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房子（節選）

離離

一

我希望你想念的那個人是我。

我希望月亮和風聲想念的那個人也是我。

我希望死亡和花朵同時想念我。

我希望被干干凈凈地想念一年。我希望不久就可以看見雪花。

看見我骨子里深藏的孤獨的白和一個慢慢張開的冬天。

二

想和一個人說說話，但是沒有。

想和一個房子說說話，但是沒有。

想和窗臺上花盆里的植物說幾句，但是沒有。

房間里到處是光。不知道光是怎么進入這個房間的，沒有聲響。不知道它又是怎么出去的，我關上門的時候它并沒有一點動靜。

就像它從后面穿過我，到墻壁為止；它從前面穿透我，到書柜為止。

它從右面穿過我，到桌子一角的一方硯臺為止；從右面來的光，必須到窗戶為止。

就像我必須堅守自己體內的黑暗一樣。

四

寺里的喇嘛說，轉一下，會得庇佑。

我跟著前面的人，右手輕輕貼著它們，轉動。

只是這樣轉著，不出聲多好。

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了，就不靈了。

五

似乎我內心里有無限的孤獨，一個人站在黃昏里，我的孤獨就是整個黃昏，黑夜來臨，我既喜歡又害怕那些黑，似乎一陷進去，我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孤獨宛如光，而它照不到的地方，就會有另外一種孤獨。即使照見了，又有新的孤獨，在繼續。

快樂總是一瓣一瓣的，孤獨總是一大片。

七

孩子們在樓下打籃球。黃昏了，明亮的光照不到他們，他們被自己內心的光照亮，并且像清晨剛剛升起的小星星。

我在二樓的房間里，喜歡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很多時候，并不是聲音把它們送出我的身體，而是文字。它們像孤獨的蟲子，在我的身體里待久了，就要叮叮當當地擠出來。

窗臺上一簇海棠花迎著陽光開著，紅色的，有時候安靜，有時候會發出一點點吵聲。

八

夜晚來臨的時候，雨繼續下著，沒有停的意思。端一杯水，在陽臺上聽雨，是件很零落的事情，可是我喜歡。我只能看見燈光照見的地方，雨繼續落著，像一件隱忍了很久的事。

這時候，身邊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離世的親人們也許已經聽不到雨聲了，在世的也都睡了。朋友也是，有時候想說些什么，有時候什么也不想說。不管怎么樣，雨一滴一滴落著，滴滴答答都入了我的心。

九

一滴雨終于和另一滴融在一起。

一滴雨，死在另一滴的懷里。

我在陽臺上目睹了它們悲歡離合的一生。這樣也好，它們總算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