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伊始,新詩寫作者就擔負起了解讀新詩的職責,不少還被后人傳為文學佳話。“中間代”詩評家自然遺傳了前輩的“美德”,他們或者年輕時緊跟繆斯的步履,后轉向詩歌批評,或者身兼二職,活躍于創作和詩評的兩端。這批執教于高校,活躍在詩壇的詩評家人數可觀,且處于“當打之年”,其中包括了羅振亞、張清華、張德明、趙金鐘、馬永波、臧棣、敬文東、汪劍釗、周瓚、向衛國、楊四平、譚五昌、趙思運、吳投文等人,他們不但于各自研究領域建樹頗豐,而且直面當下詩歌現場,為同代詩人立言,形成了獨特的小群體生態圈,從詩歌的接受與反饋方面,詮釋著“中間代”的詩藝理想。
一、堅守批評家的理性與銳氣
有人曾說過,不會寫詩的詩評家不是好的詩評家,但是,大多數詩評家由于長久地駐足學理的天秤,漸漸痛失了寫出好詩的羽翼,只能將詩性的語言和感懷寄托于詩評之中。與詩人相比,他們若想立足詩界,并把學問做精、做深,則需要更多沉潛、積淀與歷練,要有十幾年如一日,把冷板凳坐熱的耐心和毅力。也許是歷史弄人,“中間代”詩評家與“中間代”詩人的生長周期“不謀而合”。他們經過1990年代的韜光養晦,新世紀與同代詩人一起殺出重圍,獲得了廣泛認可,而特殊之處在于,置身當代詩歌現場,“中間代”詩評家不僅要有敏銳的嗅覺,良好的審美修養和理論內蘊,更要具備批評家的獨特眼光和批判鋒芒,從而針砭“詩”弊,發現蘊藏在詩歌史內部的某種規律性的詩寫經驗,才能為當代詩歌點亮航行的燈塔,博得詩人的尊敬。
學理儲備是批評家立足學術界的底線之一,正值青壯年的“中間代”詩評家對新詩自然少不了理性的認知和整體脈絡的把握,一本本頗具理論素養的學術專著,一篇篇鉤沉詩歌狀貌的文章,奠定了他們在詩歌研究界的地位。作為先鋒詩歌資深的批評者,羅振亞教授諳熟20世紀中國新詩的發展脈絡,他于變動不羈的歷史風云和詩派林立、詩人浩繁的百年詩史中,長期把持理解先鋒、闡釋先鋒的要務,實屬難得。例如,其關于現代主義詩潮的學術專著《中國現代主義詩歌史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就較早有意識地關注起國內現代主義詩歌的運行軌跡,通過對大量詩人、詩作的個案剖析、流派的綜合比較和精檢細察,洞悉出了中國現代主義詩歌發展過程中此消彼長、交錯遞進的隱性結構,進而探究各大詩潮的內在連動關系和嬗替規律,復現了現代新詩乃至整個現代文學變動不居、聚訟紛紜的探索史。在風云際會的中國近現代社會,國內外各種思潮輪番上演,如果要澄清、梳爬出新詩發生、成長期的歷史圖景,并非易事,它既需要一種“世界文學”的眼光,摒棄狹隘的學術視闕從全局高度鳥瞰新詩兼容并包的寫作趨向,還應該承繼“中國向來的魂靈”(魯迅語),以“民族—世界”的學理容量,審察新詩“蟬翼”的紋理。羅振亞先生的《日本俳句與中國“小詩”的生成》(《中國社會科學》2010年第1期)便是一篇具有上述“氣質”的國際性的“比較文學”的研究力作。先生把“小詩”與東瀛俳句的姻親關系作為探查新詩草創期繁復地質的切入點,于中日兩國的現代文獻中翻檢出俳句對“小詩”的“遙感”作用。先生推翻了慣性的研究定勢,復原了“小詩”興起、發展、衰亡過程中歷史的本來面目,“嚴格意義上說,‘小詩’的本質不是源于兩翼,而是一翼,那就是俳句與和歌,至少是主要源于俳句與和歌。因為周作人當時置身于‘小詩’運動的混沌之中,缺乏必要的審視距離,忽略了一個必須引人注意的重要事實:若追根溯源,曾被許多人奉為小詩影響源的泰戈爾的《飛鳥集》,其藝術故鄉同樣在日本的俳句。或者說‘泰戈爾寫小詩,也是受日本俳句的影響’。”①先生“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打破了人們對“小詩”的傳統認知模式,歸納出“小詩”向俳句“借火”的美學淵源和神似特征,這不僅要深諳中日兩國的文化傳統和詩學礦脈,而且還要具備扎實的學術功力,更重要的是葆有對新詩問題銳敏的判斷力和洞察力,唯其如此,才能順理成章地采擷到“詩性之花”。
眾所周知,羅先生的新詩研究從“現代方向”起步,但也正因為其對現代詩潮靈敏、全面且富有深度的掌控,才使現代新詩如同一面鏡子反照出了當代先鋒詩歌的發展邏輯,從而凝合了20世紀中國先鋒詩潮綿延起伏的律動脈搏,這是一位資深的批評家理應具有的恢宏視野。像羅先生另一部經常為人稱道的專著《朦朧詩后先鋒詩歌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版,以下簡稱《先鋒詩歌》),就是其當代詩歌研究結出的碩果。著作呈現了先生一以貫之的詩情、才情與理性交相混融的詩論風格,他用綴滿詩意的語言“撥動經典的風鈴”,在當代詩歌研究界率先開啟了朦朧詩后先鋒詩歌研究的濫觴,以斷代史的方式展示了當代歧義叢生的先鋒詩壇以及詩人們文本的先鋒實驗性和精神的反叛解構性的特征,發現了隱藏其間的“叛逆線索”。而更讓人肅然起敬的是羅先生雖然活躍于人情繁多的當代詩壇現場,偶爾亦與脾性相投的詩人“煮酒論詩”,但是身為先鋒詩評家先生自始至終地秉承獨立、客觀的批評立場和嚴謹、認真的治學態度,專著中充滿理性的光芒和批判的銳氣。
始終恪守“與先鋒對話”的“在場”身份,對于任何詩評家來說都將面臨“落伍”的威脅,這是挑戰“先鋒”的極限。“中間代”詩評家卻二十余年如一日,獨自品味、譜寫了屬于自己的“問詩錄”,堅定地仰望繆斯的光暈。羅振亞先生致力于“新世紀詩歌研究”方向的挖掘已經多年,他緊跟詩界的前沿話題和詩學動態,與時俱進地篩選、整理、評判新世紀“進行時”中的詩歌生態,為后來人留下了彌足珍貴的第一手資料。像羅先生關于新世紀詩歌的力作《在熱鬧與沉寂中蓄勢——新世紀詩壇印象》(《詩探索·理論卷》2010年第3輯)、《沉靜中的悄然生長——2010年中國詩歌觀察》(《名作欣賞》2011年第3期)、《“亂象”中的突破及其限度:21世紀詩歌觀察》(榮獲中國2011年度《星星》詩評家獎,《天津社會科學》2011年第1期)、《新世紀少數民族詩歌的精神向度》(《河北學刊》2011年第6期)、《面向新世紀的“突圍”:詩歌形象的重構》(《東岳論叢》2011年第12期)等等,均以詩性的言說、理性的觀察、縝密的思考和成熟的文風拍攝下當下詩壇的鮮活畫面。其中對詩人的定點爆破、詩作的微觀細讀、詩藝的獨到理解、現象的本質覓蹤以及對詩歌整體諸多弊病的揭示,全部堪稱絕佳的詩論范本,收錄了眾多妙思灼見。
二、專著、文章中的“中間代”
“中間代”詩評家對“中間代”詩歌的論說,并非同代人的自說自話,由于其特殊身份和文化背景,遂更易理解“中間代”詩人的精神內理,進而精準地描畫“中間代”的詩人群像。據筆者考察,2011年已有兩部理論專著為“中間代”詩歌開辟專節、專章加以闡述,分別是湛江師范學院張德明教授的新作《新詩話:21世紀詩歌初論》(九州出版社2011年版),浙江傳媒學院趙思運教授的專著《中國大陸當代漢詩的文化鏡像》(云南美術出版社2011年版),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掃除了“中間代”詩歌進入詩歌史的羈留障礙。②
而回首羅振亞先生的專著《朦朧詩后先鋒詩歌》,可以看到,其早在“中間代”命名誕生之初,便有意開始書寫同代詩人的卓著功勛。先生將“中間代”詩人以個體形式嵌入1990年代“個人化寫作”的地貌之中,發現并細致釋明了其展現的詩藝特點和先鋒走向,像伊沙、馬永波、安琪、西渡、宋曉賢、徐江、侯馬、宋琳、周瓚、賈薇、朱文、臧棣、桑克等詩人都曾被羅先生“點名”論及,當然專著中還包括更多廣義的“中間代”詩人。正是他們與留守詩壇的“第三代”詩人一道支撐起了1990年代貧瘠的詩歌現場,他們是破譯先鋒詩歌“歷史中斷”之謎的鑰匙,也是市場經濟占主流話語的時代修復斷裂詩意的“苦行者”。羅振亞先生面對商業化社會造成的詩人“出逃”和先鋒沉落時,心情是沮喪的,而正是“中間代”這批更為年輕的寫作者,讓先生看到了當代新詩的出路——“個人化”的“此在”詩學,“詩人們普遍感到真正的自我應該是‘非意識形態化’的個人,真正的詩歌應該放棄詩歌是什么的詰問,真正的個人化應該以‘個人歷史譜系’和‘個體詩學’為生命支撐;所以都不約而同地自覺向本質上屬于個人的詩歌本體回歸,遏制社會抒情,不再問為什么寫作,不再為既有的秩序寫作,不再借助群體造勢,而注意探究個人生命體驗里存在著的寫作可能性,完全按照自己的標準喜好和詩歌觀念寫作和集體命名無關。”③從“個人化寫作”的翩然蒞臨到晉級為詩壇風尚,“中間代”立下了汗馬功勞,其“及物”寫作、敘事性、戲劇性、互文性等詩藝綜合能力均為羅先生津津樂道之“手藝”,哈爾濱的桑克和馬永波便以此專長成了先生專著里的常客,像桑克的《公共場所》便取締了玄妙空泛的大詞,沉溺于世俗世界的人情冷暖,聆聽那細瑣平淡又真切感傷的生活樂章。羅先生仔細回味詩作的每一個音符,探聽詩歌流入“現時”的密道,從中證明了“個人化寫作”包蘊社會歷史語境壓力的能力;馬永波的《電影院》也是先生鐘情的佳作,其包容性的寫作技巧,熔小說的筆法和散文、隨筆的敘事資源于一爐,使文體混響雜糅布滿了事件化、心理化、情境化的因子。“中間代”對先鋒精神念念不忘,導致其在詩藝探索上走得最遠,但是“不安分”的躁動,也使部分“中間代”詩人被裹挾進了“知識分子寫作”和“民間寫作”的世紀末論爭中,掀起了詩壇持久的震蕩,阻礙了其作為詩群浮出地表的時機。可以看出,羅先生有意將“中間代”個體詩人劃入不同群體,從而打破了既有的代際標準推導出詩壇整體的發展走勢。
羅振亞先生的另一篇《憑文本支撐的精神鳴唱:“中間代”詩歌論》(《廣東社會科學》2007年第2期。)則經常被“中間代”詩人所提及,許多“中間代”理論選本也將其收錄,迄今為止,這是論述“中間代”最具學理性的篇什,呈現出了詩人們尋找詩性高地的堅韌跋涉過程。羅先生抓住了“中間代”詩人的潛隱、平和、沉穩等等性格特點,既強調“中間代”個體的獨特感知,又全景式地掃描出了繁多的詩歌文本背后相似的技藝操作、寫作理路和價值取向,肯定其藝術探索的實績;并以同代人的“靈魂感”和精神認同感構建了詩人之間或詩作之間的內在聯系,探知其背后大致相同的精神旨趣。例如先生眼中,安琪的《龐德,或詩的肋骨》就是一首用語言思維的佳品,并從中過濾出了詩人精神思想的碎片:匪夷所思的語言秩序和超現實主義的因子遍布四處,流瀉出了文本的“不和諧音”(胡戈·弗里德里希語),仿佛每一節詩章都可以獨立成詩、抽取閱讀,卻又被詩人錯亂的語言維系起來,違反了常態的思維邏輯,歧義迭出。由于長年“供職”于當代先鋒詩歌的現場,加之經常調動、研讀大量的詩歌文本,羅振亞先生遂精辟地概述了“中間代”詩人的藝術內蘊和精神氣象,并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代知識分子心靈與社會現實的齟齬和持守詩歌理想的艱難。
雖然羅振亞先生對“中間代”推崇有加,但是秉持批評家的良知和對藝術負責的態度,先生亦尖銳地指出了“中間代”詩歌的諸種缺陷,“它并未從本質上撼動以往的詩歌,在寫作方向和詩學主張上,它同第三代詩的后期精神并無本質區別,其敘事化、個人化、日常主義的表征,在某種程度上也僅僅是前者寫作策略的翻版和模仿;甚至他們尚處于沒有形成強勁的總體氛圍的散兵游勇狀態,還沒產生眾望所歸的大詩人、大批評家,80年代拳頭詩人詩作少的老大難問題依然困惑著他們;高揚差異性的負面效應,使它也失去了轟動效應,過度迷戀技藝也不時發生‘寫作遠遠大于詩歌’的藝術悲劇”④。這種全面、深入、理性的“勁道”分析,避開了慣常的套話、人情話的當代詩論弊病,字字珠璣、鞭辟入里。可以說,正是通過專著、文章的隱性交流、切磋,“中間代”詩評家與詩人的關系才日益密切、成熟起來,兩者最終構建起了“寫作—閱讀(理想讀者)—批評(反饋)”的循環系統,詩人們深知一位優秀的詩評家對其寫作的指導意義和對文本的闡釋功能,“行家的作用是‘跑到幕后’,窺探文學創作的社會歷史背景,設法理解創作意圖、分析創作手法。對他來說,不存在什么作品的老化或死亡問題,因為他隨時隨地都能從思想上構擬出能使作品重新獲得美學意義的參照體系。這是一種歷史的態度。”⑤相信,這便是“中間代”詩評家的職責所在,既深入同代人的詩歌紋路,勘察其詩作背后“精神山麓”的潛行走勢,又盤旋之上如“鷹”般迅捷、犀利、冷靜,形成一種集約束性和開放性于一體的批評空間。
三、立足“學院”、輻射“詩壇”
走筆至此似乎離題略遠,關于“中間代”詩評家如何具體推助詩人“小群體”的發展還未論及,但正如上文所述,由于詩評家的特殊身份使然,他們的學術生長周期普遍較長,只有年復一年的打磨好自己的功底,才能在研究界獲得一席之地,進而得到大家(包括詩人)的首肯。如今,“中間代”詩評家已經穩居“學院”詩歌研究“掌門人”的位置,批評的影響力和知名度也逐年增強,他們正努力開啟“中間代”的升空模式,將自身的熱能反哺給詩壇。
羅振亞先生曾執教于哈爾濱師范大學,為母校留下了一批專攻新詩研究的碩士生、博士生,2005年調入南開大學,繼“九葉”詩人穆旦之后,先生又重新讓南開綻放“詩花”,和同道一起將“南開園”打造成了國內外新詩研究的重要陣地之一。多年高校從教和現當代文學研究的經歷,讓先生發現了很多詩學命題和研究角度,這些均被大量的碩士生、博士生繼承、發揚下來,像先生博士生的畢業論文選題,就幾乎占據了新詩研究領域的所有要沖:有的側重研究現代象征詩派、新月詩派、九葉詩派、1940年代中國詩壇、中國現代新詩語言、現代城市詩學;有的著重考察當代詩歌地質,如中國朦朧詩后先鋒詩歌敘事性研究、1990年代女性詩學研究、新世紀詩歌研究、臺灣“新世代”詩歌研究、中俄詩歌比較研究等等,不勝枚舉。而掐指算來,羅先生在當代文學史教學中引入“中間代”已經有七個年頭了,2005年,先生在哈師大講授“中國當代詩潮”的研究生課程時,便大膽地啟用了“中間代”這一命名,不但詳盡地介紹了“中間代”命名的緣起、論爭和意義,還深入淺出地講解了“中間代”詩歌的代際傳承、詩學特色和藝術維度,受之啟發的學生不在少數,筆者更多蒙先生教誨,對“中間代”研究情有獨鐘。當許多“中間代”詩人,如安琪、侯馬、唐欣、老巢、趙思遠、潘洗塵、李少君、劉不偉等等得知羅先生默默為同代詩人所做的努力時,感動不已。這是詩人對詩評家遺失許久的信賴,是兩者消除分歧與矛盾,共同組建良性、互動、多元的當代詩壇的美好開始,“作家與讀者之間的媒介的數量增加了。我們可以研究類似‘沙龍’的茶座、咖啡室、俱樂部、學會和大學等社會機構和社會交往作用……批評家變成了重要的中間人;一批鑒賞家、藏書家和收藏家也會支持某些類型的文學;而文學界人士的交往本身,就有助于形成作家或未來作家的讀者大眾。”⑥“中間代”詩評家以推廣、批評、參與的方式加入了“中間代”的各個小群體,為他們在當代詩史中存留了一番客觀、公正的估評,并相對較早地研究詩人們那令人眼花繚亂的藝術形式實驗,鉤沉出了一代人的生命軌跡。
當“學院”中的“中間代”詩評家走上了自覺評述同代詩人的道路,自然大大提升了“中間代”詩歌的影響力,“一部作品的成功、生存和再度流傳的變化情況,或有關一個作家的名望和聲譽的變化情況,主要是一種社會現象”⑦,借助高校的學術平臺,詩評家籌辦了不少以“中間代”詩歌為中心的研討會,旨在托起詩人們色彩紛呈的詩性天空。遠的暫且不談,單說2011年湛江師范學院舉辦的“21世紀中國現代詩第六屆研討會”和“陳陟云詩歌研討會”,與會專家和詩人大多為“中間代”,像羅振亞、張德明、吳子林、吳投文、劉潔岷、向衛國、趙金鐘、李少君、安琪等等。會議的一個中心議題便是“中間代”詩歌,國內南北兩撥詩評家齊聚湛江師范學院,形成“中間代”詩歌研究的南北兩極,遙相輝映、惺惺相惜。而距“中間代”命名在廣東提出已經相隔十載,因此,這次會議也具有了紀念性的意義——正是2001年湖州師范學院的“21世紀中國現代詩首屆研討會”,讓“中間代”進入了研究界的視野,開始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雖然“中間代”作為一個后期整合的概念有其自身的缺陷,但是由于“中間代”詩人和詩評家的“合謀”和強大詩歌文本、理論的支援,它漸漸博得了詩歌史的承認,被歸入適宜的詩歌方陣,并陸陸續續地被編進了許多高校教材,獲得應有的評價。
也許是“中間代”詩評家走得遠了,人們似乎都忘卻了他們曾經還是浪漫的詩人。近兩年在一片溫馨拳拳的懷舊聲浪里,黃禮孩主編的《詩歌與人》出版了《詩歌與人·詩人批評家詩選》(2011年2月,總25期),將我們引回了詩評家的“詩壇往事”。羅振亞先生早年便已“揮手浪漫”,轉而投奔新詩研究,但是當我們重溫先生那一首首滿載詩情的篇章時,不由得為先生的詩筆熱淚盈眶,“不要偷掩憂郁的雙眼/圍巾擋不住冬夜厚厚的悵然/也許我太冷漠冷冷漠漠如巖石/沉沉默默沉默像星光黯淡/我怕怕涌動的情濤/沖毀前方并不牢固的堤岸/濺濕話語與足音織成的溫馨/淹沒玫瑰色的夜晚/我說過我們還會相見”(《我說過我們還會相見》);“我們知道永遠沿著冬天走下去就是/開拓就是希望/一個個季節的連續就是人生的漫長/我們都愿意是星斗不是星斗也無妨/人生就是走就是跑但不僅僅是閃光……只要我們還活著還會有方向/我們就要追趕冬天塑造冬天的形象”(《北極光》),兩首詩都對生活滿含真情,“不偽飾不做作”(龍泉明語),《我說過 我們還會相見》像是先生與往事的一場邂逅,散發出了朦朧、憂傷、恬美的氣息,讓身經詩行的讀者不由自主地被那迷人的字句吸引,被細膩的情感征服,仿佛回溯到了那些年我們一起度過的日子,如歌似畫;再看《北極光》,先生以黑土地男兒的豪情詩就了一片璀璨的極光,耀人眼目,冬季的寒冷、漫天的雪花、大興安嶺的火把和天上不變的星斗,是催生先生詩情的溫床,是養育先生詩性的北疆,是先生魂牽夢繞的黑河、哈爾濱與黑龍江,這里留下了先生追夢的年代、珍存了先生守望詩歌的美麗愿望。可以說,正是曾經常伴繆斯左右,才讓先生能飽蘸熱血詩心,準確傳神地勾繪出了中國新詩的崢嶸歲月。
“中間代”詩評家深居高校,卻少有“學院派批評家”的文法筆調,往往才學與才情兼備,不僅擁有扎實、深厚的學理功底,而且常懷知識分子的人文精神和批評家“感時憂國”之心。新世紀,他們漸漸成長壯大,以“為詩立言,為史做傳”的勇氣和責任專注于同代詩人的藝術天地,捍衛著詩歌的榮譽。
【注釋】
①羅振亞:《日本俳句與中國“小詩”的生成》,載《中國社會科學》2010年第1期。
②雖然誠子誠、劉登翰編著的《中國當代新詩史》(2005年修訂版)中提及了“中間代”這一抒情群落,但關于其具體闡釋文字則相對稀少,語焉不詳了。
③羅振亞:《朦朧詩后先鋒詩歌》,163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版。
④羅振亞:《憑文本支撐的精神鳴唱:“中間代”詩歌論》,載《廣東社會科學》2007年第2期。
⑤[法]羅貝爾·埃斯卡皮:《文學社會學》,86—87頁,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⑥⑦[美]勒內·韋勒克、奧斯汀·沃倫:《文學理論》,劉象愚、邢培明、陳圣生等譯,107—108、108頁,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
(邵波,黑龍江大學文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