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媽媽上學

在永興一中“女生公寓”一樓一間房間里，住著一位已經(jīng)臥床11年的母親。從2011年隨考上一中高中的兒子朱明志來到這里生活，至今已是3年時間。

中考前的艱難抉擇

2011年5月，永興一中副校長何運海去金龜中學招生，發(fā)現(xiàn)該校朱明志在全縣應屆初中畢業(yè)生模擬考試中考了635分，比該校第二名高出110多分。這種成績?nèi)h為數(shù)不多。班主任向何運海介紹朱明志的情況：朱明志5歲時，母親癱瘓父親出走，從小學到初中畢業(yè)，母子倆一直借住在親戚家一間小屋里。朱明志每天要給母親做飯、洗衣、洗腳擦身、倒屎倒尿，假期和周末還要撿煤炭，考試卻總是第一名。何運海聽了，內(nèi)心極為震撼。

把朱明志叫來一看：個子瘦小，頭發(fā)枯燥，臉色臘黃，明顯營養(yǎng)不良。何運海問他準備報考什么學校。朱明志說媽要他填師范。何運海看出朱明志的無奈，讀師范免費而且包分配，屬實惠的選擇。但何運海勸他報考一中，將來有更大的發(fā)展。朱明志說，如果我進一中，必須帶著媽媽。何運海爽快承諾：我?guī)湍憬鉀Q！

6月8日，永興縣教育基金會理事長馬云峰來給朱明志送資助金。縣委要求縣內(nèi)每個處級領導都要資助一名家庭特困品學兼優(yōu)的學生，朱明志是對口資助對象。他把資助金交給朱明志，說了幾句鼓勵和珍惜之類的話。按人之常情，朱明志至少應該說聲感謝，但他沒說，扭頭就跑了。馬云峰覺得反常。校長廖立春解釋說他是怕耽擱給母親做飯。他家離學校有四里多路，每天中午都是跑步回家給癱瘓的母親做飯，吃完飯又跑步來學校。

馬云峰大吃一驚，立即驅(qū)車來到朱明志和母親借住的那間房里。十來平米的房間內(nèi)有一爐一鍋一瓢一鏟，一個塑料桶一把水壺幾只碗，油鹽罐擱在煤爐旁的磚頭上，母親躺在墻角床上，床邊小桌上擺放著書籍課本和一臺14英寸的電視機——幸而收拾整潔，貧窮但不臟亂。馬云峰想象不出孩子在這種環(huán)境里能讀出這么好的成績。得知孩子中考打算報考師范，馬云峰說讀師范并不是不好，但應該讀高中，今后發(fā)展更大。朱明志滴著眼淚說，讀不起，要帶著媽媽。馬云峰的眼淚也出來了，問他是不是想帶著母親去讀一中。明志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馬云峰當即答應與一中聯(lián)系。

中考，朱明志的成績是七個“A”，完全符合永興一中特優(yōu)生錄取條件。然而，7月8日特優(yōu)生錄取工作結(jié)束，朱明志榜上無名。一查，他沒報考一中，已被湖南第一師范與郴州師范同時錄取，并到郴州師范面試。得知情況后，一中立即派何運海找朱明志做工作，把一中的誠意告訴他。同是這天，唐建楚先何運海一步到了金龜中學。唐建楚是“建楚書城”的老板。朱明志讀小學六年級時，他就包攬了他所需的一切學習用品、學習資料，過年過節(jié)看望母子倆，送些禮品再給點現(xiàn)金。明志懂事，每逢年節(jié)買點水果拜望唐建楚。雙方來往已有四年，他稱唐建楚為叔叔，其實情同父子。唐建楚這次很有氣，一進屋把朱明志帶到房外偏僻處，直截了當責備朱明志為何不報考一中。朱明志自卑且無奈，向唐建楚訴說自己的苦衷。唐建楚說，你只要愿意讀一中，這些問題由我和何校長去解決。

永興一中校長劉小勤了解這一情況后，感嘆道：小小年紀就如此有擔當！這么好的苗子一定招進來，培養(yǎng)好，一中的住房再困難也要解決。經(jīng)集體研究，一中給朱明志母親安排一間住房。房租、水電費全免，學雜費能免即免。縣教育基金會也決定每年資助2000元。

就這樣，朱明志帶著母親來到了一中。

為母親撐起一片天

看著如今的幸福生活，對照以前不堪回首的艱難歲月，朱明志母親始終感覺做夢一般。

1995年10月31日，朱明志出生在永興縣香梅鄉(xiāng)香梅村金沖組。父母都是普通農(nóng)民。母親在一次事故中嚴重摔傷，由于治療不及時，多年癱瘓在床。母親癱瘓后，父親拋棄母子倆，獨自去了南方打工。在照料癱瘓的母親2年后，外婆因年老體弱，在明志讀三年級時，被舅舅接走了。從此，8歲的明志踏上與母親相依為命的人生旅程。

娘兒倆的日子過得相當節(jié)儉。先說用電，屋里只有一個5瓦的燈泡，天不黑透不開燈，每個月的用電量從沒超過5度。再說燒煤，每次做完飯，立馬蓋上封火蓋，爐子上再坐個水壺，冬天從不打開封火蓋烤火。金龜盛產(chǎn)柴煤，2004年時，12厘米的煤球是一角錢一個，比永興其他地方都要便宜。盡管這樣，娘兒倆仍覺得燒煤是筆不小的開支。

朱明志家鄰近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煤礦。門口運煤的車來來往往不斷，看見有人去煤礦撿煤塊，在馬路上掃煤炭，剛讀小學四年級的明志對母親說他也要去撿煤。母親不讓朱明志去，兒子才9歲，精神上和體力上已承受這樣大的壓力，再遭人欺負，受不了。一向聽話的明志卻固執(zhí)地去了。第一天，他把撿來的煤堆在一起有百來斤，他好高興啊！傍晚時，準備分幾次挑回家。誰料挑回一擔再返回去挑時，煤炭沒了——被人挑走了。明志站在堆煤的地方失神地抽泣起來。

溫暖的大家庭

在一中的第一個學期很快結(jié)束了。

明志雖然每天要給娘倒大小便，收拾打掃房間，安排娘洗臉刷牙，洗兩人的衣服，晚自習后還得給娘擦身洗腳。但一日三餐在食堂端，感覺比以往輕松多了。吃飯時，他經(jīng)常給娘講學校或班里發(fā)生的事情，談自己的學習情況，娘心情愉快，臉色也好看多了。

2011年農(nóng)歷臘月二十八早晨，朱明志仍然是6點起床，看了一個小時書才開始做早餐。放了寒假，食堂不開餐，學校不上課，朱明志得自己做飯，仍抓緊時間看書。做早餐時，他想起校長在全校師生集會上表揚自己那段話：“朱明志同學身上既顯耀著中國傳統(tǒng)孝文化的光芒，又有新時代青年追求卓越的精神。他的行為與一中校訓‘自強不息，追求卓越’極其吻合，他的擔當精神、孝心和勤奮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和尊敬。”心里感覺暖暖的。

這時，突然有輕輕的敲門聲。打開一看，是校長。劉小勤對娘兒倆說，過年了，我來看看你們。隨即拿出800元錢交給朱明志，要他給自己和母親各買一套新衣服。朱明志和母親說什么都不肯要。劉小勤說，這是你們在一中的第一個春節(jié)，一中是個大家庭，你們都是這個家庭的成員，我是校長相當于家長。校長的話懇切而又充滿親情，母親陳清香感動得泣不成聲，說自己連累了好多人！劉小勤卻說：“你別說自己不幸，明志從小敢于擔當，這么孝順，你很幸運。生活如此艱難成績卻這么優(yōu)秀，值得驕傲。”母子倆不知說什么好。劉校長走后不久，金龜中學校長廖立春也來了。廖立春一直認定朱明志是品學兼優(yōu)自立自強的典型，對他不只是同情，還有欣賞和敬佩。初中三年，明志的學雜費全免，廖校長還經(jīng)常鼓勵他克服自卑感樹立信心考一中上大學。今天，又送來節(jié)日的問候。母子倆在這隆冬的季節(jié)感受到大家庭的溫暖。

朱明志的事跡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2013年11月，朱明志被評為全省“十大孝心勵志青年”。媒體接踵而至，面對記者走馬燈式的采訪，朱明志的生活規(guī)律被打亂，成績從原來的全年級20多名下滑到70多名。為此，一方面學校出面解釋，婉拒媒體采訪；另一方面，由分管高三的副校長何運海找到朱明志談心，幫助朱明志正確對待突然而來的榮譽，做好思想工作。在大家共同幫助下，朱明志很快回歸到正常的學習生活秩序，成績再次上升到年級前20名。

在永興一中這個大集體中，朱明志快樂成長起來。去年12月的一天，班主任把朱明志找去，說學校準備把一筆助學金評給他。朱明志說現(xiàn)在自己的生活已經(jīng)得到了保障，助學金應該給那些同樣困難，同樣需要幫助的同學，自己現(xiàn)在感到很滿足。夜晚，同學們都睡了，朱明志還在給母親上藥。換一次藥大概要20分鐘，換藥時，朱明志與母親隨意聊天。朱明志對母親說了謝絕助學金的事，母親高興地說做得對，別人關心我們，我們也要關心別人。

明凈的夜空綴著寶石般晶瑩的星星，映襯著母子倆如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