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棄老傳說“棄姥山”的傳承

摘 要：“棄姥山”是日本的一個棄老傳說，流傳甚廣，在長期的傳承中形成了諸多版本。本稿以日本古典文學作品中出現的“棄姥山”傳說為中心，通過文本比較分析，著重考察棄老傳說在日本文學作品中的傳承。

關鍵詞：日本；棄老傳說；棄姥山；傳承

作者簡介：徐衢，天津外國語大學，女，2011級研究生，日本文學方向。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03-0-01

在世界上的很多國家，都有棄老傳說的流行。例如，印度《雜寶藏經》中的棄老國傳說，中國《孝子傳》中孝孫原谷的故事，朝鮮的高麗葬風俗傳說，希臘等東歐國家的口承棄老傳說等等。在日本，最有名的棄老傳說便是“棄姥山”，這一傳說與長野縣更級郡（今長野縣長野市南郊地區，和歌中賞月名地）的冠著山有關。“棄姥山”這個詞語最早見于《古今和歌集》中的一首和歌。在此歌出現后的大約五十年作成的《大和物語》以此歌為基礎，初次說明并記載了“棄姥山”傳說。此外，歌論書《俊賴髓腦》和說話集《今昔物語》中也作了收錄。這些故事的內容大致相似，在一些細節上卻有不同。

成立于平安初期延喜五年（公元905年）的《古今和歌集》是日本最早的敕撰和歌集，書中首次出現了“棄姥山”一詞。第十七卷雜上878載：“棄姥山上明月輝，遙望致我心難平”，描寫了旅途中的感懷。但因為作者不明，不能確定吟唱者是旅人，還是與棄老故事有關的人。

此后，平安中期天歷五年（公元951）前后《大和物語》成立，是日本早期的和歌物語，書中收錄了和歌故事173則，其中的第156段便記載了“棄姥山”故事。故事中男子將撫養自己長大的伯母遺棄在山頂，回家后望著山頂的月色倍感后悔，吟唱出了“棄姥山上明月輝，遙望致我心難平”的和歌，最終將伯母迎回。這一故事是對《古今和歌集》“棄姥山”和歌的展開，又將其吟唱者定義為遺棄老人的男子，賦予了和歌極強的故事性。

成立于平安后期天永二年（公元1111年）左右的《俊賴髓腦》是日本最早的歌論書，書中記載了許多與和歌有關的傳說，其中也包括“棄姥山”傳說。與《大和物語》的“棄姥山”傳說相比，這一版本在故事發生地和情節梗概上大體相同，卻也存在五處不同：①關于遺棄老人的人，《大和物語》中是“甥”，而《俊賴髓腦》中是“姪”；②關于遺棄老人的時間，《大和物語》中是“月色格外明亮的夜晚”，《俊賴髓腦》中是“八月十五日夜”；③關于作此和歌的人，《大和物語》中是遺棄老人的男子，《俊賴髓腦》中是被遺棄的老人；④關于故事的結局，《大和物語》中男子迎回了老人，《俊賴髓腦》中女子最終遺棄了老人；⑤關于文章末尾，《大和物語》直接以故事結束，《俊賴髓腦》文末附文：“這山以前叫冠著山，因為形狀像個帽子。”由此可見，《俊賴髓腦》與《大和物語》有很大不同。《俊賴髓腦》的故事不是基于《大和物語》而作，而是根據當時口承流傳于世的棄姥山傳說采錄而成。當時由于交流不便，因地區差異而存在異說也是很自然的。

成立于平安末期（約公元1120年以后）的《今昔物語》是日本最大的古代故事集，在第三十卷第九話中記載了“信濃國棄姥山”的故事。與《大和物語》的“棄姥山”傳說相比，有三處不同：①關于被遺棄的老人，《大和物語》中是“伯母”，而《今昔物語》中是“姨母”；②關于遺棄老人的時間，《大和物語》中是“月色格外明亮的夜晚”，《今昔物語》中是“八月十五日月色格外明亮的夜晚”；③關于文章末尾，《大和物語》直接以故事結束，《今昔物語》文末附文：“這山以前叫冠著山，因為形狀像個帽子，故得此名。”由此可見，《今昔物語》的文脈與《大和物語》基本相同，大部分從中引述而來。從三處不同來看，內容上更加具體化，時間更明確，敘事更生動。此外，文末附加了關于山的說明，與《俊賴髓腦》文末一致，可見《今昔物語》的故事不僅是從《大和物語》中吸收而來，而且受了《俊賴髓腦》很大的影響。也就是說，《今昔物語》的故事很可能是以《大和物語》的傳說為內核，部分性地參照了《俊賴髓腦》中收錄的異說。至此，以往作品中以和歌為中心、以故事為解說的文學形式，在《今昔物語》中有了根本的轉變。《今昔物語》以其獨特的敘事方式，使故事本身成為重點，對后世的棄老題材作品影響深遠。

通過對以上四部古典作品的比較考察，我們看到，“棄姥山”始于民間傳說，由口口相傳，最初被《古今和歌集》收錄，后經《大和物語》和《俊賴髓腦》，以至《今昔物語》。

此后，“棄姥”題材演化出多種類型的棄老傳說，在日本廣泛傳承、流布甚廣。筆者查閱大量資料發現，這些棄老故事伴隨著種種其他事件，大致可分為以下四種類型：①折枝型（被棄老人為避免兒子返程迷路，折枝為記，感動兒子。）；②難題型（面對敵國提出的難題，被棄老人以智慧成功破解，感化國人。）；③竹筐型（男子攜子棄母，子持筐歸，言棄父時用，男子悔悟。）；④致富型（被棄老人以智慧從鬼神處奪得財寶，不孝兒媳心懷嫉妒，同樣效仿，最終喪命。）。這些題材有單一型的，即每種類型獨自成立；也有復合型的，如難題型前附加折枝型或竹筐型等。這些傳說在亞洲和歐洲也有類似存在，所以不排除從國外傳來的可能。

至近世，基于棄姥山傳說，世阿彌作有老女物《棄姥》的謠曲，松尾芭蕉作有《更科紀行》“漫步更級鄉間，賞棄姥山之月”的俳句。近代，柳田國男的傳說集《遠野物語》（第111話），深澤七郎的小說《楢山節考》，天愿大介導演的電影《靜寂的墓場》等，都是對棄姥山傳說的傳承與再現。

棄老傳說具有很強的教育意義，其中蘊含的尊老敬老思想是其得以廣泛傳承的思想基礎。其研究空間很大，今后將從其與中國棄老傳說的受容關系角度做深度挖掘。

參考文獻：

[1]《竹取物語 伊勢物語 大和物語》 巖波書店 1977年4月30日

[2]《今昔物語集》小學館1977年7月30日

[3]《古今和歌集》小學館 1978年8月20日

[4]《新·棄姥山考》 市川千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