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起點教學迎來元年

宋亮

2013年9月，上海開始在全市推行小學入學后零起點教學。此前，上海市在其下轄的兩區進行了試點。作為全國施行小學零起點教學的先鋒，上海并不孤獨，山西太原市與上海同時推行小學零起點入學措施。北京、天津以及沈陽、哈爾濱等城市的部分轄區，也在2013年9月和2014年開始實施這一措施。

有專家認為，小學零起點教學是為了避免過度的幼教，是為了減負，也是為了應對小學擇校亂收費。

學前教育過度成全國性問題

各大城市中的家長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孩子該上小學了，開學前老師來家訪，問孩子有沒有學過拼音，會不會20以內的加減法等等。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些小學授課內容成為了上小學時的預備知識。很多小學校據此組織考試，更糟糕的是，一些熱門小學甚至推出了命題有側重的坑班，只有上了這些坑班才能答上來專門的題目。小學教師把教學的壓力前移，使得小學知識成了學前知識。在小學沒有明確提出要求的地區，學生家長也在種種傳聞之下自動繃緊了神經。

小學教育前置，與教學評價目標的單一有關。在以往對學生的評價中，學業成績是“唯一”標準。有調查顯示，上海市近九成的幼兒上過興趣班。上海市教委教研室在2013年對長寧、閘北、閔行、浦東新區、松江、奉賢諸區的6所幼兒園開展調研，發放教師問卷939份、大班家長問卷1323份。調研發現，有88%的幼兒參加過興趣班，且有32%的幼兒參加3至5個興趣班。在內容選擇上，前三位分別是拼音（22.75%）、外語（17.86%）和繪畫（16.77%），其余依次為樂器、歌舞、思維訓練、運動、書法、識字。可笑的是，拼音、外語和繪畫都是小學規定的授課內容。這反映了家長在選擇興趣班時，首要考慮的仍然是小學課程內容。

小學教學前置的浪潮也波及到幼兒園。雖然國家規定的幼兒園課程的培養目標中并沒有識字要求，但調研結果顯示，大部分孩子已有識字經驗。38.21%的受訪幼兒園教師反映，班級里超半幼兒能認讀100個以上的漢字，這些字大多在日常生活情境和親子互動中隨機獲得。

不僅是上海，在全國各地，學齡前兒童接觸到小學教學內容都是一個普遍現象。從北京西城區這樣教育強市中的強區，到湖南郴州下轄的普通幼兒園，有許多小孩在上學之前已經掌握了數百乃至上千漢字，能夠閱讀兒童動畫片的字幕。這與他們的生活經歷有關，同時也是家長有意識引導的結果。

教改新招：零起點教學

在這樣的背景下，上海市教委在2013年年初提出對小學新生實施零起點教學。教學嚴格按照小學各學科課程標準的要求進行，不隨意拔高教學和評價要求，不隨意加快教學進度；同時探索對一、二年級學生采用等第制評價方式，以淡化分分計較的考試評價方式對教學以及學生發展的負面影響。

這一試點工作以項目試點的形式運作，在黃浦、金山等區和部分小學試點的過程中，不少教育工作者和家長對零起點教學的認識不一。為此，上海市教委將零起點教學和等第制評價合并為基于課程標準的教學與評價。2013年暑假，上海市教委分別開展了針對小學校長、教研員和有關學科教師的專題培訓活動，為新學期開學后在全市小學推廣實施做好準備。

等第制評價是對小學一、二年級學生采用的評價方式，目的是淡化分分計較考試評價方式對教學和學生發展的負面影響。基于課程標準的教學與評價要求：將零起點教學、等第制評價合并為基于課程標準的教學與評價。簡單說，以往學生評價中學業成績是唯一標準，而現在，學業成績只占評價標準的十分之一。上海市教委還回應社會上的質疑稱，拼音、識字成為小學一、二年級關注的重要內容之一，并不是小學不教拼音，而是放在具體語境中教。

太原市教育局率先在全國實行每周一日無作業制度，在2013年的寒假，又實踐了一到三年級小學生不寫書面作業。2013年9月起，太原市小學新入學一年級開始嚴格執行零起點教學，嚴禁教師隨意布置作業。太原市教育局下定決心要將給學生減負進行到底。太原市許多準小學生在上幼兒園期間就開始學習小學知識，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兒童英語、拼音、識字等各類培訓班中，有的甚至提前半年到一年就在學前班或幼小銜接班中過上了小學生活。一部分幼兒園為了滿足家長的需求也在幼兒園的教學中加入了拼音、數學等小學課程。超前的學前教育行為不僅奪去了孩子們的很多快樂，也讓小學老師大為頭痛。由于一年級新生入學時學習起點參差不齊，就高的話，沒有學習基礎的孩子會感到吃力；如果就低，學過的孩子又興趣不足。這無形中給老師們的教學工作增加了難度。

為遏制學前教育小學化傾向，太原市教育局要求，各類學校要嚴格按照國家課程標準要求和進度組織教育教學活動，小學一年級要嚴格執行“零起點”教學，合理控制作業量，減少和控制考試的科目與次數。這一措施受到了幼兒園的歡迎和家長的叫好。太原市育杰幼兒園徐曉梅園長表示：“小學一年級執行零起點教學是做好幼小銜接的前提，只要真正做到了零起點，必然會去掉學前教育的小學化傾向，那些幼小銜接班、學前班自然就會消失。”

有效解決教育痼疾

北京市沒有在2013年加入零起點教學的行列。2014年初，北京市常委、教育工委書記茍仲文在一次專題報告時指出，擇校熱、減負和均衡是首都義務教育階段三個亟需著力解決的問題。今后北京市將取消由市區兩級政府教育行政部門、教研部門直接進行的針對學生、教師、學校的各類監測考試，并且實現小學零起點教學。

這幾件事放在一起說，顯示北京市教委把零起點入學當作解決三大問題的鑰匙。為了標本兼治減輕學生過重課業負擔，除了實現小學零起點教學，北京還將取消由市區兩級政府教育行政部門、教研部門直接進行的針對學生、教師、學校的各類監測考試。部分中學校長認為，此舉將會對北京市幼升小、小升初格局帶來重大影響。

天津也將在今年實施零起點教學，目的是取消小學擇校，實現就近入學。天津要求幼兒園和小學雙向銜接，禁止幼兒園教小學課程，并嚴禁小學舉辦各種形式的考核、面試、測試等招生選拔考試，要求小學一年級教學要嚴格遵照國家課程標準，堅持“零起點”教學。

北京市一位示范中學校長表示，現在由市區兩級政府教育行政部門、教研部門直接進行的監測考試，主要包括中學階段的全區期末統考，以及在小學階段五年級下學期和六年級上學期先后舉行的兩次期末統考。而這兩次考試的成績對學生小升初推優有一定影響。取消統一進行的監測考試以后，或將直接影響到小升初推優，升學方式將會發生變革。

實現小學零起點教學，會促進幼升小實現就近入學，廢止小學入學考試。全國電子學籍系統的聯網開通將促進零起點教學的實現。該系統在2013年底完成聯網，2014年正式開通。從此以后，學生首次入園、入學時采集信息，學生代碼終身不變，這種辦法可以杜絕虛假學籍，同時便于相關部門對學生信息進行逐一審核，解決擇校問題。電子學籍的全面開通，也使大范圍推廣零起點教學具備了客觀條件。

還要克服諸多困難

上述城市實施零起點教學，是在落實教育部的規定。2013年8月，教育部就《小學生減負十條規定》公開征求意見，其中明確提出要零起點教學。

這是在提前起跑已成普遍現象的情況下出臺的舉措。要扭轉這種風氣，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一位小學班主任老師特意考查了事先學過的孩子，結果發現這些孩子的水平參差不齊：有的學生會認字不會拼音；有的學生認識字母，但不知道正確的讀法；還有的學生前后鼻音、二聲四聲分不清楚。“這些孩子學會的只是皮毛，并不扎實。”正是這些皮毛，給小學的教學增加了新的難度。這位擁有20多年教齡的教師表示，在班上，學過小學課程的孩子會對課堂教學內容失去興趣，走神時有發生，甚至影響其他學生聽課、養成上課走神的壞習慣。零起點學生剛開始可能跟不上，但是經過半學期、最多一年的時間，都能追上來；反而是那些學過的孩子，老師還得重新糾正。

新政策突然開始實施，在過渡期間，難免零起點學生和已搶跑學生同時存在。有老師表示，拼音學起來不難，一步步跟著老師學，都跟得上，完全沒必要提前去學。現在的問題是搶跑現象已經很嚴重。當小學一年級教師走進課堂，會遇到這種情況：大部分孩子已經搶跑，剩下的孩子在起跑線上張望，而學校要求零起點教學。零起點教學要求教學進度按部就班，很多已經學過的學生會失去學習興趣，成為破壞教學秩序的“壞學生”。對此，老師該怎樣處理呢？有的學生吃不飽，有的學生消化不了，正常教學如何開展？

上海市部分小學開展零起點教學試點的過程中，已經出現教師和家長對零起點教學認識不一，學生基礎參差不齊，教師感到為難的情況。對此，上海外國語大學附屬雙語學校小學部負責人龔鳴分析說，學生水平存在差異是當下回避不了的事實。一個稱職的老師，不可能機械地照本宣科，駕馭課堂的水平和藝術，很大程度上體現在他對每個學生的了解，以及有針對性地實施分層教學，“比如基礎性的知識，老師會把提問機會更多地給中間或中間偏下的學生，而對于有延展性的內容，則會比較多地提問成績好的同學。”

天津也將在今年推行零起點教學。和其它城市遇到的問題一樣，小學零起點教學最大的難點也是部分學生已經提前學習小學課程內容。天津為此規定，要求小學一年級的教學不許壓縮課程內容、加快教學進度和加深教學難度。天津市教委對幼兒園提出專門要求：嚴禁幼兒園提前教授小學教育內容；不得給幼兒布置書面家庭作業；嚴禁以實驗、科研等各種名義開設違背幼兒身心發展規律的課程。同時，不允許幼兒園進行高強度的、以學習系統知識為目的的提前學習和強化訓練；嚴禁統一組織幼兒參加各種商業活動和競賽；不得統一組織征訂幼兒教材、讀物和教輔材料；嚴禁幼兒園獨立或與其它機構合作舉辦興趣班、實驗班、特長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