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酒顛》一書的一些問題

摘 "要：《酒顛》明代夏樹芳著，其主要是關于中國古代飲酒掌故一百七十余則。這本書或為作者精心所作，但是仍然存在著不少的問題。本文將根據其中的問題分為兩部分加以論述。一是對《酒顛》一書進行簡單的介紹，二是對書中存在的典型問題進行分析。

關鍵詞：《酒顛》;飲酒典故;問題分析

作者簡介：劉仕俊，四川劍閣人，四川師范大學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專業中國古代史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3--02

一、關于《酒顛》

《酒顛》收集了一百七十余則典故，其中的內容涉及飲酒趣聞、名酒釀法、著名酒器等諸多方面。在正文之前，有夏樹芳和陳繼儒的兩人的序、董其昌的題詞。正文所載故事內容簡短，格式基本相似。先對主人公進行簡短介紹，再敘述故事。本文以書中“登高落帽”條為例，該條目原文如下：“孟嘉字萬年，好飲。桓宣武嘗問萬年何為嗜酒，孟答曰：‘公但未知酒中趣耳。’九日偕宣武宴龍山，酒酣落帽，著作郎孫盛為文嘲之。”這一條的內容先是孟嘉的姓名，其后才是寫登高落帽這件事。不過其中有部分條目與上述的略有差異，這些條目多是省去有關的簡短介紹，直接描述相關的事跡。書中故事排列，可以說是隨機排列而成，書中各個故事之間，沒有較大的聯系，以書中“持螯拍浮”、“登高落帽”、“一斛得涼州”三條為例（此三則故事在書中是按順序先后順序排列）。此三則故事，第一則講的是東晉人畢卓對于人生的感受，第二則是東晉人孟嘉參加宴會時發生的事，第三則是關于東漢人孟佗用酒賄賂得官的事，三則故事雖都與酒有關，但在其他方面基本沒有什么聯系。全書一百多則故事可以說是不同年代、不同故事隨意排列。筆者認為，本書可能是作者在隱居著述之時，將自己所能見到的材料匯集而成的，作者的目的并不是要編輯成一部條目清晰的類書。這本書中的人物有不少是嗜飲的人，關于他們的飲酒典故自然不會只有一兩條，然而在這本書中的一百七十多條故事并沒有關于同一個人的多則故事，這或許也能說明作者著書的本意。對于書中的所記載的各條故事的主要內容，需要指出的是，書有不少條目的內容是由幾則材料拼湊而成，如書中的“形神不相親”條“王佛大言：‘三日不飲酒，覺形神不復相親。’自恃才氣，放酒誕節，居嘗慕王平子之為人。婦翁嘗有慘，王乘醉吊之，婦翁慟哭，王與賓客十許人，連臂被髪裸身而入，繞之三匝而出。”這一則故事的內容，在別的書中也有記載，但是于此處不同在于多為兩段材料。其中“王佛大言：‘三日不飲酒，覺形神不復相親。’”這句話在《世說新語·任誕》中有相同的文字，但是在《世說新語》中卻沒有后半部分。而其后半部分的“自恃才氣……繞之三匝而出。”則在《晉書·王忱傳》中才有同樣的記載。在書中，有不少故事的主要內容也是如此，由幾則材料組合而成。筆者認為，會出現這樣的現象或許是作者在著書時，將記述一個人的多則材料合為一文，避免出現一人兩事或者多事的情況，這也正好與前文的觀點符合。

最后要再談一點，作者雖不是要編寫一本有關酒或者是飲酒的類書，但是通過閱讀全文，可以發現類書對于這本書的影響有較大的影響，從體例上來說，這本書分條別目，于類書的體裁較為相似。從內容上，這本書中有不少故事中的文字與正史的記載不同，倒是與類書的記載相同。如“在省常醉”條，原文如下“謝超宗恃才使酒，多所凌忽。為齊高帝黃門郎，在省常醉，出為南郡王中軍司馬。”這則故事在《何氏語林》和《南齊書》都有相應的記載，《何氏語林》載：“謝超宗恃才使酒，多所凌忽，嘗以應對忤旨，出為南郡王中軍司馬。”。《南齊書》的記載是：“為人仗才使酒，多所陵忽，在直省常醉，上召見，語及北方事，超宗曰：“虜動來二十年矣，佛出亦無如何！”以失儀出為南郡王中軍是司馬。”毫無疑問三段文字所講述的是同一件事，但是通過仔細的對比我們會發現《酒顛》和《何氏語林》的文字完全相同，而與《南齊書》的記載卻有細微的差別，一處是“陵忽”、“恃才”，一處是“凌忽”、“仗才”。這樣的例子在全書中的其他條目中也是存在，比如主人公的人名與正史中的人名不同，如“一斗逍遙”條中的韋瓊，在《北史》和《周書》與之事跡相符的有韋敻一人，但是在一些類書如《說郛》《氏族大全》等書中卻寫作“韋瓊”。往往正史是較為權威的材料，作者書中的文字卻與正史存在差距，假若是字詞的不同，這可以解釋為作者在著書時改寫，但是對于歷史人物的人名，恐怕不是作者故意誤寫，筆者認為類書作者應該受到了類書的影響，由于類書分門別類，容易查找，材料豐富，故作者多從中摘抄材料，但是作者具體受那一本，或者是那幾本書的影響，這還有待商榷。

二、存在問題

上文對《酒顛》的一些情況進行了簡單的介紹，需要指出，這本書中存在不少問題。《茶董》也是夏樹芳所著，書中的主要內容是古代與茶相關的典故，他的體例和性質與《酒顛》相似。《四庫總目提要》對于《茶董》有這樣的一段評價“其書不及采造煎試之法，但摭詩句，故實然踈漏特甚，舛誤亦多。”用這句話來評價《酒顛》，也是較為符合《酒顛》的情況，在這本書中存在不少的問題，而這些問題須予以重視，以下將分類舉例指出其中的問題并做一分析，《酒顛》中問題有以下幾類：

（一）人名問題

在書中摘取的許多故事都在正史中有著相應的記載，雖然事跡相符，主人公的名字卻有所差異，如“飲盡踏銀海”條，其原文如下：“葉鈞大宴，有裴弘泰后至，罰以坐上小爵至觥船，飲皆竭。有銀海受一斗，一飲而盡，踏其海，卷抱之，索馬徑去。”這則故事在《太平廣記》中有更為詳細的記載，不過《太平廣記》中，宴會的舉辦人是“裴均”而不是“葉鈞”。通過查找正史，我們可以推斷此處的人物應該是裴均。我們可以從裴弘泰的生平中發現一些線索。裴弘泰，河東（今山西永濟）人，生卒年不詳。他的事跡在《舊唐書》中有所記載，通過這些記載，可以確認裴宏泰的所處的時間應該是晚唐時期。葉鈞在《新唐書》和《舊唐書》的《裴均傳》中并沒有相關的記載。至于裴鈞這個人，在兩唐書中都有記載，根據記載，裴均為人“喜好以財交權佞，荒縱無法度”。在故事中所記載的銀海是一種純銀的大型酒器，重量約二百兩左右，除了這種酒器之外，文中記載的其他各種酒器也都是純銀制造，由此可見宴會的規格，以裴鈞的身份與地位，其作為宴會的舉辦者是較符實他的性情的。又據《太平廣記》中所載，裴弘泰是裴均的侄子，在宴會上如果是上下級的關系，裴弘泰不可能會遲及其后的舉動，也只有在親近之人的舉辦的宴會活動中才會發生，通過以上的討論，可以看出，“飲盡踏銀海”所講的應該是裴均，而不是葉鈞。又如前文中所說的“韋敻”與“韋瓊”的差異，如前文討論，雖然兩處的名字不同，但《酒顛》中所記載的關于韋瓊的故事，與《周書》與《北史》中的關于韋敻記載卻完全相同。

（二）事跡混淆

在《酒顛》中，某些典故記載的事跡存在著明顯的錯誤，不少典故往往將彼人的事跡歸在此人的名下，如“好事問奇”條原文如下“揚雄字子云，家貧嗜酒，人希至其門。時有好事者載酒問奇字”。“載酒問奇字”這件事在《漢書》中也有相關的記載，不過在《漢書》記載的卻是兩件事，一是“家素貧，耆酒，人希至其門。時有好事者載酒肴從游學”。二是“乃劉棻嘗從雄學作奇字。”在《漢書》中明顯是兩件事，而在《酒顛》中將這兩件事混為一件事，將劉棻的事跡混在好事者的名下。又見“醉引金吾句”條，原文如下：

“竇儼字望之，為三司鹽鐵使，與梁顥、胡旦嘗會飲于趙昌言樞密第，儼每乘醉夜半方歸。金吾吏候馬首聲喏，儼以醉鞭指其吏曰：‘金吾不惜夜，玉漏莫相催’。”竇儼字望之，是后晉天福六年的進士，歷仕后晉、后漢、后周，死于宋太祖建隆元年，他的事跡在《舊五代史》、《新五代史》、《宋史》中都有相關的記載。而對于梁顥、胡旦、趙昌言，這三個人的事跡在《宋史》中也都有詳細記載。竇儼的活動時間主要在五代時期，梁顥、胡旦、趙昌言三人主要活動與北宋前期，所以從時間上可以看出，竇儼參加趙昌言的宴會恐怕是不合邏輯的。關于趙昌言宴會這件事在《宋史》中有相關的記載：“太宗即以昌言為左諫議大夫，代宏為樞密副使，遷工部侍郎。時鹽鐵副使陳象輿與昌言善，知制誥胡旦、度支副使董儼皆昌言同年，右正言梁顥嘗在大名幕下。四人者，日夕會昌言之第。京師為之語曰：‘陳三更，董半夜。’”從《宋史》的記載可以看出經常在趙昌言飲酒的是陳象、胡旦、董儼、梁顥等人，其中董儼的事跡和《酒顛》中的記載的事跡較為符合，且董儼的字（望之）與竇儼同字，因此《酒顛》中可能是將董儼誤作竇儼。

（三）材料組合問題

前文已經說過，在《酒顛》一書中，許多條目是多則材料組合而成。然而往往由于銜接不當，出現一些問題。在“夫婦善詩酒”中原文如下：“陸龜蒙字魯望，自號江湖散人……蔣應聲曰：“平生偏好飲，勞汝勸加餐。但得樽中滿，時亮度不難。’”從題目可見，這則故事分別講述陸龜蒙與其妻子蔣氏飲酒作詩的故事，其實在這段文字中層次很明顯，有關于陸龜蒙和蔣氏的兩段資料記載組成，而且每一段都是人物事跡加上詩作。陸龜蒙的事跡是沒有問題的，記載與《新唐書》完全相同，對于蔣氏則在《新唐書》中沒有提及。對于蔣氏的身份，不少地方的記載這里的記載也有所出入，在《中國文學家大辭典·隋唐五代卷》記載：“蔣氏（生卒年里不詳）五代吳越人。蔣疑（疑即蔣凝）之女，湖州司法參軍陸蒙之妻。善屬文，耽酒。后染邪氣，姊妹勸節飲，猶強飲之，并應聲吟詩以答。”關于蔣氏在《說郛》、《氏族大全》等書中也有介紹，都說蔣氏為陸蒙之妻。蔣氏是不是陸龜蒙的妻子，陸龜蒙與陸蒙是不是同一個人，這里我們就不再深究，但要說明的是，這段文字很明顯是由關于兩人的材料湊集而成一文，作者在編輯這一則材料可能是也沒有進行仔細的考證，導致出現這樣的問題，書中有不少典故也是這樣，因此我們在閱讀這些組合材料時應當注意。

三、結語

《酒顛》成書于作者隱居的時候，這本書實際上是作者把自己所看過的有關飲酒的一些典故編成一書，或是原文摘錄，或憑記憶寫下，全書共收集典故一百七十余則，每則故事內容簡潔明了。不過全書所載的故事可謂毫無體例可言，編排亦無順序可依，內容上也完全談不上全面。在全書的一百七十余條故事中存在不少問題，上文筆者僅僅列出其中的明顯三類問題，希望對于讀者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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