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明末士大夫的抒寫追述尤其是《板橋雜記》的基礎上,經年相傳,秦淮記憶已凝結為中世紀浪漫般的“青樓絕唱”,而清末狹邪小說中的描寫已普遍世俗化。身處乾嘉轉變期的《潮嘉風月記》繪寫青樓叢影,追憶古雅,形成獨有特色的社會風俗畫,自然是值得關注的。
關鍵詞:青樓;古雅;潮嘉風月記;社會風俗;世俗
作者簡介:邵捷安(1994.08-),男,江蘇南通人,徐州工程學院人文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6-0-01
文言小說集《夢廠雜著》創作于清乾隆、嘉慶間,共十卷,著者山陰俞蛟清源。俞蛟,字清源,又字六愛,號夢廠居士。一生功名蹭蹬,然樂游天下,見聞多少怪怪奇奇事,壘于胸際而濡于筆端,終成軼聞薈萃。其中《潮嘉風月記》描畫青樓眾生,但不止于詠嘆風情,嘆蘼蕪之趨敗,而以現實主義的精神憑吊古風,箴規寫懷,故有別于青樓文學中脂粉酬唱、羈孤相惜之作。在青樓文學雅俗轉換過程中,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著者將群芳風致與妓船黑暗現實相結合,既使雅與俗完美交融,也在將青樓置于社會大背景下的過程中使青樓瑣聞展現出極強的空間張力,并間接批判了江河日下的社會現實。此外,人物性格的復雜化也是小說的重要藝術特色。
一、突破了“青樓文學”的風月雅事之傳統
《潮嘉風月記》對之后文言小說敘事的重要影響在于,它突破了風行的“才子佳人”的書寫模式。唐傳奇《游仙窟》中才子佳人的浪漫相交歷來為人所稱道,而主人公與十娘的詩酒酬唱為這段奇遇更添綺麗。不可否認,小說在“麗品”一章確乎記述了才子佳人之悲合,與時興的才子佳人模式似乎并無多大差異。佳人無不“態度豐艷,柔情綽約”,而與佳人相配的才子,情寄風塵,胸懷郁勃之氣,慷慨悲歌。然而,從“軼事”篇開始,小說由浪漫的“才子佳人”傳奇過渡到妓船瑣聞的述寫。所謂妓船真情之淫靡,女色之陷人釣魂,靡不畢現,作者對青樓文學中才子佳人遇合的虛幻泡影予以尖銳的諷刺。風塵佳人情迷才子,并非慕其學識修養,僅為完成同人之相傾術。可以說這是對才子佳人夢幻的最大反叛。思想意識的不同實際取決于作者的人生際遇。俞蛟在《夢廠雜著》中亦自稱年輕時即游幕四方。寒儒身份使他能更多地接觸下層人民,理念為之一變。總的來講,俞蛟對妓船黑幕的記述粉碎了才子佳人的夢幻,并直接開創了以道咸為始的善道俗情之惡的新風。
二、對民風土俗的真實記述
《潮嘉風月記》之前,很少有青樓文學的作品把人風民俗刻畫得如此真實可感。《潮嘉風月記》開拓了前人少有涉足的領域,將民風民俗作為重要問題單獨討論。清源所記,有地方之富庶華美,而尤重描繪土俗及時流傾向。不單重今,兼有憶古,并使其成為小說一個重要的藝術成就。“麗景”一章,敘寫人風民俗,為青樓古雅構筑了宏闊的社會背景,同時也凸顯了歷史的厚重感。潮江女為娼妓,只因世代相沿之習,并非她們自愿。雅致的六篷船,所烹制的功夫茶之講究,豐姿妖嬈的船妓,營造出濃郁的文化氛圍,可見妓女的文化修養遠超當地良家婦女。“軼事”篇記述柳南等人宴集竹林,大小雙鳳翩然而至,展現出比較超脫的古典人文主義色彩。在沉悶壓抑人性的封建社會中,仍葆有古雅風情,畢竟不易。明清易代,名妓名士重知音之思,亦有古典風尚。探討其形成的原因,還是在于名妓得到受人性啟蒙思潮影響的黨社勝流的尊重。此外,士階層覺醒、平等意識萌動等也是其中原因,但在乾嘉之際的潮州,產生古雅風情卻源于民風民俗的影響,而風俗的樸魯自然成了重要原因。“麗品”篇中記澄海豪客李芥園會集韓江人士開宴湘子橋下,聽玉娘度曲,傳達出潮州當時工商業的發達已使商人在當地頗具影響力,這對民風尚奢華的漸變起到了推動作用。一時間,潮江曲部,雅與俗,古典與現代,相互沖撞、交融,成為當時社會民風民俗的縮影。著者筆跡跨越今古,展現出極為深邃的時間跨度,是小說區分于其它青樓文學的另一重要特點。
三、人物性格的復雜化
與以往的文學作品不同,《潮嘉風月記》將之前青樓文學中臉譜化的“才子佳人”形象復雜化。以往小說描寫妓女,都是將其作為才子寄托情感的對象。佳人均為豐姿妖嬈,柔情繾綣,性格純良婉約,不存在任何陰暗面,人物性格沒有發展變化,由此導致了青樓文學“才子佳人”故事的雷同。《潮嘉風月記》中塑造的眾多妓女形象,固然有先前模式化的弊端,但已出現重大突破,主要體現在對人物形象進行生活化的處理,在雅俗沖撞的背景下展現人性的一般性。“軼事”篇敘家人張和與一妓交最密,只因纏頭甚薄,假母阻二人戀情。兩人約會,一同赴死。之后妓女獲救,而張和死難。翌日妓女已抱琵琶,為他客勸酒,不再念及張和之死。對妓女而言,經濟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而故事中妓女的做法遵循了人性的一般規律,是合乎常理的。“麗品”篇的桂姐惺惺作態,只因傖夫互相推奉,竟妄自尊大,終被惡少教訓,自此漸而安分。由桂姐的性格發展變化揭示外部環境的險惡與敗象,起到了勸懲的社會作用。這是復雜化的人物性格在小說中的重要藝術成就。
《潮嘉風月記》打破風月雅事的傳統,追述古雅風情,但同時摻雜“俗情”,使青樓成為社會風俗的縮影。不僅如此,其開創的道咸之后善道“俗情”之惡的文風推動了文言小說的通俗化,在文學史上當享有不容忽視的文學地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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