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書

貝里珍珠，女，出生于七十年代，居北京，職業媒體人。作品散見《青年文學》《星星》詩刊、《詩潮》《詩品》《詩歌月刊》《北方作家》《延河》下半月、《散文詩世界》《散文詩》《大詩歌》《中國詩歌》等報刊雜志，作品入選2012年《詩選刊》年代大展，榮獲2013年首屆金迪詩歌獎，著有散文詩集《吻火的人》。

1

你目睹青銅器的死亡。

歲月之風蠶食一個曠世的生命。你凄愴的內心在爐火里熔煉。

你煅燒的利器，砍掉人間的暗影。

在霜雪里論及井水與雨水，那也是霜雪含鹽的一部分。你是一個背對夜晚出生的人，你何所畏懼？

太陽留有余孽，月光代替女人飲盡苦澀的井水。

當無足鳥演繹愛情之前，你將一截燈火隱藏于體內，不出生，不發芽兒，不妄念……

你坐禪于一場秋雨。

2

你，從不贊美柵欄里暗生的蕨類。

你，只贊美村莊剛剛出生的新嬰。

在歲月生銹之前，你將荊棘叢一遍遍燃燒，給雙足以人間路徑。

暗生胎記的羊皮鼓，熠熠生輝，你不去探尋鼓聲源自何處？將歸何鄉？你在一粒種子，看到了光明。

唯有心無旁騖啊，你才能趨近完整。

攤開掌紋，此刻玉般潔凈，風般自由。

3

早春三月。你幾乎相信了路人的傳說。

“豹子吞咽了自己食肉凜性，將豹紋奉獻給了蝴蝶”。

當荊棘再度陷落雙足，你知道那是豹子預謀已久的陷阱，而春天就這樣在謊言中消逝得很具體。你過遲醒悟的戒律，拖走了豹紋的陰影——曳地晚裝。

你要在大地的心臟重新開礦，你要讓人間火種重新燃燒，修煉青銅的新生。

用以鑄造位居十二宮的十二獸首。

讓人類繼續莊嚴，盛大地活下去。

4

因此，你必須熱愛自己，并且保有良善。

你要在黑暗來臨之前找到自己。

不說拯救或者翻新，大地使萬物繁盛。你在黑與白交界處弈棋，種植，放養白鴿……

金秋之果實成為世界的軸心，收攏你的風骨，也一并收攏家國，和歸隱經久的松濤。

你需擦拭青銅器上的綠銹，重新把靈魂認領。

祖先打開大地的衣袍，裸呈大地孕育之美。

你要沿著烏鴉的出生地，一直走下去……

慈悲，像極了烏鴉的喙，含著一顆光明之種。

5

你，在對虛弱的靈魂吹火。

一旦掀開燈火的一角，歲月多么蒼茫！

你背著影子還需走多久，才能抵達靈魂，抵達一棵鳳棲梧桐。

你的近鄰，一位口含鹽巴出生的人，不舍晝夜地遙望著遠方，一只鴿子的遠方……

他宣告：神，至今尚未出生！

尼采就站在你的身后，深潭一樣的眼神注視著塵世，他留下上帝已死的符號。

信賴一株植物的興衰史，樸素的自然哲學，更能詮釋生命的意義。

6

你，剔除自體欲望的原罪，繼續煅燒意志青銅。

浩瀚的夜空，星辰多么璀璨，即使沒有任何神跡，也讓人間的仰望通達未來。

鴿子銜著橄欖枝飛來，讓一朵花完成生育。

烽火湮息。一面旗幟繼續在城池站立，規避烽火和暴徒，保持精神的版圖完整，一只麋鹿在原始領地，優雅地生活。

這是個刀耕火種的人間。

你撫摸大地與天空的創口，讓青銅原漿完成焊接儀式。

一朵朵雛菊，素美的人間之臉，恬淡綻放。

青銅編鐘在人間風揚著美妙的音律。

一只青銅器，昭示人間的盛大儀式，只為萬物繁衍大美。

撐起天地間《風》《雅》《誦》的骨骼與精魂。

歲月與塵埃，掩蓋不住青銅的輝光，在人類的精神深處緩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