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八月桂花遍地開》,是具有創作演出經典民族歌劇《洪湖赤衛隊》歷史的湖北省歌劇舞劇院,組織強力團隊創作演出的又一部力作。作為歌劇最重要組成部分的音樂創作,更是有許多令人欣喜的精彩之筆。歸納起來,這精彩之筆,主要體現在如下三個方面。
一、根據劇本的總體布局,傾情提煉、打造統領全劇的音樂主題
《八月桂花遍地開》講述了在那場改天換地的風暴中,劇中人物逐步覺醒、成長、奮起斗爭的歷史故事,其題材本身,具有鮮明的民族性、地域性特色。全劇圍繞劇中人之間復雜的社會關系,展現了在這場風暴中戀人間、兄弟間、父女間、母(含養母)女間的多層面情感經歷,這為全劇基本的藝術表現(“敘事”)方式,明確了指向,即以情感表現、情感抒發、乃至情感渲泄作為全劇藝術表現手法的出發點和歸宿點。該劇的音樂創作,緊緊把握住了該劇的題材特色,緊緊把握住了該劇藝術表現手法的明確指向,根據劇本的總體布局,傾情提煉、打造出統領全劇的音樂主題――《桂花調》。
該劇音樂主題――《桂花調》的素材,來源于鄂東民間的傳統音調(主要是民歌小調,并吸收了東路花鼓聲腔及其韻味),這使音樂主題與該劇題材的民族性、地域性特色合拍。音樂主題――《桂花調》運用了鄂東傳統音調的核心音列【Sol、La、Do、Re、Mi】、核心腔格【Sol、La、Do】以及其體裁樣式――即四句唱詞,五個樂句的歌謠體小調體裁形式。然而這種運用是建立在創新基礎上的。該劇音樂主題――《桂花調》中的創新性運用主要表現為:曲作者對傳統音調的“習慣”性下行進行作了“反向”處理,變下行級進為上行跳進;以加長旋律骨干音的方式,對傳統音調的節拍給予了變化;以切分音型的加入,對傳統音調的節奏進行了精細修飾。
該劇音樂主題――《桂花調》,其情感抒發性的核心內涵,與全劇的基本藝術表現手法合拍。這種抒發性內涵,在音樂上的體現是:音樂主題――《桂花調》具有起伏有致的旋律線,有舒展的節奏型態,有既揚又抑、既唱又嘆的音調進行特點,有清新委婉的風格特征,有內在的藝術表現張力。具有抒發性內涵的音樂主題,既使全劇基本的藝術表現(“敘事”)方式得到了豐富和強化,也體現了曲作者對音樂主題要動聽、入心,富有表現力、感染力的藝術追求。
該劇音樂主題――《桂花調》,經歷了呈現、發展、完形的過程,具有統領全劇音樂風格特色及音樂展開的地位。音樂主題――《桂花調》的雛形,呈示于該劇的起始。而后這個音樂主題雛形隨著劇情發展,經歷了九次在劇情發展關鍵時段的展衍,經過女聲獨唱、男聲二重唱、女聲伴唱、男女聲二重唱、男女聲三重唱、女聲傳承式教唱、領唱合唱等形式,得以音樂主題――《桂花調》的完形。
二、依照劇情發展的主線,努力刻畫具有人物性格特點的音樂形象
《八月桂花遍地開》所展現的的中心事件,是在大別山區桂花鄉發生的那場改天換地的風暴。劇情發展的主線,是有著千絲萬縷關聯、千差萬別經歷的劇中人,在這場風暴中千姿百態的思想、情感、性格、言行表現。該劇的音樂創作,緊緊把握住了該劇劇情發展主線,并依照這條主線,努力刻畫了具有人物性格特點的、迥然各異的音樂形象。
桂花是在這場風暴中覺醒、成長、并最終作出抉擇,融入到這場風暴中的山區少女。純真、樸實、勇于反叛是其性格的主要特征。曲作者對桂花具有的這些性格特質,進行了音樂化的刻畫。桂花音樂的主調,是從全劇音樂主題――《桂花調》衍化出來的。桂花的多個唱段,圍繞旋律骨干音的委婉進行,體現了她性格中純真、樸實的一面。而她在風暴中覺醒、成長的過程及她所具有的反叛性格則集中地體現在《生生死死做你懷里的人》這段詠嘆調中。這段詠嘆調的起始,在桂花音樂主調作變化呈現后,并記速對其音樂主調進行展衍,以五度、六度的大跳進行和在高音區對高強音的“保持”,表現了桂花的覺醒與反叛力量。在接下去的長段抒詠中,這種表現手法貫穿始終,并隨著速度的加快、力度的增強、宏觀節奏的對比等藝術表現手法的運用,使具有桂花性格特點的音樂形象,在桂花音樂主調的多次重復(含變化重復)后得以“完形”。還必須重點提到的是,在《山水間再同唱八月深情》桂花與劍嘯的對唱、重唱中,12/8節拍的那段富有理想、浪漫氣質的長段抒詠,是對已“完形”的桂花音樂主調的重要擴充,它使具有桂花性格特點的音樂形象更為完美。
在這場風暴中,唐劍嘯是新思想的傳播人,社會變革的踐行者,崇高理想的殉難者,具有堅貞、激情、活力四射、敢于獻身的性格特征。唐劍嘯的音樂主調源于歌曲《八月桂花遍地開》,曲作者以此來表現劍嘯與該劇中心事件的內在聯系。同時,以具有動感和前沖力的(即所謂弱起強頓式的)節奏安排,及大幅度起伏的旋律進行,表現劍嘯的堅貞、激情與活力;以不斷上揚的模進和對調式中具有明亮感的骨干音的“強調”,甚或揉進具有那個時代特征的音調進行(如《我的愛能化解你的悲哀》唱段中結尾部分的音調),表現劍嘯信仰的執著和敢于獻身的性格特征。
在這場風暴中,唐劍豪是舊秩序的維護者,老制度的衛道士,具有循舊守“道”、年少內沉的性格特征。在對具有劍豪性格特征的音樂形象刻畫中,曲作者將其音樂主調作了主要在中低音區向下進行、較平穩的節奏布局、旋律進行中予以同音甚至同樂句重復等處理,通過劍豪的音樂主調給人們帶來的深、緩、長、悶、甚或有些怪異的聽覺感受,聯覺到具有這位劇中人性格特征的音樂形象。
曲作者對其它劇中人性格的音樂形象塑造,也是下了功夫的。如受舊制度迫害的啞叔,其音樂形象是在變異中有迸發;受迫害的秋珍,其音樂形象是哀怨、悲苦;唐母的音樂形象是憐憫凄嘆等等。
三、弘揚歌劇音樂創作傳統,著意給傳統形式賦予新的內涵
于16世紀末在歐洲誕生的歌劇,在其悠長的發展途程中,形成了對歌劇音樂構成要素的“傳統性”基本要求。《八月桂花遍地開》的曲作者,堅持并弘揚了歌劇音樂創作傳統,并著意給傳統形式賦予新的內涵。
該劇曲作者堅持并弘揚了歌劇音樂聲樂部分的“傳統性”基本要求。全劇劇情在詠嘆調、喧敘(朗誦)調的有序布局中,幕幕相連,環環相扣。獨唱、重唱、合唱、對唱等形式的交替呈現,使該劇成為聲樂演唱形式的大集合。該劇的重唱唱段,既適應了劇本的總體布局,又增強了音樂主題的藝術表現力(如音樂主題――《桂花調》的重唱),還利用音樂的層次性表現,在同一時空內促進了劇情的戲劇性發展(如第五幕中的三重唱、對唱《倒海翻江我心懷》唱段和第三幕中的男聲四重唱《白忙活》唱段等)。
該劇曲作者堅持并弘揚了歌劇音樂器樂部分的“傳統性”基本要求。歌劇音樂中的器樂,除伴奏聲樂外,還擔負著刻畫人物性格、揭示劇情和發展戲劇矛盾沖突,烘托環境氣氛等任務。該劇音樂在樂隊編配方面,基本上遵循的是和聲性、色彩性手法,圍繞音樂主題,增強音響厚度擴展音樂表現的空間感;圍繞音調旋律,變化音響色彩豐富音樂表現的感染力。全劇有一首值得稱道的序曲。這首序曲在精煉地呈現全劇的音樂主題后,精到的依劇情對其予以展衍,以完整的、獨立的器樂曲形式,先聲奪人、引人入劇。
該劇曲作者對具有音樂文化符號意義的傳統音調的創新運用,給傳統形式賦予了新內涵。符號對應是音樂藝術對音樂內容的特殊表現方式(手法)之一。這種方式(手法),是利用人們頭腦中已經形成的、相對固定的或是約定俗成的音樂概念(或稱“音樂成語”),來寓意特定的形象或概念。該劇的曲作者,運用這一方式(手法),將革命者于20世紀30年代根據大別山區一首叫做“八段錦”的傳統民間音調填詞編曲形成的歌曲《八月桂花遍地開》,作為音樂文化符號,象征著這部歌劇所反映的那場改天換地的風暴,是貼切的,是寓意深刻的。這個音樂文化符號,在劇情發展的關鍵時刻運用了三次,而每次運用,都給這個傳統形式賦予了新的內涵。第一次運用,是劍嘯對桂花的教唱,賦予了新思想傳承的意味。第二次運用,是劍嘯與桂花的齊唱,賦予了崇高理想的傳播意義。第三次運用,是大合唱形式,賦予了傳頌社會變革成功的情感。應當說,給傳統形式賦予新內涵,開掘了傳統音樂文化符號的潛在表現魅力,開拓了傳統音樂文化符號的藝術感染張力,增添了傳統音樂文化符號的生命力,實現了傳統音樂文化符號的當代發展。
(作者單位:湖北省文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