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之東（選章）

王琪

洼 地

稗草瘋長，僅有一季的繁盛，最適合于自溝畔向洼地，無處安放的——瘋狂歌唱。

不知哪里飛來的萬千雀鳥，從淺灰色的眸子深處，撲閃著翅膀，經由父親耕種的田地里，正倉皇而來，四散飛去。

而針茅和野蒿尾隨我身后，起舞著，歡欣地，走向黃昏的邊緣地帶。

在洼地，我伸長脖子也難以抵過的沿畔之上，一排楊樹昂首空中，正盡情享受著這一季明媚的主題。

此時，緊貼大地的一些事物不斷晃動，是從遠方跋涉而來的風輕輕在搖擺嗎？ 人世間憂傷那么多，在少有人來的洼地，難道就可以恣肆成片？

身在低處的人，多么渺小。

——像我生長于斯，而又長眠于斯的父輩，躺在這命運未知的洼地。

梨園一隅

萬畝梨園，我只愛其中的一隅。

此時花期已過，純凈的光線傾灑過來，空中溢散著香甜的味道。

腳下的土壤被平整過，踩上去軟綿、稀松，不見塵埃，且不發出任何聲響。

我背靠樹桿，仰天長望，彩云緩緩飄過。日子這么舒展，這么澄澈，叫人閑適、歡愉，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拋卻。

——塵間紛擾遠去。簡單的幸福，莫不如梨園你我守候的淺淺時光。

等到果實懸掛枝頭，還為時尚早。那就像抵達期待已久的夢，能漫長一點，就再漫長一點。留下我對整個秋天想象的空間，和余地。

待來年九月，薰風徐徐吹過，濃香撲鼻的果子，搖搖欲墜，人間的梨園，又該是叫人多么地欣喜，與愛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