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辱一生的撒切爾

鄭文陽 郝火炬

讓人愛恨交加的女人

歷數英國古往今來的女性，恐怕沒有任何一位能像撒切爾夫人那樣，集萬千愛和恨、是和非、榮耀和屈辱于一身。

2002年，英國BBC曾發起過一次大規模的公眾投票活動，旨在選出人們心目中“百名最偉大的英國人”。撒切爾夫人在該活動中的總排名為第16位，在國家元首、政府首腦和軍政名人選項中名列第7位，排在丘吉爾、伊麗莎白一世女王、阿佛列大帝、威靈頓公爵等偉人之后。 而開創“日不落帝國”盛世的維多利亞女王則屈居第18位，現任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更是被排到了第24位。

僅僅一年后，英國電視臺Channel 4舉辦了一場“你最痛恨的100個最壞的英國人”的民意調查。撒切爾夫人，這位剛剛獲得了“百名最偉大的英國人”稱號的傳奇女性竟不可思議地奪得了第3名的“好成績”，排在她前面的是前任首相布萊爾和以傲人身材出名的艷星喬丹。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記得這個“判決”。

撒切爾夫人的母校牛津大學有一個古老的傳統，即給每個榮任首相而又退休的校友授予榮譽學位，而撒切爾卻成了第一個被“牛津傳統”忽略的名人。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有個敘利亞富翁曾出資1500萬英鎊，向牛津大學捐贈了一所教學樓，并希望將其命名為“撒切爾樓”，結果竟遭到了半數牛津人的反對。

1990年，撒切爾夫人辭去首相后，一所研究機構曾針對她進行過一次民意調查，結果有52%的受訪者認為“總體上，她對英國的發展功不可沒”，但同時也有44%的受訪者認為她對英國的影響是“弊多于利”的。更有人打趣地說，撒切爾唯一能證明自己是個女人的時候，是在香港問題上對中國的讓步。

撒切爾夫人去世后，很多媒體發表了不同的看法。“布萊爾的新工黨和撒切爾的遺產——好的方面和壞的方面，塑造了今日的英國。”一家英國媒體這樣寫道：“盡管撒切爾執政只有11年，但她的影響會一直持續數十年的時間。” 把“撒切爾的遺產”歸為英國發展中的負面因素這是由撒切爾強硬的執政風格造成的，但這最終也源于她保守主義的經濟思想，這也是撒切爾最受爭議的政策。撒切爾夫人上臺前，英國在工黨卡拉漢政府的領導下，很多地區不斷出現罷工而癱瘓。

讓我們將目光投向撒切爾夫人執政后的1979年，當時，英國面臨著巨大的社會危機，當“鐵娘子”面對這樣一個“病態”的英國時，她開出的藥方是：賣掉國營企業、大幅度私有化、解散工會、重整英國社會秩序等。這些政策經過一段時間的推廣，英國經濟果然有了起色，但是這些政策也引發了許多社會問題，比如貧富差距擴大、英國社會的分化加劇等。用英國《獨立報》撰稿人約翰·雷圖的話說：“在那些年里，英國的貧富差距急劇加大。有些人生活的確得到很大改善，但英國社會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犯罪率上升，社區破裂和分化。”

在當時的英國社會，保守的英國人并不喜歡一個女人在政治舞臺上指手畫腳，女人的強硬總是比男人刺目。在撒切爾夫人執政后實行的改革引發了大規模的工人罷工后，就有人站出來批評撒切爾，認為她漠視失業勞工，根本不關心他們的生活狀況，并說“作為一個女人，你應該具有同情心”。而作為最了解撒切爾夫人性格特征的人，撒切爾的丈夫丹尼斯在聽到這些言論后的第一反應是“同情這個詞從來就沒有出現在她（撒切爾）的字典里”。直到現在，當英國論壇上討論撒切爾的功過得失時，仍有人明褒暗貶：“有得就有失，有功就會有過。作為一個女領導人，還是非常值得欽佩的。”更有人拿當時撒切爾夫人在與中國政府關于香港問題的談判中失利來攻擊她。在分析撒切爾當初在香港問題上最終向鄧小平讓步的原因時，他們也頗有微詞：“與鄧小平相比，她只是一個女人。”

面對很多公眾的反對和質疑，撒切爾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她說：“如果你想讓什么東西被說出來，去找個男人；如果你想讓它實現，去找個女人。”她首先是位女首相，其次才是首相。世界上很多媒體包括一些英國媒體都喜歡用撒切爾給丈夫做早飯的一張照片來證明：女強人也有溫情的一面，她也必須兼顧家庭。但實際上，撒切爾夫人從來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權主義者。時至今日，一些英國人也這樣認為：“撒切爾是男孩俱樂部里的女老師，議員們就是一群小男孩，跟著她轉。她用男人的方式跟男人一起較量，比男人還男人。她出身中下層，上貴族學校，非常愿意被看成是貴族，厭惡一切底層人民，她的政策只對富人好。”專欄作家帕迪·申南在紀念撒切爾夫人上臺25周年時寫道：“25年前，她（撒切爾）是英國最有權勢的女人，而現在，這個光榮已經屬于同樣有‘惡魔稱號的安妮·羅賓森（英國著名電視節目主持人，以一襲黑衣和冷硬的表情聞名于世）。”

事實上，撒切爾夫人對政治的狂熱和對權力的向往在大學時代已經暴露無遺。在那個時候，年輕的撒切爾就曾經寫道：“假如伊麗莎白女王即位，真能消除反對有抱負的婦女登上最高權位的最后一絲偏見的話，那么一個婦女解放的新時代，就真的即將來臨了。”當她當選首相后覲見英國女王時，感到非常緊張。撒切爾夫人說：“作為一名女性首相，要是干得不好的話，英國就將不可能再有另外一名女首相了。”

英國人對撒切爾愛恨交加，英國媒體也對撒切爾的評價不一，但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人大部分對撒切爾夫人都非常尊重，她在人們的心中也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在不少國家的女性心中。撒切爾夫人是20世紀最杰出的女性之一，她執政的經歷證明了女人不但可以做男人做的事，而且可以完成男人無法做到的事。所有人印象中的撒切爾夫人都是一身職業套裝，她女兒曾經回憶說，母親根本沒有休閑衣服，因為她從來沒有“閑”過。

女權主義夢想的實踐者

“如果你想讓什么東西被說出來，去找個男人；如果你想讓它實現，去找個女人。”這句話很直觀地反映了撒切爾夫人作為一個天生的政治家所具有的膽識和魄力。在她的身上，我們看到了男人的影子，她的身上有眾多男人的素養。所以有人認為，撒切爾夫人是20世紀最著名的女權主義實踐者之一。

對于女權主義思想運動而言，撒切爾夫人無疑是一個標桿。在她身上體現了女權主義實踐者的共同特征：她有堅定的信念，做事很有魄力，對事物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她上臺后便拋棄了“共識政治”，信奉貨幣主義理論，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她對強暴者強暴，對謙和者謙和，允許別人的挑戰；她有自己的思想，總能提出自己的見解并堅持到底；她在遭遇困難時，從不把性別當借口。在撒切爾夫人看來，女強人首先是強人，然后才是女性。女權主義者未必是女性，女權主義看問題首先是性別，然后才是其他因素。

撒切爾夫人身上也有著眾多政治家特有的性格缺點：處事缺乏靈活性，態度偏于生硬，有時會陷入孤立，嚴重時會給人以目中無人、傲慢無理的印象；她有著超越他人的虛榮心，相對于金錢，更重視名譽和地位。即便是在撒切爾夫人的晚年生活中，她的鐵風也并沒有消逝，只是有點力不從心。在2005年80大壽時，撒切爾夫人大擺宴席，想證明自己人氣不減當年。包括很多政要和各界名人在內的650多人前來捧場，其中包括伊麗莎白女王。這場壽宴的確為她挽回了面子，但這畢竟是曇花一現。

一些女權主義者對撒切爾夫人又愛又恨，愛的是她作為女性成功走上政壇的巔峰并做出了卓越的政績，說明女性也能從政而且有時候會比男人更優秀；恨的是撒切爾夫人從來不正眼看女權主義，連性別一詞都不提。撒切爾夫人在正式場合從來只穿裙裝，不穿女權主義的標志——褲子，她一生最愛穿的是她那標志性的衣服——職業套裝。撒切爾夫人在從政過程中，也曾受到過主宰政壇的男人們的攻擊和傷害，但是她不把這理解為男性對女性的歧視，她認為：“任何一位希望在政府機關擔任高層職位的政治家，都必須做好經歷這種事情的準備。”

撒切爾夫人也堅決否認自己是女權主義者，甚至認為女權主義是毒藥。她的很多行事方式，也與女權主義背道而馳。無論撒切爾夫人是否承認自己是女權主義者，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撒切爾夫人是女權主義思想運動夢想的實現者，是女權主義思想運動勝利的典范。

撒切爾夫人沖破歷史和社會的層層樊籬，參與政治，參與國家的治理，她是女權主義勝利的典型代表。她出身于社會中下層，但憑著自身的努力、過人的才智和能力，逐漸成為一個影響世界的政治家，打破了英國當時以男人為主導的性別界限。瑪格麗特從一個普通姑娘成為英國最有政治權力的管理者，她為所有女性樹立了榜樣，她實現了女性夢寐以求的夢想，她成為歷史的一個新標桿，一個巨大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