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政治自由是憲法賦予的公民權利,言論自由是政治自由的重要組成部分。但言論自由有其限度,超過了這個限度就會走向反面。本文意在總結這種反面并創造性地將其稱之為“言論放縱”。我們將著重探討言論放縱形成的客觀原因和對言論放縱如何進行法律規制。
關鍵詞:言論自由;新思維
一、從“政治自由”一詞展開的有關“言論自由”的討論
1.政治自由
政治自由是一個相對詞匯,它的深度、廣度及涵義并不能夠達成一個維度內系統性、總結性的歸納。事實上,這種自由作用于一個群體內部的自我認識和發展過程當中,而這種發展又必然因社會族群的各種地理環境及文化要素、發展階段的不同而產生巨大的差異性。在地理大發現之前,人類各自的生存圈極為封閉,導致了各地區實踐政治自由的方式和手段并不相同。就政治體制橫向比較,同是奴隸制社會的希臘城邦和春秋戰國時代的自由政治形態并不相同;而就政治體制的縱向比較,羅馬共和體制與法蘭西第五共和國在自由政治的形態也是極為不同的。
暨總結了政治自由的這種相對性,遂在探討政治自由的核心價值時,就要客觀地將其差異與共性有機聯系成為一個整體。我們要認識到,政治自由是人類進化的一個必然結果,它并不以某一社會誘因而發生根本性轉移,它也將隨著社會發展而進一步發展下去。同樣,政治自由也是人類個體自我解放和全面發展的過程,它初始于人性本能的價值追求。這種價值追求本身存在巨大的差異性和分歧性,但保護這種價值追求,的確是政治自由在自身發展過程中必須遵循的法律規則與道德評價。
2.言論自由
言論自由是政治自由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政治自由在人自我表達與輿論參與方面的延伸。在很大一部分法理學著作中,言論自由的核心價值被劃歸為四個方面,即:自我實現、真理判斷、決策實施與社會平衡,但筆者認為這種歸納方法作用模糊,主體不清。言論自由,是作用于人本身的發展價值,亦是針對社會運行而言的社會存在價值。放棄了這兩條主線機械性地去談言論自由的價值,實際上是一種本末倒置。個體發展的根本動力在于追求幸福,在追求幸福方面,國家和社會以言論自由實現的輔助條件而存在;而從社會發展的宏觀的價值來看亦存在社會公理,作為個體受社會公理的約束,而又因社會公理的存在而受益。總結來看,這兩條主線一方面體現人的價值,另一方面凸顯了社會價值,兩種價值取向相輔相生、共同發展,有機的組成了言論價值的核心要素。
二、言論自由的特性和限制思想
1.言論自由的特性
(1)言論自由的首要特性應當是表達性。它是人類這種智慧生物所擁有的思想維度的主觀表示。這種主觀表示出發于個體表達,作用對象是以族群為特征的人類集合,遂其是一種事實狀態下客觀存在的社會關系,要受到法律的調整。
(2)言論自由有其目的性和功利性。言論自由不等同于普通的口語表達,言論自由明顯具有利益分配的主觀能動性,它的本質是政治自由與權利的延伸。這種帶有政治主觀性的權利行使讓其具有比較強的階級與階層需求導向作用:即設身處地地為其自身尋找最大的政治突破口,用以攫取更大的社會利益和經濟利益。
(3)社會群體在行使言論自由的過程是有選擇性的。這種選擇性體現在無論群體或是個人,在發表政治性言論的狀態下往往選擇有利于自己的言論,而避免傷害到自己政治訴求的主張。這種趨利避害來源于自身價值的肯定以及對于自身利益的控制,遂而發跡于社會政治領域的各個方面。
2.言論自由的限制思想
言論自由是一種個人權利,亦是一種社會權利,但總歸而言是社會權利。就如同其他社會權利一樣,言論自由的濫行與排他會造成社會秩序的失衡,而失去了這種平衡的言論自由也就成為了一種專屬權利,再也無法保障邊緣群體的利益與訴求,更侵害到了公民群體言論自由的普遍行使。
鑒于此,實現言論自由就必須存在法律規制。在規制層面,其首要原則就是不妨害其他平等主體的權利、以及有賴于保障社會秩序與政治平衡。從法理角度來說,言論自由存在對于個人及群體的相對性,而其基本依據在于言論自由的濫行會導致其它人的權利受到損害。不可否認的是,社會階級與階層之間實際存在著明顯的話語權差別,言論自由分配的失衡亦會導致高階層群體擁有的權利遠大于普通公民,在行使所謂言論自由方面,必然導致高階層在決策過程的趨利性。這種情況下,如果任由某些明顯不符合民主價值的導向以言論自由的面目存在,則保障這種失衡的“言論自由”也就失去了制度建立的初衷。
三、從限制思想引出的特殊法律名詞——言論放縱
我們不能否認,從世界民主化浪潮發展到今天來看,當代的社會狀態,已經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種假以言論自由名義出現的新的社會輿論控制形式。這種形式在拉美“考迪羅”式政權及上個世紀60年代—90年代美國陸續扶持的軍事獨裁政權中極為典型,而在今天,這種社會控制已逐漸滲透到人類社會領域的各個方面。既得利益群體以所謂的“草根”或“平民代言人”為賣點聚集關注并擴大影響,繼而對受眾群體進行洗腦性的宣傳教育使其成為自己的政治棋子,最后用所謂“民主”力量達成自己的政治目的。這種所謂的“言論自由”,實際上是一種愚民化的政治教育,是對民主法制的踐踏褻瀆,亦是否定社會公理的倒退。它從根本上否定了人類基于解放和發展的價值,反而追求溫和奴役與合理化壓榨。遂,筆者將其歸到言論自由的反面,稱之為“言論放縱”。
四、言論放縱產生的客觀原因
是什么導致了言論放縱的泛濫?事實上,言論放縱產生的原因有很多,但如按政治自由思想中的兩條主線——人與社會去考慮,我們大致可以歸納出三個方面:
1.政治投機者的新民粹主義傾向
民粹主義是一個分散的、難以確定概念的、無法盡述優劣的現象。但從結果上看,民粹主義的實踐必然是一定歷史狀態下幾種政治勢力結合而成的怪胎。這種結合實際上并不是單純的平民主義訴求,而往往伴隨著政治投機者對大眾情緒的利用。這一點,在正處于資本主義高度壟斷的帝國主義經濟“大蕭條”時期尤為明顯:經濟危機與貧富差距地急劇擴大、政治腐敗與家族壟斷、極右翼思潮泛濫、政黨派系林立、民族主義與種族矛盾加劇,民粹主義正是在這一歷史條件下解決這種平民大眾與既得利益者政治恩怨的所謂“靈丹妙藥”。
二十世紀末期特別是冷戰結束以后,以“激進右翼民粹主義”、“新法西斯主義”為代表的新民粹主義死灰復燃,得到了以保羅·塔格特為代表的西方學者廣泛關注與警惕。但是,民粹主義為何具有如此的吸引力,以至于人民經過無數次教訓依然無法認清其真面目?
實際的說,到今天為止,世界上并沒有形成一個真正能夠惠及各階級階層利益的民主政治模式,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大部分政權依然在法西斯軍事獨裁(皮諾切特式)、威權(二元君主制)和溫和威權(兩黨政治)之間徘徊。民眾并沒有享受到實際意義上的政治自由,而由于精英政治所謂的技術性政治策略的濫施,民眾逐漸失去了對精英政治的耐心和希望。海德格爾在納粹上臺早期被其政治口號所迷惑,他所說的“我對國家社會主義的期待是生活完整性的一種精神更新、社會對抗的一種和解和西方此在免于共產主義危險的一種解救①”反映了一戰后大部分德國公民的普遍想法。即使戰后,海德格爾依然堅持認為納粹的暴行和盟國所施于占領國的行為沒有區別:“如果你把猶太人換寫成東德人!(即,東部領土上的德國人),那么同樣的指控也適用于盟國②,區別在于1945年以來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眾所周知,而納粹的血腥恐怖事實上一直被當作不讓德國人民知道的秘密③”。由此可看,由于對政權形態和政治手段的逐漸失望,民眾轉向富有煽動性的極端民粹投機者也就成為了必然。從人的實際狀態來看,今天人類主體所宣揚人性與智慧的解放發展依然是無法達成的政治口號。大多數人仍然生活在貧困邊緣,而公民教育水平和認識辨別能力仍然很低,而這正是政治投機者實現個人利益的溫床。在這種政治“土壤”中,人民大眾只不過是聲援自己的傀儡和統計學意義上的生物量,他們只會在政治投機者需要的時候按照他們宣揚的極富鼓動性的言論表達所謂的“獨立思想”。顯而易見,這種所謂的“言論自由”實際上是新民粹主義在政治投機者鼓動下的言論放縱。在這種言論放縱下,被民粹主義煽動的人陷入了一種精神高潮狀態,侵犯他人權利甚至成為一種類似于宗教意義上的行為祭獻。
2.發達工業社會人思想的單向度問題
法蘭克福學派大師馬爾庫塞認為,發達工業社會實際上仍然是一種極權主義社會。在這個社會框架中,政治經濟開始出現一種單一主導性的統一關系,意識形態特別是思想形態受到了體制鉗制,而大眾對于社會的批判能力和否定能力在降低。統治者的操控形態和統治形態逐漸技術化,社會發展固化成一個模式,從而使得既得利益者實現了對社會的長期統治。馬爾庫塞認為,在這個社會中的主體個性逐漸泯滅,失去了實際上的政治自由和存在價值,成為了單向度的人。
透過單向度問題的研究,我們可以看到馬爾庫塞真正關注的是國家政治的異化下人性自由問題。這種異化是矛盾的,其一是物質豐富和對人性的忽視導致了思想維度的單一,人逐漸陷入麻木狀態,亦喪失了創造力,而只剩下了物的向度;其二是批判和反思能力的削弱,導致意識的異化和認知的偏差。
據此,我們如何理解言論放縱的單向度呢?要知道,人之所以濫施于權利以侵犯他人和社會權利,在于一種自我思維的肯定和對他人思維的否定,這實際上是一種思維控制。深究這種思維控制的原因,在于陷入一種既定形態的癡迷而對自我認知和社會認知的不清。遂以言論放縱形態進行的侵權也就成為了一種必然。甚至,在思想控制的維度,單向度的人把這種侵權活動看成維護自己社會利益的一種“理所應當”。
3.大眾心理學研究領域的非理性群體
基于上兩條客觀原因,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即民粹主義和單向度影響下群體是非理性的。這種非理性,達到了一種群體有別于個體的質變。
在現代心理學研究領域,潛意識被作為主宰有機體活動的決定性因素,成為了一個群體本能表達背后區別于表面解釋的真正動力。在涉及道德、政治、宗教等帶有主觀意識的問題時,這種潛意識往往成為一種情緒化行為表示而影響群體活動的走向。這并不是單純后天教育影響的結果,我們無法解釋不同階層不同時代的群體在針對社會問題時解決方式驚人的一致性,正如“文化革命”與“法國大革命”都深刻驗證了群體在癲狂狀態下的為所欲為。
身處群體的個人往往會產生一種強烈的“道德正義感”,對于他們來講,群體代表了“大多數”,而即使是“大多數的暴政”亦是一種“民主的合理犧牲與正義使然”,個人的犧牲與群體行為對個體的濫施也就成為一種必然。群體再無約束自己的能力,于是言論放縱的侵權行為就必然出現了。單獨個體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而群體卻常常陷入一種“法不責眾”的群體性麻醉,或認為群體的力量即代表了法律。由此可知,言論放縱正是在群體在這幾種心態與反映下造成的一種侵權行為。
五、言論放縱的法律規制
言論自由是各國法律所保護的政治權利。我國憲法第三十五條有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的自由。”這從法律意義上根本保護了公民的言論自由。
需要看到的是,一方面,公民所享受的言論自由越來越寬泛,但另一方面言論自由產生的異化問題卻越來越突出。實際上,這正是言論放縱所造成的惡果。我們既然總結了言論放縱的客觀原因,就要針對其造成的危害根源加以法律規制。從法理學角度來看,目前對于言論自由限度理論及言論放縱規制的研究,仍局限于他人權利侵犯和社會安全保證具象問題的實踐操作上,卻忽視了如何解決言論放縱問題的沖突根源。
正如前文所言,言論放縱是由民粹主義、單向度社會下人性問題以及群體心理狀態的非理性問題綜合產生的社會問題。而解決言論放縱的社會問題,就要考慮從這些方面著手:
1.言論放縱在民粹導向下的法律規制
民粹主義產生的根源在于社會的不夠公正與法制的不夠健全。而解決民粹主義帶來的言論放縱問題,其最有效途徑就在于建立更加公正的社會運行體系與法律制度。
建立公正的社會運行體系與法律制度,首要任務在于建立完備的民主政體。民主政體的具體要求,作用在合法、公開、透明選舉產生合理公正的決策機構,決策機構能夠有效地實現監督與規范。要立法防止政治投機者脅持民意改變國家根本制度,鞏固憲法地位,防止出現所謂“民意的”獨裁。除此之外,良好的階層流動機制通過國家立法的形式可以盡量遏制金錢與權力壟斷,要知道更低的社會代際效應可以營造更寬松的社會氣氛。最后,應實現公民素質與文化程度的提高,一方面是教育立法的規范,另一方面在于經濟發展所給予社會公眾的良好福利制度。
2.言論放縱在單向度社會人性問題下的法律規制
在一些領域,某些階層的思維方式已經固化成為一個模式,失去了批判能力。昆明火車站恐怖襲擊事件發生后,微博群體當中有一部分“民主斗士”借此來反思所謂的“體制問題”和“國家弊端”,而將極端宗教勢力的宗教思想視之無物,甚至以“謠傳”形式來“扭轉”其本質,這從實際上是一種單向度社會下的人性問題導致的思維慣性。無論從民眾的思想根源還是政治自由的角度來看,失去了批判性的人,也就成為了單向度社會的傀儡。
而如何對此進行規制,其實首要任務在于實現法律對人性的疏導作用,要利用實際案例使大眾明白極端思想的危害性,要通過立法來規制極端思想的傳播特別是破壞性謠言的傳播。民主國家并不因人民對公序的虛無主義而民主,民主國家的民主講得是法治秩序和公平正義。要實現這種民主,就要加大立法廣度和范圍、加大執法力度。也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將單向度社會人性問題的影響降到最低。(下轉84頁)
(上接81頁)3.言論放縱在群體非理性狀態下的法律規制
群體需要為自己行為造成的后果承擔責任。非理性的暴政并不是民主與法治,在某些極端群體狀態下做出的行為也絕不能“法不責眾”。歷史教育我們,這種所謂非理性的“民主”,只會導致歷史地倒退。正如國民議會聽命于殘暴的議案把清白無辜的人送上斷頭臺是法國大革命的恥辱一樣,正如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對國家行為下個人反人類罪行的定性一樣,非理性的群體性行為必須得到法律的追究。法律是正義的最后一個保險繩,它是人性使然。
所以對群體行為承擔法律后果,就要將對群體行為的民事與刑事立法納入到實踐中來。國家要從根本上讓社會大眾認識到,“法不責眾”是一種不切實際的投機心態,而它并不會以群體的意志為轉移。司法活動的獨立性不容置疑。
六、結語
社會在發展,法律思想只有多元化并大量吸收其他學科思想才能辨證地認識到問題的實質。這會給予立法者一種思維考量,而實踐這種考量會將法律的作用最大化。法律的偉大之處在于教化眾人,它并不在于殺雞儆猴式執法的力度,而在于潛移默化推動民主進步。民主終究進步,而法制不斷。法學研究的目的,即在于認清教訓,更好進步。
參考資料:
[1]海德格爾致馬爾庫塞書信1948年1月20日于弗萊堡
[2]保羅#8226;塔格特.《民粹主義》
[3]赫伯特#8226;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
[4]古斯塔夫#8226;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
注釋:
①海德格爾致馬爾庫塞書信(1948年1月20日于弗萊堡)
②指盟國管制委員會對德國人進行的強制性人口重新安置政策,導致了大量的人被放逐扣留甚至殺害。
③海德格爾致馬爾庫塞書信(1948年1月20日于弗萊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