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生命

摘 要：1925年，維吉尼亞·伍爾夫的代表作《達洛維夫人》在倫敦出版，這部篇幅不大的小說將意識流技巧完美地演繹，出版之后即引起強烈的轟動。小說從頭到尾充斥著死亡的陰影以及生與死的沖突也不可避免的引發了學者對小說中死亡主題的探討。現已出現的諸多對于死亡主題的評論中，都是將注意力集中在達洛維夫人與塞普蒂默斯兩者通過對死亡的理解而達到了精神上的一致，但對小說中死亡焦慮產生的各種原因以及主人公對死亡態度的前后改變并未做更多的詳述。因此，筆者通過本文試分析出小說中主人公產生死亡焦慮的原因，以及全文無處不在的熱愛生命的色彩。

關鍵詞：死亡主題，熱愛生命

作者簡介：

袁蘭馨（1990-），女，江西九江人，南昌大學外國語學院2011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王麗（1988.10-），女，江西吉安人，南昌大學外國語學院2011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03-0-02

一、《達洛維夫人》的簡介

1925年，維吉尼亞·伍爾夫的代表作《達洛維夫人》在倫敦出版，這部篇幅不大的小說將意識流技巧完美地演繹，出版之后即引起強烈的轟動。評論家也開始從各個角度詮釋這篇小說。伍爾夫認為，傳統的寫作手法只是局限于外部客觀世界的表象，而人物內心的世界才是真正真實的生活。在小說中，伍爾夫通過站在不同人物的角度上，從人物的內心出發，將他們的所見，所聞，所想整合起來，帶領讀者完整的了解一個人物的內心世界。從而再現出生活的本質和精神。

《達洛維夫人》中故事的發生背景實際上是1923年倫敦戰后六月的一天，小說主要是通過兩條線索來完成，第一條是作為下議院議員夫人的達洛維夫人為晚宴進行準備的一天，講述了圍繞她的生活出現的人物和發生的故事，三十年前的初戀彼得的回來勾起了無限的回憶和對如今生活的感想。第二條線索是參加過一戰的退伍戰士，塞普蒂默斯在戰爭的陰影下，患上了彈震癥而且失去了感覺的能力以及最終由于抗拒接受心理醫生提出的去療養院治療而選擇了自殺而結束。兩條線索在達洛維夫人的晚宴上通過布拉德肖男爵的講述最終相交，從而帶給達洛維夫人巨大的精神震撼和對死亡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給小說帶來了最終的高潮。小說從始至終都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達洛維夫人對死亡的態度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同時也不難捕捉到，盡管篇幅不大的小說充斥著對死亡的描述和體驗，但小說的基調并不是處于死亡帶來的黑暗或者陰霾之下，伍爾夫不予余力地描述著生機盎然的自然，以及生活帶來的歡樂，從中激發出的是對生命的激情，對生活的熱愛。

二、人物產生死亡焦慮的原因

1. 歲月對生命的侵蝕

達洛維夫人作為處在上層社會中養尊處優的貴婦，在威斯敏特居住了二十多年的達洛維夫人在表面上，滿足于現在的生活，她熱愛倫敦，熱愛生活，步行在倫敦的皮卡迪里大街，生活中的一切，形形色色的人，此時此刻，她都熱愛。但她那本真的思想和意識卻不受控制地回憶起童年，與莎莉，西頓的友誼，與彼得的初戀。甚至是想到死亡。如此陽光明媚，充滿生命的倫敦大街為什么使得達洛維夫人想到死亡呢？很重要的原因正是時間對生命的侵蝕。克拉麗莎如今已有52歲，并且承受著心臟病的折磨，這本身所帶來的正是死亡的壓迫感和焦慮感，正是如此，盡管她快樂地享受生活的同時，不自覺地觸摸到死亡的恐懼。文中的幾處描寫中可以找到由于蒼老帶來的死亡的靠近。“但她懼怕時間本身……剩下的空間里能夠伸展的余地是那么小。”在回憶彼特的時刻也不可避免的想到多年不見的彼特會不會也認為她已經老了。“想她老多了嗎？……自從病后她頭發幾乎全白了。”這正是由于蒼老本身帶來的生命力的下降。使得她開始害怕時間，感到蒼老。這一點在達洛維夫人激情的逐漸衰退或是與丈夫理查德的夫妻生活中也能體現，文中有一段這樣的描述“……但是親密地離開了，堅硬的軟化了，那個時刻逝去了。和這樣的時刻（包括和女性在一起的）形成對比的是床和馬爾伯男爵的書和點掉了一半的蠟燭”。這里出現的燃燒掉了一半的蠟燭不難看出來其實是暗指著克拉麗莎那已逝的青春和激情。所以她在夜晚會是如此的害怕與恐懼，甚至在夢中驚醒伸開雙手掙扎著呼喊理查德的名字，害怕他的離去。

時間這一詞在小說中也屢次出現，小說中的人物也時刻思索時間帶來的是什么？意識流的寫作技巧巧妙地將人物的心里時間無限延長，通過人們自由的思考，時間可以倒退，停頓甚至是超前。這正是人們對單向的，代表流逝的外在客觀時間的反抗，然而，外在時間的不可改變性無處不在的提醒了人們時間的流逝。小說中反復出現的大笨鐘正是這種物理時間象征。小說也經常用到絕對權威和不可改變來表達時間的單向流動預示著生命的流逝。大笨鐘的每一次敲響都帶有壓迫性，所以當彼得拜訪完克拉麗莎在街上聽到鐘聲的敲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死亡“……突然變得響亮的最后一記鐘聲是死亡到來的喪鐘，在生命的中途突然降臨，克拉麗莎倒在客廳里她站立之處。不。不，他喊道，她沒有死！我不老。”彼得在攝政公園朦朧中聽到的古老的歌聲不也正暗含了生命流逝的無奈，時間帶走了當年的情人，當年的愛情。當衣衫襤褸的老婦一邊回憶著曾經的愛過她的男人，多少年前五月的一天與情人的散步，一邊唱起那古老的歌聲帶給人們的無疑是生命怒放之后的哀嘆和悲傷。

2. 戰爭及冷漠的人間帶來的死亡

小說中大羅為夫人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道出了故事發生的特殊背景，“因為現在是六月中旬。戰爭已經結束了，”達洛維夫人的叔叔也是在一戰中喪生。戰爭的恐懼存在于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戰爭帶來的死亡離人們又是如此之近，正如小說中塞普蒂默斯的妻子雷齊亞所說“每個人都遇到過這種事，每個人都有朋友在大戰中犧牲。”這種看似不經意的話無不體現出戰爭在人們心頭灑下了如此巨大的死亡之網。甚至當理查德想送達洛維夫人鮮花，對她說“我愛你”的時候，頭腦中想的居然也是戰爭，“……想到戰爭，他覺得真是個奇跡，成千上萬個可憐的家伙年紀輕輕地就被堆在一起埋掉了，現在已大半被遺忘”

只有真正經歷過戰爭的人才能感受它帶來的絕望，所以戰爭對人們的毒害完全體現在塞普蒂默斯那不安的靈魂之上。塞普蒂默斯參戰之前是個積極樂觀，認真工作，有著前途和希望的青年，來到倫敦正是為了實現青春的夢想。而戰爭毀滅了這一切，塞普蒂默斯為了實現戰爭帶來的所謂的榮譽，崇高和勝利，為了保衛充滿著莎士比亞和他的愛人，伊莎貝爾·伯恩的英國，成為了第一批志愿軍，奔赴一戰的前線。而最終停戰協議簽署之后，戰爭留給塞普蒂默斯的是深深的內疚感，失去感覺的能力以及對無意義的世界，對人性看穿之后得出的不未世人所接受的真理。最終只能活在自己的歇斯底里和不被世界接受的理智之中。只有通過自殺捍衛自己的狂歡和自由。塞普蒂默斯向人們呼喊著，譴責戰爭，呼吁世界充滿愛，沒有戰爭，沒有死亡。“人類不應該砍樹，存在著一個上帝。改變這個世界。……唱訴著世上如何沒有罪惡……唱述著世上如何沒有死亡。”而霍姆斯和布拉德肖卻無視他內心要說出的真理，小說中描述了他們夫妻二人到布拉德肖那里求助時，布拉德肖只給了他們三刻鐘的時間，之后就拋棄了他們。這是世間怎樣的冷漠。塞普蒂默斯對戰爭的譴責并沒有讓世人更加清醒的認識戰爭，甚至仍抱著無比崇敬的心理看待戰爭。這從小說中的一段描述中可以看出，“身穿制服的男孩們扛著槍，眼睛直視前方齊步前進，他們手臂直挺，臉上的表情就像刻寫在塑像底座周圍的銘文：頌揚責任感，感恩于忠誠，以及對英國的熱愛。”

三、死亡的困惑與恐懼

美國心理學家布朗認為：在生物學水平上，生與死的本能是統一在一起的，快樂原則也就是涅槃原則，敢于生活同時意味著敢于死亡；而在人身上，生與死的同意卻由于人意識到生在時空上的有限性而對死亡的逃避，由于此造成生與死的對抗。正如客觀時間的權威性和不可改變性，死亡的不可改變和死亡之后的不可知讓人們對死亡產生了恐懼和逃避。伍爾夫生前的死亡焦慮在小說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但在小說中，伍爾夫向人們表達的是積極的對待死亡的態度。

小說的一開始，我們不難看出達洛維夫人對于死亡有著強烈的恐懼和困惑。在買花的街上，在幽靜的房間中，她思考著死亡。文中提到“雖然如此，日子還是一天接著一天到來…… 在這之后，死亡是多么令人難以相信，一切必須結束，而全世界沒有一個人會知道她曾多么熱愛這一切。每一個時刻都是如何……”或者她會哀嘆青春的流逝，不再有結婚，不再有生兒育女，失去了存在感，這種存在感的失去恰如失去生命的軀殼一樣。在邦德大街上行走時依然不會停止對死亡的思考和困惑。“她的生命最終必定會完全停止，這重要嗎？沒有他而這一切必將繼續存在下去，她感到怨恨嗎？”

正如晚宴上聽聞自殺事件之后，達洛維夫人自己也承認自己對死亡是有著如何恐懼的態度。“還有（她只是在今天早上才感覺到）那恐怖感，父母把生命交給了你，要好好活到壽終正寢，要寧靜地走完生命之路，而你卻強烈地感到無能為力；在她心里深處有著可怕的恐懼，即使是現在，……她一定早就死了。”

四、熱愛生命

然而，塞普蒂默斯的自殺給她帶來了強烈的共鳴，她用她那種超驗般的感知將塞普蒂默斯的死亡重新體現了一遍。達洛維夫人與塞普蒂默斯對死亡是有著相似的感知的，盡管兩者的生活軌道從表面上是如此的不同。克拉麗莎在年輕的時候理解過莎士比亞的《奧賽羅》中的一段話‘若在此刻死去，此刻將是最幸福’。體驗著最美麗的時刻或帶著最珍貴的東西死去不正是一種幸福，一種美嗎？而塞普蒂默斯如此熱愛莎士比亞的《安東尼和克里奧帕特拉》，劇中安東尼殉情后說出的‘死亡是最后的擁抱’透露出來了死亡的超脫。安東尼擁抱著克里奧帕特拉，擁抱著愛離開這個世界，而塞普蒂默斯懷抱著從上帝那聆聽到的真理去往了生命的另一個彼岸。此時，他的死亡產生的并不是恐懼，也不預示著生命的終結，而是生命的升華和靈魂的延續。他的死亡并不是對生活的拋棄，他熱愛生活，他還不想死，生活是如此美好，陽光是如此炙熱。他在本子上記錄的一切都是為了美好的生活，為了實現他的真理。他最終以死來反抗醫生對他做出的所謂的“均衡”意味的治療，用生命換取他追求的自由和真理。或者這也正如海明威曾經說的：“人可以被毀滅，但不可以被打敗。”

正是這種靈魂使得達洛維夫人從對死亡的恐懼和困惑中擺脫出來，生命確實是有限的，每個人都將經歷著死亡，而正是因為有著死亡的存在，生命才更加變得可貴。這種尊重死亡，熱愛生命，崇尚自由的精神才是存在主義者認為的人的本真。因為一個人只有面臨死亡時，才能真正地把自己與他們，社會完全分離開來，才能完全面對她自己，懂得自己的存在與他人存在的根本不同，懂得個人存在的意義。正如達洛維夫人在小說最后說道“他們會漸漸變老。有一樣東西是重要的；……死亡是種挑戰。死亡是種傳遞思想的努力。”

五、結語

伍爾夫通過《達洛維夫人》完成了自己對生與死的思考，并通過塞普蒂默斯的自殺和達洛維夫人最后的對死亡的頓悟達到了小說所表達的“向死而生”的死亡主題。伍爾夫認為，死亡是人們生時無法達到的生命內核的保存，死亡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生命的升華。這種生命并不僅僅是分析死亡這個本身，而是分析人們由生到死這個過程，分析死亡對人生的意義。只有真正了解了死亡的積極意義，才能成為真正的本真的“向死而生”。小說對人們對死亡的認識帶來的影響是積極的。一方面告知人們：歲月對生命的流逝是不可避免的，每個人都會變老，最終都會結束生命。但另一方面：剖析死亡的積極意義，死亡體現了人們是一個獨立的個人存在，通過死亡人們才能意識到生命的價值，熱愛生命。

參考文獻：

[1]鄭超群，《<達洛維夫人>中時間的不同表現形式》，長江大學學報，12

[2]王小姣，《伍爾夫作品<達洛維夫人>中的存在主義傾向》，外國文學

[3]《達洛維夫人》，弗吉尼亞·伍爾夫（著），王家湘（譯），譯林出版社，2001.9

[4]楊貝容，《伍爾夫早期的焦慮對其創作的影響》，大連大學學報，2010.1

[5]伊寧，《淺析<達洛維夫人>中的死亡主題》，外語教學研究，2009-7，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