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法律論證需要的不僅僅是符合理性要求的論這個,裁決也必須與法律共同體的出發點相一致,在法律意識形態發生顯著變化的羅伊訴韋德案中,法官立足于當時的法律意識形態對憲法進行解釋,維護了法律的正義性,促進了司法裁決的可接受性,實現了利益平衡。
關鍵詞:法律意識形態;法律論證的可接受性;羅伊訴韋德案
一、案件經過
德克薩斯州刑法規定:除了依照醫囑、為拯救母親生命而進行墮胎之外,其他一切墮胎均為刑事犯罪。1969年,一位化名杰恩·羅伊(Jane Roe)的婦女和金夫婦向德克薩斯州刑法這一規定提出了挑戰。
原告羅伊聲稱:她遭受強奸而懷孕,德州法律禁止墮胎,她又付不起錢到那些可以合法墮胎的州進行手術,故不得不繼續妊娠;分娩之后,她將孩子交給了不知身份的人收養。羅伊認為:一個孕婦有權單獨決定在什么時間、以什么方式、為何種理由而終止妊娠,德州刑法剝奪了她的選擇權,因而違反了聯邦憲法。其次,墮胎是婦女與醫生之間的私人事,是婦女的隱私權,不應當加以限制,侵犯了憲法中的自由權。
被告德州政府主張:生命始于受孕而存在于整個妊娠期間,因此,在婦女妊娠的全過程,都存在保護生命這一不可抗拒的國家利益;憲法所稱之“人”(Person)包含胎兒,非經正當法律程序而剝奪胎兒生命為第14修正案所禁止之行為。
案件一直上訴到最高法院。1973年,最高法院以在6∶3的多數意見裁定羅伊勝訴,布萊克門大法官代表多數意見作出了支持羅伊的判決。
布萊克門大法官在判決中認為,在羅伊一案中,首先應當承認婦女墮胎權是憲法所保護的個人隱私權。但是,也應當看到,決定墮胎與否的個人隱私并不是絕對自由的。在妊娠期間,存在著兩種“重要和正當”的國家利益:一是保護孕婦健康;二是保護潛在生命,政府得在同時考慮上述兩種國家利益的基礎上制定限制墮胎的法律。這兩種利益在妊娠期間同時存在,各自在某一個時間點內成為不可抗拒的國家利益。在羅伊案件中,德州法律對墮胎作了過于寬泛的限制,即沒有區分妊娠早期和晚期的墮胎,只是將搶救母親生命作為允許墮胎的唯一理由,而排除了墮胎所涉及到的其他利益,因此,德州法律違反了憲法修正案第14條正當程序條款。
二、法律分析
本案爭議的焦點在于如何對于憲法中“人”(person)的概念加以解釋,即“人”(person)是否包含胎兒,胎兒是否具有生命權。布萊克門大法官在本案中借用“存活可能性”的概念加以論證,對胎兒的生命權加以限制性承認,從而做到了利益平衡,試圖與當時社會中的法律意識形態相一致。下面我們具體論述法律意識形態在本案裁決論證中的方向性作用。
1.可接受性理論
佩雷爾曼認為論證的正當性是“場域依存”的,論證的正當性標準取決于論辯者的聽眾。普通聽眾的概念通常依賴于文化的、歷史的和社會的因素,論證的公正性取決于聽眾的認同。佩雷爾曼并沒有在完善法律論證的正當性標準上煞費苦心,而是把對論證質量的判斷交給所指向的聽眾。
阿爾尼奧在其基礎之上提出了特殊的理想聽眾的概念,他認為而只有當證立過程以理性的方式進行,并且這一過程的最后結論為法律共同體所接受時,證立才是理性的。只有某一法律共同體就特定規范和價值達成共識時,結果才是可接受的。
佩策尼克認為法律裁決不僅要在法律基礎上證立,還要在普遍理性的基礎上證立。需要參照一般的道德基準,能夠使法律出發點和論證規則得到維護。法律裁決的深度證立需要的不僅僅是符合理性要求的論證,裁決也必須與某種法律共同體的出發點保持一致。
依據其理論法律論證的要滿足可接受性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要滿足特定的法律意識形態。法律論證要為法律共同體即特殊的理想聽眾所接受,特殊的理想聽眾有著其特定的生活方式,其特定的生活方式以特定的規范和價值為基礎,這些規范和價值便是法律共同體中的法律意識形態,其在法律論證中起著方向性甚至決定性的作用。
2. 法律意識形態分析
1860年以前,墮胎手術在美國普遍實施,只有紐約州一項刑事法案禁止所有墮胎行為。到了19世紀中期在保守主義主導以及當時落后的醫療條件下,產生了禁止墮胎的法律意識形態的土壤,美國各州開始刑事立法禁止墮胎。20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人在思想上對于性的看法逐漸自由化,經濟大蕭條導致的大規模失業、貧窮造成許多家庭無力撫養他們現有的孩子,同時醫療條件提高,醫生認識到如果能夠合法的運用醫療技術,能夠迅速降低死亡率。人們的法律意識形態發生了變化,對于墮胎逐漸寬容。
但是當二戰結束之后,美國被一種鼓勵生育的“嬰兒潮”熱情所支配。當一種普遍的社會保守主義——尤其在性、家庭以及婦女的角色方面——支配著這個國家時,由于政治因素導致的整個法律共同體新的共識導致了禁止墮胎觀念的進一步增強。
一直發展至羅伊訴韋德的時代時,整個共同體是這樣一種生活方式:隨著醫療條件改善,醫生擁有技術可以使墮胎變得遠比分娩更安全,但法律卻禁止他們去幫助婦女。法律無法禁止墮胎,只能強迫婦女接受不安全的墮胎。
可以發現,從立法之初到本案發生之時,做為法律共同體中的法律意識形態幾經變遷,已經與之初完全不同,規則的盲目性以及滯后性充分顯現出來,作為正義問題之解決的法,法律應對在一個社會當中出現的各種問題予以公正的解決。為了維護司法體系的權威性,法官在司法裁判的證立過程中應當充分考慮到法律共同體中的法律意識形態,司法裁決應當與法律共同體的出發點保持一致,當法律意識形態明顯改變時,應當允許法官基于法的正義性功能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法律續造,進行法律解釋、補充和校正,而布萊克門大法官對于胎兒生命權的限制性承認更多的是基于當時的法律意識形態,以法的正義為目的,實現了婦女選擇權、隱私權、胎兒生命權的利益平衡。這并非是對于立法權以及分權原則的侵犯,因為法官不僅僅受法律所約束,并且也受法所約束,也即受體現于憲法,體現于法秩序的其余部分以及“共同體當中已經確立的一般正義觀念”的一般法律原則所約束。
三、結語
法律論證需要的不僅僅是符合理性要求的論證,裁決也必須與某種法律共同體的出發點保持一致。應當為法律共同體的成員所接受,才能有效維護司法的權威性與正義性,適當避免法律規則的滯后性缺陷。羅伊訴韋德案中法官法律裁決論證中對于法律意識形態的考量也體現了對于法律共同體成員的尊重,不論是從法律方法還是法律思想上,其對于我國的司法裁判以及生育制度都具有借鑒意義,司法最終解決以及以人為本能動司法是實現法治社會的必經之路。
參考文獻:
[1]【荷】伊芙琳#8226;T#8226;菲特麗斯著《法律論證原理——司法裁決之證立理論概覽》.商務印書館.2005,第47頁
[2]【荷】伊芙琳#8226;T#8226;菲特麗斯著《法律論證原理——司法裁決之證立理論概覽》.商務印書館.2005,第123頁
[3]【徳】齊佩利烏斯著.金振豹譯.《法學方法論》.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13頁
[4]【徳】齊佩利烏斯著.金振豹譯.《法學方法論》.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9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