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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極懺悔

2014-04-29 00:00:00孔會俠
南方文壇 2014年1期

時間:2013年9月1日下午

地點:鄭州市張宇家中

人物:張宇(著名作家,河南作協名譽主席)

孔會俠(鄭州師范學院講師)

在中國作家中,張宇應該是到達南極的第一人了。從那里回來后,他寫了《對不起,南極》出版后引起了廣泛關注。我讀后,不由被他的思考裹挾而入。于是,在9月1日下午三點,我去拜訪作家張宇,圍繞著他的這篇新作《對不起,南極》做了訪談,整個過程,相談甚歡,并常因他的幽默而笑聲不斷。

“我看不起自己”

孔會俠:你的《對不起,南極》寫得挺好,這本書首先給我的感覺就是這十多年來不很在狀態的張宇的魂兒又回來了。我指的是你這里邊有那種把自己投入進去的沉思,把自己內心的情緒滲透進文字中的狀態又出來了。

張宇:這是我比較熟悉的寫作方法。

孔會俠:《軟弱》后的公檢法三部曲,你是把自我主體抽出來了,就是輕松地講一個別人的故事,里面市場化的元素還是很明顯的。

張宇:我的創作,在寫完《疼痛與撫摸》之后,有意地擴散開了,有意地普及了寫作面積,市場化的元素確實存在。小說就是市場化的。從原來發生時小說就是傳奇性的故事,小說的存在不是為了新鮮的理論,這是不對的。每一個作家都在面臨這個問題,一邊想寫純文學提高自己的品質,一方面想擴大自己的閱讀影響,作家都在這個兩難之中,我也是這樣。

孔會俠:《對不起,南極》又轉換回來了,只在意表達。

張宇:對,寫作態度決定作品的走向。我現在到了中老年的坎上了,有了一種自省的態度。一個作家怎么能自己不檢討自己呢?我是不自覺地反思,自己對自己的反省,像牛倒沫般地反芻。到南極后很痛苦很迷茫很絕望很悲憫,這樣自己就一下子打開了。其實跟南極也沒太大關系,南極就是一個借口。我寫得比較自由。

孔會俠:就是借南極寫自己的生命感悟。

張宇:是,李洱看完后就打電話說,你與自己有仇啊,把自己當敵人了。確實,我是我自己的敵人。這本書是一本自省的書,是對自己的一個看不起。我看不起我自己,到一定年紀了,回觀一生,很不滿意,這是現實。到了滿是冰雪的地方,朝圣一樣,看到了自己的靈魂,特別后悔,都干什么啦!

孔會俠:有沒有覺得,以張宇的才華,跟作品比較起來,有些不相稱。應該會更好,你這個寶藏沒發掘充分。

張宇:這是積極的看法,還有一種消極的看法,一個人的才華的挖掘是需要客觀條件的。我從小的客觀條件,是生存問題一直解決不了,別人都在忙知識積累的時候我在忙生存,知識積累完不成的話,傳達的能力就上不去。

孔會俠:物質確實是作家的生活基礎,也會構成局限。可文學傳達實際上是個持續不斷的過程,后來的不斷積累也會起作用。

張宇:對,也會上升的。但對自己的挖掘和天賦的開掘總是有限度的。這部作品我在寫作態度上打破了,不做作,也不是故意的,回憶的時候不舒服,有種痛苦,把這種痛苦寫出來了。其實就是作家跟自己的緊張關系,開始是和平共處的進入,寫著寫著就是不能和平共處的關系了。這次聲聲淚,控訴的都是自己。聲討的、批判的、厭惡的,都是我自己。

孔會俠:如果能拐回去的話,會不會走得會不一樣?

張宇:人是不能再重復一遍的。一個人經歷什么是個人的命運,是緣分,緣分沒什么高低、大小、好壞,是個人化的。人在經歷各種機緣巧合上是不一樣的。如果這樣思考問題的話,死得就會更安靜一些,就會不留戀這個世界,也不留戀自己。

孔會俠:到了南極,真正領略什么是天,什么是地,發現人跟企鵝是一樣的,很多事情原來都不算什么。

張宇:可以忽略不計。說句內心話,從南極回來覺得老婆啊,孩子啊,都是局外人。當然,這不是具體的,是觀念上的。生活中那種反人性的種種規矩限制啥的,想明白了,就這么回事。

孔會俠:你就是想得太明白了。

張宇:有什么不好啊,總比不明白好吧?

孔會俠:《對不起,南極》是你近十來年作品的升華,寫的時候好像很自由,結構意識挺強。

張宇:我是講究內部結構的。雖然想說什么說什么,把自己寫得很舒服,但是意識上有結構。結構能力弱的作家就會小心翼翼地。我這部作品結構有兩點:一是主導情緒,這是內部的結構意識,二是從出發寫到回來,這是外在的。很多作家都把結構只當成外在安排,是個技術問題。其實不是,這個外部的結構好處理。還有個情緒問題,決定一部小說的主要是作家的情緒。要先確立一個作品的主導情緒,這個不能變,一變寫作就搖擺了。

孔會俠:李洱的結構能力也很強。

張宇:對,李洱也是這樣。

孔會俠:你和李洱,都是懂幽默的,你覺得你倆的幽默有什么不同?

張宇:李洱比我客觀,比我冷,比我理性,他是冷幽默,但出發點很溫暖,只是他的語調很冷。我的幽默語調是溫和一些,可內里很冷酷,也許比李洱更絕望。

孔會俠:你的幽默核心態度是“嘲”,不是諷。有時候言辭上狠,心里不是,最后總是寬解了。

張宇:我是會心一笑,嘿嘿而去。最近有一個人打電話反饋說,有些部分寫得很好,你怎么不放開?比如寫到父母,寫到南極,為什么淺嘗而止?可能這是他的理解,他的智慧只到這個程度,他理解不了。我什么都要放開寫,那就不是我了。這部作品我是大塊留白的。

孔會俠:這部作品里,讓我非常難過的是你對父親母親回憶的部分。

張宇:原來沒打算寫,寫著寫著,就跳出來了,跳出來就寫吧,寫完反倒把對父母親的感情放下了。

孔會俠:對,通過寫作這部作品里你放下了很多事。對母親去世前在醫院里那段描寫可以看出,你之前好幾年應該都在自責,真寫完可能就有些釋懷了。還有就是那個官司。

張宇:對,我就是借著這個作品做了一些減法。我不管別人怎么想,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決定。你愿意抱著你拿上,我不拿了。現在好像那被起訴的不是我,是別人一樣。

孔會俠:你寫夏泊這段,說了很多他的優點,你有沒有擔心會有人質疑說張宇在巧言自辯?寫這段是你預先就想寫的,還是也是寫著寫著自己跳出來的?

張宇:現在人與人交往好像形成了公式,說一個人好就為了回報一樣。也是寫著寫著跳了出來,那我干脆寫出來算了,這么多人關心這事,其實這么多年,我從沒把我真正的想法給人講過。我不在意別人怎么想,我沒巧言自辯。當時我說過一個比喻,夏泊拿了個木頭,我做了把小提琴。夏泊反了一個,反得很妙,他說我做了個小提琴,張宇刷上了漆。這里邊主要是一個文藝理論問題:一個作家,你進入的時候就是主體進入。

“上帝和佛都靠不住”

孔會俠:《對不起,南極》的寫作過程挺有意思,可能跟你讀佛學有關系,先是寫有,生活中各種事情對自己的困擾或者影響,后是寫無,天地茫茫間的大無。你這大無,讓我挺吃驚的,物質的無沒有了之后,你把人類最終要皈依的精神信仰——上帝與佛也消解掉了。

張宇: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面對自然時候的一種突然領悟。我突然想人類沒有了,這種精神信仰還有嗎?豬沒了,豬毛在哪?上帝也好,佛也好,他的存在在于人對他們的感知。他不是客觀存在的,是主觀存在的。當然,客體也是依賴主體的感受而存在的。人的感受這個土壤沒有了,精神信仰還有存在的可能與必要嗎?

如果人類消亡,上帝就不在了,佛也不在了。上帝與佛,是人類的自我感知,是很嚴重的自我安慰與自我想象。

孔會俠:你最后的結論挺有意義,上帝與佛并不能拯救人類,真正能拯救人類的還是大自然。

張宇:對,還是大自然。人類是大自然生出來的,要愛護這個子宮,要愛護這個母體。如果拋開了這個,人類就不能存在。這也是我以前沒有想到的,算是南極對我的教育吧!剛才你說得也對,我這本書是從形而下寫起,寫到形而上,是這樣一個走向。

孔會俠:反過來讀也挺有意思,在這樣一個大無的背景之下,再來看塵世生活中的種種困擾,原來都很微小。另外,我突然胡思亂想,結尾換一段,或者再加上一段,寫這個從南極回到鄭州的陌生人,逐漸適應周圍,塵俗的欲望、煩惱和掛牽又逐漸顯出分量,柴米油鹽逐漸被在意起來,南極的影響隨著歲月逐漸風吹云散,消失于無形,會不會更有意思?我想:所有心靈都可能遇到洗禮,只是駐留下來的影響有幾分?更何況健忘癥總是時刻發生的。

張宇:這樣就是許多人都到過南極,只是載體不同。我是有了真的看南極的機會而已。每一個人經由過的讓他感動醒悟的地方,就是他的精神家園。人類,尤其是知識分子,有一定的覺悟后,主動就是一種痛苦。人的思考大多是很懶惰的,別人怎么樣我就怎么樣,我只要比別人生活的幸福就可以了。做到的是對別人,而不是終極關懷,終極關懷是很痛苦的事情。你說得這種可能性很大的。就是又沒有了,又回到了輪回。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是不想往那邊走。那會更深重,也會更惡毒,更可怕。人回到世俗后,在世俗的歡樂和煩惱中逐漸忘了思想的痛苦和終極關懷的迷茫。這是又一個輪回,我覺得還是有一種希望吧,還是給自己和大家一種希望吧。我不想寫得那樣絕望,也不想回到輪回中間來,但可能下一個作品就會回到輪回里來。我現在整個心態還是久久回不來。

孔會俠:現在還沒回來?為生活忙碌的實際運作回來沒?

張宇:現在還沒完全回來,生活回來了,心靈還沒有,還是兩張皮。以前做事很認真,現在就是無所謂了,隨便了。

孔會俠:《對不起,南極》意義是多重的,對科技的反思,生命經歷的反思,民族差異的反思。讀完后那個阿根廷自由廣場、南極英雄譜、企鵝都給我印象深刻,你的著重點是政治文化反差、民族思維民族性格的反差,我感覺你是懷著一顆溫暖的心去探索民族現代性的距離和方向。

張宇:我這樣寫了嗎?我可能理解中國人是怎么樣生活的,我熟悉我的生活方式,我又感受到了別的國家人民的生活方式是那樣的,很不一樣,總而言之都是人類的生活,各個民族生活的形態再怎么不同,也不能作為破壞自然的借口。

孔會俠:最后你把思考推至人類性了。

張宇:我在南極的時候就沒有覺得自己是中國人了,面對那個環境里你就覺得一個是人,一個是自然人。之前我對日本人是非常仇恨的,我在南極,第一次不仇恨日本人。我覺得日本人其實也特別辛苦。

孔會俠:南極的境界是一步步往上走的,先是反思我,然后是在路上反思國家民族,最后反思人類性的發展。

張宇:這就是差異和過程,如果沒有差異過程,就不會助長一步一步地思考上升。

孔會俠:這個作品的重心我覺得還是不同的民族參照,在對比中你留下了很多空白,點到為止,為什么不深入多說一點?

張宇:更多地留給中國人自己去閱讀吧!中國人自己的情況我們自己知道。當然也并不是他們就好,我們就不好,只是兩種民族的生活形態不同。

孔會俠:其實這部分是作品的重點,甚至從楊青的印度老公開始你就在探討這個問題,甚至去之前辦手續什么的,就已經開始了。

張宇:這是我最喜歡的。這是因為我們的生活中沒有。一對比就知道,我們生活得多么瑣碎,多么拘謹,多想放開一下,自己的愿望就是很想放開一點,自由一點。當然我寫得還是很謹慎的。

孔會俠:你寫得確實謹慎。但這點是整個作品的主線。

張宇:我回顧了我自己生活的實際狀況,那種壓迫感。也是我自己自覺地代表我們自己民族的一種自省。我寫作時是寬以待人待物的。隨著閱歷的增長,我知道,這也是人類社會發展不可逾越的過程,逐漸學會接受它,但接受它并不意味著它就是優良的,反思的時候,困惑就產生了。這個作品我寫的時候很平和,只是對我自己,第一次這么不可饒恕地批評。

孔會俠:這是不是也是你不想要我說的那樣的結尾的心態?你把這些看成是一個過程中的必經階段,你還是愿意往前看,還是愿意有希望的。

張宇:對,心里邊愿望上還是覺得有希望,有進化的思路的。過程是不可超越的,是需要經歷的,是需要承受的,但不能夠徹底反對。什么樣的社會制度、文化形態都不是完美的,都有弊病。我們五千年的文明史,歷史最長,進化最慢,我們往自由民主進化最慢,有歷史和文化對人的壓迫在其中。

孔會俠:這個南極,信息量還算是挺大的,從任何一地方切入,都會有感受和思考。

張宇:中西方文化的對比,對哲學的否定,對科學的否定,人與自然的關系等等。只有這種方法才能簡單地否定,不然距離太近了。

孔會俠:你在文中說人類最完美的階段就是農業社會了。確實,工業社會一開始,人類立即進入另一種速度和軌道。

張宇:是的,我這個判斷也是以科學來鑒定的。農業社會,人類產生的垃圾對自然的回饋是營養,通過自產自銷的方式,是有機循環。但到了工業社會,垃圾就消化不了了,成了地球的重負,這是人類社會的嚴重分野,與自然規律背道而馳。

孔會俠:科技發展就是雙刃劍,越到后來,負面影響也許越大于正面作用,提供便利越多,危患就越大。把后代的資源環境都破壞掉了。個人聰明和人類聰明都一樣,都是挺可怕的聰明,也是挺可怕的愚蠢。

張宇:對。比如現在,因為種種原因,地下水污染挺厲害,一些地方,許多人得了疾病。代價大不大?對人生命帶來了傷害,得不償失。

孔會俠:南極跟你,是挺有緣分的一個題材。如果不是南極的話,你的許多思想的毛也會找不到豬身子。

張宇:我正好撞上了這樣一個緣分。這幾年我讀古籍和經書比較多,生活上也有些起落,這些因素巧合著催生了這部作品。如果不去南極的話,我可能往何士光的《今生》那個方向寫了,會認為佛能解決一切,甚至也許會皈依。

孔會俠:但去了南極之后你把佛的價值也消解了。

張宇:對,上帝與佛是靠不住的,他們也不能最終幫助人類,幫助地球。

孔會俠:這個認識許多人不會有。

張宇:沒有機會就不會有。緣分就是去南極的就我一個人是作家,一個作家在痛苦地思考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南極,南極只是一個載體。這個是思辨的。每個人都會有會心和思考那種很靈動的接口,但是要有很多東西鋪墊的。有些人活了一輩子不會覺悟,有些人突然一笑,或突然一哭,就覺悟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覺悟方式,也是不同的。

孔會俠:西藏之行是不是鋪墊了你的創作心態?

張宇:我從西藏回來后,痛苦了一陣。寫了篇四萬八千字的散文,存在電腦里突然就沒了,手寫底稿又不在了,怎么就找不到了。之后就沒再寫,寫南極的時候又回憶起來了。

孔會俠:寫完南極后是不是一下子有種空空的感覺?

張宇:對,給自己一個交代了。基本上是想明白了,寫明白了。我解決不了,但可以引起別人的注意。

孔會俠:你在南極里著重寫到了三個英雄人物,為什么?

張宇:東西方文化里都有對人類命運關懷很溫暖的東西。關于南極,關于南極英雄的描寫,一百年來一直再寫,寫過很多東西,拍過電影,但我寫的是我的南極,是我的感受。寫這三個人物,我是想寫人性格的對比,人類文化的對比。出發點不一樣,文化就不一樣,性格就不一樣。阿蒙森就是海盜文化,斯科特是紳士文明,更多悲憫的情懷,沙克爾頓的精神亮點是人人平等,從沒有特權意識。

孔會俠:這三個人物的后世認可與判斷挺有意思,常有變化,也許,一個民族,整個人類,價值觀都是不斷發生著變化的。

張宇:對,需要不斷地認識,再認識。人類對價值觀的認識是漫長的過程,沒有定論,沒有結論,只有感受。我是這樣想的。跟年齡有關系吧,人越年輕越容易下結論,越愛談死亡,談終極關懷。

“再不能與自己和平共處”

孔會俠:你最初寫小說的時候,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都是短篇小說,我覺得你那時作品里的細節,對生活的感受把握挺好。

張宇:那時候非常年輕,二三十歲,有一種對生命的渴望,離開家鄉時間短,寫得很清新,寫起來也覺得很親近。那時也喜歡孫犁這一類作家。寫了《河邊絲絲柳》《夏夜小河邊》《秋天桂花開了》《土地的主人》等一系列的作品。《活鬼》是第一個中篇,我的作品從《活鬼》是一個分野,個人思想發生了一些變化,包括對人的理解、對文學的理解,我是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對中國文學進行了野蠻的反思。《活鬼》是我靈魂里的東西,也是我對中國文學的質疑,我覺得之前那些農民形象不是真的。

孔會俠:那會不會也有些作家覺得自己寫得不真,就是改變不了呢?

張宇:會,一個人知道自己有毛病,跟能改變是兩碼事。寫農民,是主體進入還是客體介入,是兩回事。這很重要。

孔會俠:你那些小說的細節非常有意思,比如《秋天桂花開》。我覺得這里邊透露出你后來創作的兩個重要特征:一個是真摯的鄉村情感,另一個是從日常中發現幽默的敏感。這部作品跟《活鬼》看似沒關系,但實際潛隱著你的創作趨向。你的感受世界里,先天親密民間智慧的東西,農民是人窮智不窮。

張宇:我從來不覺得一個農民有多少庸俗的地方,我一直說我是個農民,我是很驕傲的。中國是一個農業大國,只有農民繼承中國文化的基因最多,有什么可以自卑的呢?沒什么可以自卑的。你看沈從文寫的,他作品那個美呀,用鄉土絕對不能概括,是人類生存的大悲大美。作家創作的時候是醞釀一部作品,感受是母體,而不是生產什么思想作家不是帶著思想去寫的,是帶著感受、情緒去寫的。所以沈從文是水,再老一個男人也泛著少女的感覺,靈動無比。

孔會俠:你之前《刀客的禮物》等作品中有股烈氣,跟你家血緣有關系吧?

張宇:是有一點,我爺爺就是一個土匪。也跟我們山里的地域有關系。山區跟平原地勢不同,一轉彎就有一個風景,就有一個巨變,這就造成了我的起伏。

孔會俠:你現在跟自己關系怎么樣?

張宇:我主要就是跟自己關系搞不好。我在1994年寫了《與自己和平共處》,就發現了與自己保持一種什么關系很可怕。跟自己是什么關系很重要,跟自己關系太緊張的話會很痛苦,我選擇了這樣一個載體一個語言,就是跟自己和平共處,不要太認真了。

孔會俠:這個隨筆大家引用得挺多。以此證明你開始轉型了,不想傷筋動骨了,開始想放輕松把玩擺弄了。

張宇:作者寫到一定程度觸及自己的靈魂,是很痛苦的事情,他要確定一個面對自己的一種態度。與自己和平共處是自己對自己規定的寫作時的一種狀態,跟設定程序一樣的。這樣就基本解決了我的寫作問題,跟個人的狀態是兩碼事。但這一次我就超出了那個狀態,《對不起,南極》超出了與自己和平共處的狀態。

孔會俠:看來還是不能與自己和平共處好啊。你的務虛能力很好,作品《沒有孤獨》《自殺敘述》,思辨色彩很強。80年代90年代你的文學影響還是挺大的,《軟弱》后滑坡了,生活困擾多了還是為什么?

張宇:也不是什么生活困擾,就是心態變化了,心態雜了。

孔會俠:我喜歡你的幾個小說:《活鬼》《鄉村情感》,《沒有孤獨》《自殺敘述》《疼痛與撫摸》。在《鄉村情感》,你把他們的客觀處境寫得很可憐,但你把他們的精神氣節寫得很高昂。

張宇:哦,《鄉村情感》我寫得很極致,寫得也是很可憐的,實際情緒藏得挺深。革命者被革命拋棄后,生活艱難,但他們自身對生活還是很認真很熱愛。他們的生活讓我感慨,我是在這樣的情緒下寫的,我寫得很難受。

孔會俠:有時候覺得讀你的這個小說,就像在剝洋蔥,一層層地,每一層都有說道,但那內核堅硬地裹藏在最里面,最辣。你作品的精神走向藏得挺深,情緒飽滿,張力大,意蘊開闊。《疼痛與撫摸》你就藏得挺深,你就是借水月她們的故事寫自己,在寫自己的情緒與態度,顛覆性挺強,也把某種形象復位了。

張宇:王蒙老師就說過這篇是意識先鋒、敘述先鋒的小說。當時有人很生氣,告狀,后來中宣部說不許再印,不許拍電影。當時不準拍電影的還有一部是《白鹿原》。

孔會俠:《疼痛與撫摸》順著每一個指向走,都可以說上許多,好像混融了許多的主題可能性。

張宇:我覺得沒有什么主題思想,我老實交代寫作過程,就是我帶著大家一起思考,到最后我也沒有思考出結果來。但在思考的過程中,有很大的思維空間張開了。當時在北京開研討會,開了一天,什么男權主義女性解放政治寓言,大家爭論得很激烈。其實一個作家沒有什么主義,不是為主義寫作的。我當時就覺得這可能是一部不幸的小說,也可能是一部經典之作。經典之作的話需要時間來證明,我也看不到;不幸之作的話,一陣熱鬧過去就算了,我也無所謂。

孔會俠:你這篇其實跟男權女權沒多大關系,你是借了這樣一個故事來做殼,殼本身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你殼下的寓意,挺挑釁的,氣質也挺凜然。

張宇:對,正好讓我釋放了情緒,借尸還魂吧!《疼痛與撫摸》是我寫得最復雜的書,我自己都不知道寫的什么,也是寫得最簡單的,就是寫作愉快。把各種感情寫到了極致,有這種敘述欲望,當時是一上午寫五千多,鋼筆寫的,哈出來的。詩意的、哲理的、思辨的東西,也是涌出來的,不是苦思冥想慢慢來的,是情緒帶出來的。

孔會俠:莫言那狀態更厲害,一天寫一萬多。

張宇:對,他身體好。

孔會俠:《軟弱》呢?是你有意識的調整嗎?

張宇:是,《疼痛與撫摸》后寫的《軟弱》,內部人性上對人的開掘還是一樣的,只是在外部敘述語言上邊洗去了一些才華,故意用大白話來。《軟弱》是從一種敘述轉到另一種新的敘述,挺費勁的,到《潘金蓮》《表演愛情》就輕松多了。我當時覺得一個作家要多方向伸一下觸覺,看到底有多遠。

孔會俠:現在也伸過了,也走得挺遠了,可以收回來了。

張宇:當時誰也不理解,其實是寫完《疼痛與撫摸》,一個作家對自己才氣的消費,消費掉了就沒有了。這東西不是努力出來的,是放出來的,放出來,舒服了,沒有了。再寫,就是《軟弱》了。

孔會俠:主要是你憋著的那股勁泄了。一些作家,始終憋著勁不改方向地去不斷寫的,比如莫言就是這樣,總保持著熱情和心勁。

張宇:這就是我跟莫言的差距。

孔會俠:你繼續保持下去會不會更好?

張宇:寫作不是批量生產,如果產生不了激情,就厭倦了。我對自己的文學品質估計不高,文學要天分好積累好,我天分好,后期積累不足,不能走很遠。

孔會俠:也不是積累不足,就是人聰明,天分好,玩心重,樂趣點多。

張宇:對,我是轉移得很快,幾棵樹讓我玩了幾年,寫作的事早忘了。

孔會俠:但你心里還是把文學看得很重,《軟弱》之后的幾年,你有沒有寫作狀態和情緒上的焦慮感?

張宇:你這個問題好,有。很焦慮,但我的焦慮跟別人不一樣,我不是焦慮外在,而是發現自己有問題了,寫完《軟弱》,尤其是《表演愛情》之后,不滿意了。

孔會俠:《表演愛情》寫完你后悔沒?

張宇:《表演愛情》寫得很愉快,賣得也很好,但我確實后悔了,從文學質量上確實下滑了。我覺得很恐懼,警覺到必須打住。

孔會俠:你的文命跟你性格關系挺大吧?我覺得你的性格挺有意思,一方面你很能善解別人,也能寬解自己,但另一方面,你對別人和自己的是非好壞心里特別清楚。

張宇:我對自己最刻薄了,心里不斷地罵自己,我在《足球門》里流露過。我常常自言自語罵自己:他媽的,又犯錯誤了。骨子里我沒變化,對文學的感情和寫作態度我是一直沒多少改變。矛盾誰都有,我不過更充分些,毛病多了些。我的特點是互相矛盾的東西可以在我心里共存,我的作品,從《活鬼》開始,很少單一,是多義性的。一個人不可能解決所有的矛盾,不如把它們放著,養著,養著養著就可以互相營養,這樣作品就不會太單一,太干凈。

孔會俠:《活鬼》是非常接近你自己的。一些評論把《活鬼》當作民間生存智慧,候七有種命運危機的敏感,善于變通,可我再次讀覺得他身上還有些莊嚴的東西,作品還隱在地對正而大的那些的偷笑與揶揄,是弱者的對策。

張宇:魯迅寫阿Q是精神勝利法,我寫《活鬼》是物質勝利法。侯七生活在人與環境的緊張關系中,這不是這個人的責任,而是外在環境的壓迫。他每天生活都很認真,他沒有力量改變生活關系,生活關系改變了他,他必須不斷適應生活關系的一種矛盾。人的命運不可主宰,能主宰的是生活態度。侯七是我不管老子成什么,你們說我好也好,說我歹也好,老子就是這樣一個人,你想說什么說什么,我從來沒變過。他不是逆來順受的,是挑戰的,這改變了一貫的農民形象和作家一貫的農民想象,破壞了一種敘述習慣。這個作品當時影響挺大,我破壞了一貫的小說寫法,解放了許多人的文學觀念。其實我骨子里是現代的,黑色幽默的,那時看了海勒的《第二十二條軍規》,他多少點亮了我的中國生活感覺。

孔會俠:看來作者某一階段讀到什么書很重要。

張宇:那當然。不是書籍,是某個作家對你的幫助,可以說沒有海勒的誘惑,就沒有《活鬼》。《活鬼》是我的,但那是海勒誘惑我寫作的。

孔會俠:也是緣分,你什么時候碰上什么書,能不能點亮你,是種緣分。你還喜歡哪個作家?

張宇:梅里美。他寫了二十幾個中短篇就不寫了,當時很多人崇拜他。他寫小說也不發表,放在桌上,誰想看誰看,他對我印象挺深的就是寫作到底為了什么?就是玩,不是功利性需要,是作家個人才華的主動泄漏。另外,我寫《疼痛與撫摸》時兩個作家誘惑了我,一是米蘭·昆德拉,當時我看的是韓少功翻譯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另一個是勃蘭兌斯,他對我語言的啟發太大了。他是世界上偉大的評論家,他對一批偉大作家居高臨下地進行評價。我一看就很對味,哎呀,這就是我的朋友。

孔會俠:后來變成了你的腔調。

張宇:有一點吧。

孔會俠:你怎么撞上勃蘭兌斯的?

張宇:李艾云推薦我看的。優秀作家很多,經典作品很多,適合自己的,你看了很喜歡,能溝通,引起興奮感,就像看到情人一樣。

孔會俠:最后問一個跟你的生活和寫作都挺有淵源的一個話題:盆景。養盆景很多年了,對你的心態、創作觀念等有什么具體影響?

張宇:說我養樹,還不如說是樹在養我。你知道一個作家也要生活,特別是一個進入城市的作家,沒有什么朋友,和城里的人打交道很不容易,我和我的樹們都來自鄉下,可以做個伴兒。它們依靠我養才能夠活著,我依靠它們的滋養才能夠安靜下來,不那么孤獨。這是一種很獨特的生活關系。也許對我的創作有一些影響,到底影響了什么?其實我也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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