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艾米麗·迪金森在十九世紀的美國文壇是一位獨樹一幟的女詩人。冰心是二十世紀中國杰出的文學大師。盡管生于不同的時代,處于不同的國度與文化背景之下,但大自然是兩位女詩人都鐘愛的主題。本文通過比較兩位詩人自然詩的詩體風格和海意象,從中感受她們獨特的詩情魅力。
關鍵詞:艾米麗·迪金森;冰心;詩體風格;海意象;自然觀
作者簡介:孫田田(1989-),女,山東青島人,中國海洋大學2013級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英語語言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1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6-0-02
法國詩人雨果曾說:“詩人的兩只眼睛,其一注視著人類,其一注視著大自然。他的前一只眼叫做觀察,后一只眼稱為想象。從這始終注視著這雙重對象的雙重目光中,詩人的腦海深處產生了單一而復雜、簡單而復合的靈感,人們稱之為天才。”[1](P119)作為詩人,迪金森和冰心都熱愛自然、親近自然,她們從自然中汲取營養、激發才情、發展詩歌創作。但是由于國度和時代的不同,兩位詩人在表現詩與自然的關系上是不相同的,她們以各自特有的思想感情和審美意識來描繪自然、贊頌自然。本文首先比較了兩位女詩人的詩體風格,接著從海意象入手展現她們迥然不同的自然觀,以此來更好地領略她們各具特色的自然詩。
一、詩體風格
艾米麗·迪金森是美國文壇的一位神話人物。她才華橫溢,多思多情,然而卻離群索居,終身未嫁。她一生熱愛自然,寫就了五百多首構思別致、意象豐富、獨具迪氏風格的自然詩。
艾米麗·迪金森在第668首詩中寫道:
“自然”是我們眼見到的一切——
山巒——下午和傍晚——
松鼠——月蝕——營營的蜜蜂——
唔——自然是我們頭頂的藍天——
自然是我們的耳朵所聽到的——
食米鳥的啼聲——大海的漲息——
雷鳴——蟋聲——
唔——自然是和諧——
自然為我們所感所知——
可我們卻說她不出——
我們的智慧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面對她的淳樸。[2](P98)
迪金森想象力豐富奇特,思維跳躍感強、跨度大但又不失縝密。她的自然詩句子短小,用詞凝練簡潔,語言質樸清新,詩歌中有大量的破折號和大寫字母的不規則運用。詩人用人們熟悉的事物來定義自然。在她的筆下,自然是一幅天堂般的風景圖,有挺拔的山巒和跳躍的松鼠;自然是一曲和諧的音樂,響徹大海的咆哮和蟋蟀的細語;自然是一個未知領域,有許多我們無法描述的奧秘。[3](P190)從中可以看出迪金森的詩歌基調是哀怨悲涼的,浪漫和激情之余總有淡淡的無奈和憂愁穿梭于詩行之中,她對自然的無限喜愛之中總是充滿莫名的恐懼:在探索自我和自然的關系中,迪金森十分強調自我感受,仿佛在講述一個與自然抗爭的凄涼唯美的故事;她常常游離于自然之外,以一個競爭對手的形象出現在自然面前。她筆下的自然界從未存在過完美的瞬間,她也從不愿把自己完完全全融入到自然中去。
冰心屬于“五四”新文學運動中涌現出來的第一批現代作家。《繁星》和《春水》這兩部詩集是中國小詩最初之作,也是影響最大之作。在冰心的心中,是的女神是這般的:滿蘊著真情,微帶著憂愁,欲語又停留。[4](P146)這句話恰如其分地道出了她詩歌的特色。讀迪金森的詩,會不自覺地被一種無名的憂傷籠罩其中,甚至有時候會感受到詩人編織于字里行間的疑惑和恐懼之情。與迪金森凄哀荒涼的詩歌底色相比,冰心詩歌的底色是純美溫馨的。她的自然詩明亮歡暢、清新典雅,有時又不乏一種甜美抒情,給人以溫暖的慰藉。正如嚴家炎所說,冰心的創作“有如滿天‘繁星’,又如一江‘春水’,帶給讀者光亮和溫暖,解人干渴,使人心安,讓人慰藉”,“滋潤著一代一代青少年的心。”[5]
二、海意象
詩人創作詩歌,要借助一定的形象來傳情達意。意象是詩歌的要素之一,對理解詩歌非常重要,它是作者的主觀情感和外在物象相融合產生的心象,體現了作者的價值觀念。作為海的女兒,冰心在其文學作品中寫了大量的海意象;迪金森對海意象也是情有獨鐘。透過這些自然意象,我們可以深入了解兩位女詩人迥然不同的自然觀。
整體看來,冰心筆下的海意象多是清新淡雅或委婉柔美的,如同一幅幅恬靜秀麗的水墨畫。而迪金森的海意象在描寫上更為奇特夸張,更具有神秘的浪漫色彩,意境的跳躍感也更強,恰似一幅幅撲朔迷離的抽象畫。
迪金森在第107首詩中寫到:
這是一只很小——很小的船
在顛簸著駛出海港!
這是一個多浩瀚——多浩瀚的海
在招手邀它駛向遠方!
這是多么貪婪,貪婪的波浪
在舔觸著船兒離開近海——
也不管有多少次航行
我的小船迷失在遠海
“小小的船”像是涉世未深的孩子,面對“浩瀚的海洋”——變幻莫測的人生,迫不及待地走進它,等待孩子的將是“貪婪的波浪”——無法預料的重重危險。波濤洶涌的海在迪金森的筆下是浪漫迷人而又富有激情活力的,像風姿綽約的美人兒一樣充滿誘惑力,但是這美麗之下往往潛藏著危險。在這里,“大海”代表了迪金森眼中的自然。她的海意象反映出迪金森矛盾復雜的自然觀:她熱愛自然,但是又夾雜著恐慌和畏懼。換句話說,對于自然迪金森是熱愛之情與敬畏之意并存。
再來對比冰心《春水》中第154首詩:
柳條兒削成小槳,
蓮瓣兒做了扁舟——
容宇宙中小小的靈魂,
輕柔地泛在春海里。[7](P126)
在冰心筆下,自然成了人類親密的伙伴:人們可以用“柳條”做成“小槳”,用“蓮瓣”做成“扁舟”,在春海里輕柔地泛行,盡情地享受自然。短短四行詩使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畫面躍然紙上,字里行間都流露出詩人對自然的無限熱愛與崇敬。
請讀迪金森第30首詩:
飄蕩!一只小船在飄蕩!
夜晚正在來臨!
有誰會把小船
引航到就近的小鎮?
海員們說——昨天——
在陰沉沉的暮靄中
一只小船放棄了拼搏
隨海浪漂泊浮沉。
天使們說——昨天——
于紅色的朝霞里
一只小船——飽經了暴風雨的磨難——
修好了桅桿——重扯起風帆——
又在精神抖擻地加速航行
在這首詩中,迪金森將大海、天空、海岸、天使和孤獨的海員的心靈融為一體,用孩童般天真的口吻巧妙地講述了一艘小船遇難的經過。迪金森對船只遇難的話題十分感興趣,她筆下的“海”在浪漫和激情之余總會蒙上一層凄涼、孤寂、蕭瑟的暗影,既慈愛又無情、既友善又殘忍、既帶給人類愉悅又給人類以傷害。不難看出,迪金森對于自然的態度是既樂觀向上又悲觀失望。在她看來,人與自然永遠無法和諧相處。
冰心在《春水》第105首詩中寫到:
造物者——
倘或在永久的生命中
只容有一次極樂的應許
我要誠懇地求著:
“我在母親的懷里,
母親在小舟里,
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9](P107)
詩中的“海”溫柔沉靜、虛懷廣博,像慈祥的母親撫慰和溫暖人的心靈;“母親”、“小舟”、“明月”、“大海”溫馨的融合在一起,以純真的童心、深厚的母愛、純美的自然表現出人與自然的相互關愛,休戚與共。在冰心看來,人類不應畏懼大海,也不應該對抗大海,而應與大海和睦相處。這里的“大海”是“自然”的象征,反映出冰心看待自然的樂觀態度。在她眼里,人類來自自然、歸于自然,人與自然是和諧統一的。
作為詩人,迪金森和冰心以女性特有的敏感細膩去感受世界,體驗生命中悲喜交織的瞬間,蘊積對自然萬物和人生百態的領悟,在有限的詩篇里凸現各自斑斕多變的心路歷程。迪金森和冰心的自然詩語言簡潔卻不膚淺,篇幅短小卻不簡單:她們都能把生活中常見之物,精致而巧妙地與深刻的思想哲理聯系起來,給人以警策。但是迪金森深沉濃烈的感情更偏愛憂郁感傷的情調,質樸清新的語言中彌漫著神奇的浪漫主義色彩;而冰心的文字更輕柔雅麗,意境優美清麗,更多地表現出一種女性的纖柔,彌漫著平和柔美的溫情。顯而易見,兩位女詩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對自然的態度上,這從她們詩中的海意象可見一斑:雖然兩位詩人都熱愛自然,但迪金森以悲觀的人生態度看待自然,認為人與自然無法和諧共處;而冰心則以樂觀向上的態度描寫自然,贊美世間萬物,她筆下的自然是人類親密的伙伴,人與自然是休戚與共的。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學形式,詩歌具有很大的包容性和開放性,任何人都無法窮盡它的全部含義。本文對艾米麗·迪金森和冰心自然詩的比較也是一種嘗試性的探究和解讀。她們的詩歌魅力無窮,讀者可以從不同角度理解思考,從中感受女詩人獨特的詩情。
參考文獻:
[1] 雨果. 雨果論文學, 柳鳴九譯[M].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2] 迪金森. 狄更生詩歌精選, 王晉華譯[M]. 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0.
[3] 劉守蘭. 迪金森研究[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6.
[4] 冰心. 繁星·春水[M]. 上海:文匯出版社,2012.
[5] 嚴家炎. 在<冰心全集>北京出版座談會上的發言,1995.
[6] 迪金森. 狄更生詩歌精選, 王晉華譯[M]. 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0.
[7] 冰心. 繁星·春水[M]. 上海:文匯出版社,2012.
[8] 迪金森. 狄更生詩歌精選, 王晉華譯[M]. 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0.
[9] 冰心. 繁星·春水[M]. 上海:文匯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