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家阿城的中篇小說《棋王》是20世紀70年代末“知青文學”的一個部分。采用了獨特的敘述方式,從第一人稱敘述、自由的敘述態度和獨特的敘述語言,構成了有別于同時代其他小說文本,本文擬從《棋王》的敘述和語言風格角度進行分析。
關鍵詞:《棋王》敘述模式 語言風格
引言
《棋王》發表于1984年,當時知青文學和尋根文學思潮方興未艾,因此不少批評家將其納入知青題材或尋根題材進行解讀。本質上《棋王》是立足于以莊禪為代表的古典本體論哲學的文化視角,借知青生活這一具體的生命現象為媒介,來探討特殊年代里的理想人格與人生境界。作品以中國傳統文化所體現出來的那種內在精神自由的描寫,達到了對一個造成物質貧困的痛苦時代的超越,在肯定精神存在的永恒價值的同時,高揚了人的主體精神。作品體現出的是一種自然之道的恬淡無為和心神玄遠的審美感受,從審美創造主體的角度說,《棋王》追求的哲學意識、人生態度與審美情趣暗含一體的表現模式,可謂是古代莊禪美學精神在當代小說創作中的成功再現。
一、《棋王》的語言風格
阿城在80年代后期取得的巨大反響與他鮮明的語言風格是分不開的,總體來說,阿城的小說用了一種平淡、內斂的語氣進行敘事,這在50年代后的文學創作中屬于一種開拓性的嘗試,這種語言迎合了許多知青對文化的需求,很多老知青們在他流暢通曉的話語中體悟到了一種“人生的真味”,并紛紛開始重新尋找自己的價值定位和目標,阿城的語言一定程度上填補了中國倫理價值的真空,結合同時期在中國刮起的“美學熱”來,我們就不難發現,阿城的語言風格和當時人文關懷的社會主流觀念是相吻合的。
但是,我們現在是以一種現代的思維去考量阿城,他的洗練的文筆如果僅僅被理解為一種賞玩性質的文學技巧,是為了寄托人們對動亂過后對安定的渴望而開的一針麻醉劑,那就錯了。如果說“文革”后的青年們在閱讀阿城時,由于自身經驗的范圍,無法站在文學的角度客觀評價他,那么我們今天站在歷史的新起點上,回過頭來重新理解阿城,就顯得尤為必要。文學在今天已經逐漸擺脫了政治的影響,倫理的影響,甚至文化的影響,而變得越來越純粹和真實,因此,我們也有必要讓阿城的小說“做回自己”,還原出本來的意義。
阿城在《棋王》中采取了第一人稱的敘事方式,“我”在文中的存在起到了勾連情節線索的作用。值得注意的是,“我”不僅是故事的敘述者,也是文章的倫理評說者,這對于引導讀者對《棋王》的整體價值評價,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我們往往在閱讀中不自覺地受到作者潛移默化的影響,又不自覺地接受了“我”的敘述,以為《棋王》中的“我”與作者潛意識中的“我”是一個主體,這其實是一種很大的誤解。“我”在文中的形象,不是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只是一個有一點閱讀基礎的知青,面對王一生而生發的感受不外乎是人類最基本的情感,王一生的落魄引起的是“我”的“同情”,王一生對吃和讀書的理解引起的是“我”的“不屑”,王一生對象棋的態度引起的是“我”的“敬佩”。在文章最后“我”將王一生從象棋的擂臺上扶下來以后,得出的是他才“像個人”的一點點感悟。其實這并不是整篇《棋王》的核心思想,而恰恰相反,它僅僅是作為阿城貫穿整個文本的話語背景的小小一環,這一段的存在是為了構成阿城話語風格的完整而自足的一部分,并不對整個文本的倫理基礎作出任何評價,更毫無關涉升華、總結、隱喻等寫作手法。
事實上,阿城在通篇的敘述中都盡可能避免某種語言的突兀,盡可能不出現拔高性的、概括性的宣言或吶喊,整篇《棋王》貫穿的是他的寫作態度而不是人生理想,《棋王》的話語氛圍是平淡的,阿城也盡可能地守護這種平淡。反對宏大敘事與話語霸權,堅持對語言和對意義的消解,這應該是阿城小說的創作原則。
(一)虛實相生的敘事方式與張弛有度的敘事節奏
《棋王》的敘事方法平平無奇,主要以順敘為主,看似落棋無聲,但實際其中交織著倒敘、插敘、預敘等多種敘述方法,伏筆重重,懸念叢生。錯綜復雜的懸念伏筆使《棋王》的敘述搖曳生姿,避免了平鋪直敘的呆滯。
文中描寫具體的下棋場面主要有兩次,一次是“王倪對弈”,另一次是“九局連環車輪大戰”。兩次都以虛寫為主,都沒有進行如“仙人指路”、“五七炮對屏風馬”、“車二平五”之類十分精細的對局實況描寫。因為,寫得太具體不但容易把讀者的注意力導向實戰,把對弈的內外過程寫死了,沒有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而且對于一些不懂得棋道的讀者,具體實在的對局描寫反而不利于他們理解戰況。更為重要的是,敘述者“我”本身對象棋也沒有多深的研究,若對雙方的對局進行精細的工筆描寫,勢必超越了“我”的能力范圍,并不符合“我”這一視角人物的身份,反而弄巧成拙。在對弈過程中采用以虛寫實、虛實相生的方法,作者實際上是考慮了多方面的因素,同樣與以“我”作為視角人物密切相關。作者在描寫對弈時采用虛筆,虛晃一槍,把主要筆墨放在對局過程中的人物表情和環境氣氛,通過側面描寫,反而能襯托出戰況的激烈。這種描寫的方法,類似于《伊利亞特》中對海倫的美貌、《三國演義》“溫酒斬華雄”中對關羽勇猛的描寫,“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雖然都是以虛寫為主,但具體而言兩次對弈的寫法又各不相同。在“王倪對弈”中,作者吊足了讀者的癮,類似于《紅樓夢》中對于賈寶玉出場的描寫。如果說“王倪對弈”是“千呼萬喚始出來”,那么“九局連環車輪大戰”則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如果說“王倪對弈”是“慢動作”,“九局連環車輪大戰”則可謂暴風驟雨,情節推進的節奏相當快。當一傳出王一生要與亞軍、季軍同時比試的消息,“百十個人把我們圍了起來……走過半條街,竟有上千人跟著跑來跑去……到了棋場,竟有數千人圍住,土揚在半空,許久落不下來。”后來,更從以一對二突變為以一對九的“九局連環車輪大戰”!
“人是越來越多,后來的人拼命往前擠,擠不進去,就抓住人打聽。婦女們也抱著孩子們,遠遠圍成一片。又有許多人支了自行車,站在后架上伸脖子看,人群一擠,連著倒,喊成一團。”數千人鬧鬧嚷嚷,街上像半空響著悶雷。作者極力渲染車輪大戰的緊張氣氛,霎時間風云突變,緊張得讓人不寒而栗,就連主人公王一生自己也明白“事情鬧大了,你們幾個朋友看好,一有動靜,一起跑”。也正因為極寫局勢的嚴峻,無路可退,激發出他貌似莊禪的超脫曠達內所隱藏著的儒家的進取精神和“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生命潛能。
結語
《棋王》的成功不僅在于其深厚的文化意蘊,也在于其獨特的敘事策略,若即若離的人物視角設計,以及通過多種敘述方法相結合來設計錯綜復雜的懸念伏筆,這些都是阿城的《棋王》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用“平實自描的手法,通過對文本立意和文本結構的賦形和構建向我們傳達這種心靈的顫動,虛實相生的設計留給讀者更多想象的空間,在主人公“平凡而又非凡的生活體驗中,揭示了玄妙的哲學命意和高遠的文化沉思,做到了空間秩序和時間秩序的統一,做到了和諧與邏輯性的共存。作為阿城最有影響的作品之一,中篇小說《棋王》雖尚非無懈可擊,但它別具一格的敘事策略和語言風格,仍然值得稱道和繼續研究。語
參考文獻
[1]馬正平.高等寫作思維訓練教程[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
[2]阿城.棋王[M].作家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