,洞見老街古巷里的繁華過往……幾番無意,幾處徜徉,不經意的一個轉角,便已閱盡千年時光。
自明清時期起,黃橋百姓就在街巷的兩端或相交處建有類似小型城門式樣的磚砌券門,共有28個。每當夜幕降臨,券門閉門落鎖,將老街相隔成若干個封閉的大宅院,以保治安。
隨著歲月流逝,大部分券門已不復存在。近幾年來,經過保護、修繕,已有13個券門得到恢復。
有意思的是,黃橋老街的每個券門都有一個特定文化含義的名字,都有一段耐人尋味的歷史故事。如“澄江門”門前水系南接長江,水上交通便捷;“鎮海門”是北宋年間海水倒灌,地方罹難,建“鎮?!比T鎮住海水不再犯境;“鐘靈”“毓秀”,是因其街區內走出了丁文江、丁西林等文學巨匠;“龍翔”“鳳翥”,則是其巷內有人在朝廷為官,沾了龍氣;至于“南管”“北鑰”,就純粹是管護關鎖之意了。
生意興隆東大街
歷史久遠的黃橋老街保留了明清的韃子門,古老的行業如釀酒、竹器制作、桶爐燒餅等草根經濟,在此生生不息。黃橋72條街巷名頗有趣味,米巷是專門賣米的,布巷主要經營布匹,鐵匠巷里丁丁當當的打鐵聲不絕于耳,后人嫌賣小豬出名的豬巷名字不雅,改為“珠巷”。從中不難感知到黃橋濃厚的商業氛圍和市場繁榮。史書載,黃橋“執四民之業者,率不下千戶”,“四方之士,商販歸往,云集蟻附”,儼然江北“一大區會”。
雖有幾十條街巷,黃橋能稱得上街的卻并不多,東大街便是其中之一。
東大街長約250米,寬約3~4米,青皮石、麻石街面,兩旁商店鱗次櫛比。
在當地老百姓心中,冠名“泰和”的都是響當當的品牌名店,以致當地流傳著“苦不過老泰和,甜不過同泰和,出色不過裕泰和,小氣不過丁泰和”這樣的順口溜。原來,老泰和是藥店,當然苦不堪言;同泰和是賣雜貨的,其中有糖,當然甘甜;裕泰和是賣茶葉的,尤其出色;丁泰和是布莊,需要一尺一寸地量,自然小氣不過。
裕泰和茶葉莊黃橋店創辦于1876年,經營中雖歷經坎坷,但老板胡樹銘毫不氣餒,設法盤活茶莊。由于裕泰和茶葉店善于經營,嚴于管理,視質量、信譽為生命,很快成為黃橋首屈一指的品牌名店。到了老板胡靜之手上,發展更為迅速且更加注重信譽——其名聲可以當現金、支票使用。事實上,裕泰和在經營中用一種憑證就可以代替現金、支票,做到日后統一結算。
東大街是繁華的,東大街街中心從東到西的青皮石上幾道被車輪碾磨過的凹痕近3厘米深,不知歷時多少歲月,又有多少車輪碾壓過。
封家園旁有古巷
封家園巷在黃橋鎮區西部,南至六角池,北至南庵廟場的古井,長約70米,寬4米多,因西傍封家園而得名。
居住于此的10多戶人家中,路南端朝東的第一家是所大宅院。它青磚黛瓦,雄踞于路邊高垛上,顯得極有氣勢。此房建于清末,系民國中將朱履先堂兄、人稱“二大人”的朱勵身住宅。朱勵身在民國初年曾任過浙江遂昌縣知事,離任回家后,發起募捐,修建文明橋,記事石碑今存放于何氏宗祠內。他的女兒朱寶粹于抗戰時在重慶開診所,與鄧穎超等關系極好,后按鄧穎超指示,創辦重慶濟民產科醫院,成了共產黨的地下掩護所,朱寶粹被譽為“重慶阿慶嫂”。
艾家磨坊在封家園北部河岸上。過去人家吃面和 子,都是自己買麥,去磨坊加工,故磨坊的日加工量較大,都用騾或驢拉磨,篩屑也是用腳踏的大篩篩。磨坊里,整天只聽見拉磨的隆隆聲、驢蹄的得得聲和踏篩的切窟聲。驢拉累了,主人將它牽到外面場上打滾,以恢復疲勞。幾個滾一打,驢便得意地叫起來;而今,這已成了絕響。
糧行遍地成米巷
泰興歷來是產糧大縣,開設有多家糧行,黃橋鎮尤多。民國期間,黃橋鎮不足200 米長的北街上就有糧行28家。
有一家開設很早的糧行卻鮮為人知,它就是丁椿所建的丁萬昌糧行。丁萬昌糧行開設在黃橋米巷東首,現黃橋戰役紀念館東側三四米處,規模很大。
丁椿為武秀才出身,因多年負責漕運,押運公糧,對糧食行情熟悉,了解各地糧食差價,加之他的叔父此前已在當地開設米肆,于是在清道光前期,丁椿于老家住宅東側亦開起糧行來。
由于地處數縣中心,黃橋歷來為糧食集散地,丁萬昌糧行將周邊地區及里下河一帶的糧食收購上來后運到外地出售,再從外地購回本地所需品種。丁家原本富有,本錢大,又做過官,生意做得很大,利潤很是可觀。丁椿的兩位胞弟丁桂、丁楷乘勢而上,也開起米店來,一個店號叫丁均昌,一個叫丁利昌。后來,巷子里的丁姓族人仿而效之,紛紛開起糧行米店,整條巷子成了米糧一條街,被稱為“米巷”。
有一部通俗唱本《扒搶記》描述當時黃橋米市的繁榮景象:“布巷都是賣布的,米巷家家把米秤。”
黃橋燈會越千年
正月十五元宵節,黃橋一帶民間素有觀賞花燈的習俗。黃橋燈會一般由本地商會牽頭,行業公會協辦,各大商家店主積極參與,逐步形成了一定的制度和特色。每年興燈之前,黃橋商會派一個敲柝子的人走街串巷告之:“茲定于某月某日興燈,請各店家自行將門口蔭棚拆掉,通知諸親六眷前來觀燈。”聽到通知,商家廣邀業務單位蒞臨賞燈;鎮上居民邀請三親六眷來玩耍觀燈。
由于鎮內街巷只有3~4米,為便于表演,歷來觀燈規矩是人不出屋檐,只能站在屋檐下看。花燈走到哪家門口時,主家要自備一串小鞭,“噼噼啪啪”燃放后,花燈才會停下來表演。店家還要提前準備犒賞的銀錢、香煙或者茶食等。
燈會最前頭打頭的是一對高腳牌燈,后邊緊跟的就是南巷的人燈,也叫“招財利市”燈;北街上出的是獅子燈,9頭獅子張牙舞爪,搖頭擺尾,項下銅鈴“嘩嘩”直響;東大街出馬燈,30多盞馬燈扮演著如轅門斬子、太平天國之類的戲文;其余還有挑水果擔的、挑花擔的、蕩湖船、踩高蹺等表演,各種各樣,不一而足。
燈會從晚上7點開始到凌晨一兩點鐘收場。觀看花燈的人熙熙攘攘,組織者在全鎮28個劵門口放置籮筐,凡是拾到東西者要交到那里,第二天由失主前去認領。
燈會從正月十三開始,有一年竟然一直搞到農村“三麥”上場才結束,緣故是“燈夾會”。會,即菩薩會,農歷四月初八是菩薩生日,把興會與興燈連起來,是黃橋燈會的特色。
水龍會人命關天
黃橋至今依然保留著火巷﹑火帝廟﹑水龍局巷等地名。水龍是舊時救火的工具,存放水龍的地方叫水龍局。黃橋最有名的水龍局有珠巷的潛龍淵、東大街以及王家巷的水龍局。福慧寺大門東側和馬巷內設有數只常年貯水的“太平缸”,供失火時取水用。
珠巷的“潛龍淵”進門兩三米處,一道常年關鎖的木柵欄將室內空間隔成兩塊。里間靠墻的磚臺上供奉著一尊面貌不清、色彩斑駁的泥塑火神祝融像。神像腳下放著水龍,墻上掛著帆布水龍帶、拎水用的笆斗等救火工具。水龍是當時救火的主要工具,它由一個高約70厘米的橢圓形大木桶、兩個粗大的紫銅活塞缸以及與之緊密聯接的一根又長又大的橫木桿組成。使用時啟動橫木,兩端一高一低帶動活塞,水便隨著壓力從輸水帶中噴出。
每年農歷六月廿三,黃橋都要舉辦水龍比賽,操作水龍者要年輕力壯,還備有各級梯隊輪流上陣,他們被稱為撳龍和搖龍。滅火時,若水源距火場較遠,還要有二三十人的挑水手,不停將一擔擔水倒入儲水桶中,供水龍有足夠的水。
在當時,一旦發生火災,附近居民立即鳴鑼報警。如在夜間,通往失火地的沿途街巷,家家戶戶都掛起燈籠或者點起燈盞,使水龍及其他救火的人能以最快速度到達事發地。災后,主家常會備些酒菜款待水龍局的人,但他們不忍讓其破費,從不赴宴。主家過意不去,就在紅紙上寫一封諸如“本宅自不小心,遭遇回祿之災,承蒙眾多鄉鄰相助,謹此叩謝”等語句的感謝信,張貼于鬧市或水龍局門口、街頭巷口。古鎮鄉民的守望相助就在這紅紙上傳承下來。
黃橋一戰美名揚
新四軍蘇北指揮部舊址位于南大街219號,因其位于古運鹽河拐彎處,故名曲江樓。1940年夏秋,新四軍抗日東進。同年9月,新四軍蘇北指揮部駐曲江樓,總指揮陳毅下榻于此,運籌帷幄,最終取得了黃橋決戰的勝利。當時還留下一首廣為流傳的民歌:“黃橋燒餅黃又黃,黃黃燒餅慰勞忙。燒餅要用熱火烤,軍隊要把百姓幫。同志們呀吃得飽,多打勝仗多繳槍。”黃橋人民當年支援革命的熱血激情,隨著《黃橋燒餅歌》的音符響遍大江南北。
新四軍第三縱隊司令部舊址原為嚴復興樓,系清代民居建筑。1940年10月,粟裕、陶勇在這里指揮所屬將士堅守黃橋,為黃橋戰役的全面勝利立下不朽功勛。
黃橋鎮米巷10號丁家花園內坐落著新四軍黃橋戰役紀念館。這也是建館最早的新四軍紀念館。
其所在地——丁家花園,是我國現代地質學之父丁文江故居。他曾做過李四光的老師,主編過當時世界知名學術刊物《古生物志》雜志,其中最驚人的發現是1927年在北京周口店發現了震驚世界的“北京猿人”化石。
丁文江故居建于清道光年間,仿蘇州宰相潘世恩府第格局園林建筑,古樸典雅,規模龐大。東大廳與花廳之間有小方廳一間,窗明幾凈,是丁文江小時候讀書的地方。丁文江逝世后,其兄文濤曾致函丁文江好友胡適,請他為小方廳題額并跋。作為中國現代科學的拓荒者和新文化運動的開拓者,丁文江貢獻良多,這樣的偉人就誕生成長在這獨具魅力的黃橋老街上。
【責任編輯】趙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