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監管“三國志”

朱偉一

債務變為證券后游離表外，不利于遏制影子銀行的野蠻增長，以及投資者主張權利。

我國資本市場的主要監管機構是央行、銀監會、證監會和保監會，即通常所說的“一行三會”，其中保監會權力最小?！耙恍腥龝睂嶋H上更像央行、銀監會和證監會的“三國志”。

在監管影子銀行的努力中，央行似乎是孤軍奮戰，頗有獨木難支的意思?！板X荒”之爭很能說明問題 。2013年6月、10月和12月，央行曾經三次收緊資金，希望對全國幾百家商業銀行起個警示作用，讓它們對表外業務有所收斂，將資金壓回“表內業務”，壓回到商業銀行正常的運作之中來，但都并沒有成功。2013年12月23日，銀行間7天回購利率由20日的8.2%漲到9.8%，一度接近12%。業內稱之為“錢荒”，是“一場可控的‘金融危機”，言外之意是一場人為的危機，是央行造成的危機。央行甚至因此而遭到圍攻。

央行本身也閃爍其詞，沒有理直氣壯地反對影子銀行，表示“錢荒”是諸多原因造成的，其中包括：金融機構在勞動性風險控制和資產負責管理方面的不足，外部“唱空”中國的噪音引起的市場預期變化等情緒性因素，以及監管政策集中出臺的疊加效應。

在影子銀行的問題上，銀監會不僅與央行有矛盾，與證監會也有矛盾。如果銀監會與央行的矛盾主要是定量性的，即影子銀行的規模應當受到控制，那么銀監會與證監會的矛盾則以定性為主，即理財產品和信托產品是否應當被界定為證券。銀監會專門發明新名詞“非標準化債權資產”，以此為理財產品和證券產品定性。事實上，即便是銀監會承認監管涉及證券業務，仍然撇開證監會，自己制定相關規定。銀監會有《金融機構信貸資產證券化試點監督管理辦法》，而證監會只能制定一個《證券公司資產化業務管理規定》。

《證券法》并沒有明確，國務院的哪一家部委是國務院證券監督管理機構（下稱“證券監管機構”）。《證券法》第七條只規定：“國務院證券監督管理機構依法對全國證券市場實行集中統一監督管理。”但是顧名思義，證監會之所以叫證監會，就是這是一個要監管證券的機構。不僅如此，《證券法》第七條強調“集中統一監督管理”，不僅要“集中”，而且“統一”，兩次疊用，突顯其主要性。如果證監會不能監管銀行所從事的證券業務，哪里有“集中統一監督管理”？在資產證券化的業務上，即便銀監會要與證監會各管一攤，銀監會也可以與證監會聯名發布相關規定才比較妥當。中央政府部門聯合制定法規的例子并不少，資本市場的若干監管機構聯合制定法規的例子也不少。遺憾的是，銀監會沒有這樣做。

在資產證券化業務的問題上，銀監會尚且如此，理財產品和信托產品就更加不允許證監會染指。監管機構有雙重性，既是行業的婆婆，又是行業的老娘舅，而且經常是老娘舅的一面多于惡婆婆的一面。2013年3月，銀監會又給信托產品冠以“非標準化債權資產”之名，將其牢牢固化在自己的管轄范圍之內。這就割裂了資本市場的監管：債務變為證券后游離表外，但銀監會堅持稱其為非標準化債權，不容證監會監管，這就不利于遏制影子銀行的野蠻增長，不利于投資者主張權利。

銀監會如此強勢，是因為其監管的銀行十分強勢。銀行是金融業最具實力的行業，其他行業無法望其項背。2002年，中國銀行業資產總額為人民幣20萬億，2012年年底突破了人民幣100萬億元，超過同期美國銀行業的資產總額13萬億美元（合人民幣83萬億元）。截至2013年第一季度，中國銀行業的資產總額超過人民幣138萬億元。

《三國志》中孫、劉聯手抗曹。為了力求自保，弱勢的兩方應當聯手抗衡強勢的第三方。央行也應當這樣，聯合證監會，抗衡銀監會。當然，央行與證監會聯手不是為了自保，而是為了廣大人民謀利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