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外二首）

沂河像母親背我時挽系我的那條帶子

隨意地丟放在老屋的前面

我不知道是河流老還是我家的老屋老

母親不知道，祖母以前也沒有說過

而我覺得應(yīng)該是我家的老屋更老

每次回老家，我都會站在院子里

對著低矮的老屋行長長的注目禮

它的頂上長滿了蒿草，就像

母親花白的頭發(fā)，安詳?shù)囟戎鴷r光

門旁那個用洋釘釘好的板凳似乎縮小了身骨

再不像小時候騎著它玩耍時那樣高大

院子也變得狹小，已找不到當(dāng)年的磨道

那盤母親圍著它轉(zhuǎn)了大半輩子的石磨

安靜地躺在自來水龍頭的下面

用另一種方式記錄母親的生活

老屋舊了，父親早就不管老屋的事

那年我十歲，一次突發(fā)的事故

把他還有我以后幾十年的自信一起帶走

從此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母親和老屋了

后來我去甘肅去云南去許多地方謀求生計

每每想起老家的老屋，都會在寂靜的夜晚里

坐熱他鄉(xiāng)的石頭。而母親一直與老屋相伴

時常在門前打著瞌睡，只等我

回家的腳步聲把她叫醒

這么多年，我被老屋緊緊地牽著

城里一百多平米的房子

圈不住我思念老屋的心。我就像

那條戀家的黑狗，怎么趕也不走出

老屋那道低矮的門檻

果園

果園不是果園

果園是我村莊的名字

村莊是可以更名的

當(dāng)日子走到一個歷史的岔口

憨直的鄉(xiāng)親便會從民俗的河流里

撈一個鮮亮的名詞，陳述現(xiàn)在

或者期望未來

而花園是我村莊原來的名字

我熱愛我的村莊，同樣熱愛我的

村莊的名字，雖然我的村莊

那時候花兒很少，現(xiàn)在

果也并不太多

我的素樸的村莊，溝溝坎坎上

都長滿了悲憫和善良

母親住的草屋

是我膜拜的高大的廟宇

我敬畏我的村莊，猶如敬畏

我的父親，崇拜我的村莊

猶如崇拜我的母親

時光的藤蔓從村莊里伸出

挽著漂泊游離的血脈

風(fēng)與溪流都在向著同一個方向移動

我沒有奢求，也不幻想

只望甜蜜的日子在熟稔的農(nóng)諺里

漸漸壓彎庇蔭村莊的

果樹的枝頭

老家

老家就是那個裝滿疼痛

卻不能割舍的地方

老家就是那個走的越遠(yuǎn)

越想回去的地方

老家就是那個在他鄉(xiāng)過的越好

越容易想起的地方

老家是放學(xué)路上的那縷炊煙

老家是清明墳前的一炷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