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章:我的前生今世（組章）

諾布朗杰

序曲：拉章

拉章，這生銹的詞，暗藏在藏文書籍里，我硬生生把它拽了出來，給它換上了漢語的行裝。

拉章，這聾啞的詞，他們所說的安靜到底有沒有聲音？一座座廟宇堆砌的語言，我聽到的始終是荒蕪的一生。

拉章，這神秘的詞，我不能猜測它向我隱瞞了什么？更不知道它存活下來又要向我訴說什么？我一次次虔誠地接近。

——虔誠地接近是刻意地逃離。

陳述：桑曲河

一直追溯到源頭。

源頭其實就是痛苦的盡頭。河水懷抱著河水，河岸手牽著河岸。豎著的桑曲河上，橫著橋。宗教里奔跑的橋，應該是貢唐倉大師施舍給眾生的終南捷徑吧！通過這座橋，可得涅槃。河水也長有心，河水長著石頭的心。現在，眾生不用摸石頭過河了……

高高在上的河床，把桑曲河帶到更低的遠方。

低低高高，高高低低。起伏的命運，用一條河連接起來。河里流淌的，不是水，是蒼生的淚。

寄辭：寫給阿克圖旦·丹巴雅培

世界一片漆黑，你從中走來。

你沒有脫下僧服。你說：從穿上的那一天起，就沒打算脫下來。

一部佛經，在測試你的視覺。你破譯著佛經里面的玄機。

——以經為鏡

你的呼吸如此透明，讓我看到了不真實的自己，讓我看到自己虛無地存在。

你露出的右臂，才是一部貝葉佛經。

在貝葉佛經里，我尋覓到了你水質的靈魂。

自白：我的前生今世

我真的看不到我的前生今世，我只能假設這一切……

多少年過去了，影子一如既往跟隨我，但是為什么又要從我體內逃脫？

我一遍一遍翻動過去，也翻動自己。

我的身體不是我的，是母親給我的；我的身體不是我的，是父親給我的；我身體不是我的，是我的族人給我的。

我不知道該怎樣用灌滿漢語的身體支配自己。

純銀打造的時間，我卻在它的體內渾水摸魚。其實，我從來沒有消耗過時間，我只是自己在消耗著自己。時間的卵呀！孵出的竟是一聲聲嘆息。

現在，我還知道我的今世就是前生修來的。

我的出生，源于一次偉大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