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青春與不朽

青春是生命的自然，不朽是精神的永存。如果說青春是生命的朝霞，那么不朽則是生命的豐碑。人皆有青春，無論燦爛或暗淡，共同的生機蓬勃都是自然的恩賜。然而，它又必然地走向年邁老朽這自然生命的歸宿。青春易逝，韶華難留，歲月匆匆是自然的腳步。青春如何常在，生命何以不朽。執(zhí)著以求是人生永恒的渴望與夢想。生命因青春而瑰麗，精神因不朽而莊嚴。人按美的規(guī)律建造——從言語行動到人格心靈，這是從青春走向不朽的生命歷程。

青春意味著激情與夢想，它關聯(lián)著創(chuàng)造與擔當。普希金是俄羅斯文學的太陽，他的青春是藝術的光輝與人格的尊嚴，青春生命的過早消逝卻定格了他精神生命的永垂不朽。

青春意味著叛逆與沖動，它關聯(lián)著違規(guī)與犯禁。馬克思是人類最偉大的導師，青年馬克思就立下為全人類的解放奮斗終生的志向，但他的青春也曾有過酗酒與斗毆。青春期的過錯上帝也會寬恕。

如果說青春意味生命自覺的起點，那么不朽則是生命意義的目標。中國古人以立德、立功、立言為“三不朽”。“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是毛澤東青春的抱負。“雄雞一唱天下白”“天翻地覆慨而慷”是毛澤東不朽的建樹。

人生充滿著變數(shù)，青春并不必然抵達不朽。青年汪精衛(wèi)刺殺清攝政王被捕，慷慨作詩“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何等的豪情萬丈，贏得無數(shù)的傾慕和贊譽。南洋富商的女兒，十七歲的陳璧君，慕名回國，變賣自己的首飾資助汪精衛(wèi)，營救并癡癡地等待他出獄。激情的青春伴隨著浪漫的愛情。幾曾想，國難當頭、神州沉淪之日汪精衛(wèi)居然認賊作父，組織偽政府效力于日本侵略者，成為遺臭萬年的漢奸賣國賊。吳虞致書汪精衛(wèi)“卿本佳人，奈何做賊”，既是對他無恥行徑的斥責，也是對他背叛青春志業(yè)的惋惜。據(jù)說汪讀罷，默然不語。個中滋味，無人知曉。

青春的生命能否走向精神的不朽，與日月爭輝抑或與草木同腐，選擇或許就在一念之間。然同樣是一念之間，風流才子李叔同忽然變身為佛門弟子弘一法師，毅然而決然。從此中國文壇少了一位入世的天才，佛教律宗多了一位出世的高僧。弘一法師圓寂之偈：“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zhí)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而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優(yōu)美的文字，悠遠的意境，徹悟的生命解說，昭示著滾滾紅塵中的蕓蕓眾生。

弟子問佛：“一滴水何以永不干涸？”佛答：“投到大海里去。”不朽者，可能有不同的人生建樹，但一定有共同的生命覺悟。不朽，未必是不凡的功業(yè)，但一定是不懈的追求與無私的奉獻，“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青春與不朽》是江蘇省今年的高考作文題。不能苛求考生臨場做出花團錦簇的文章，但平時的作文教學，我們不能拘泥于考場作文的框架，機械比照評分標準，反復進行格式化的訓練。作文過程似要成為思維訓練的過程、語言錘煉的過程和人生觀培育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