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舍伍德?安德森《虔誠》中的“替罪羊”原型

史明玉

摘 要：本文以著名瑞士心理學家榮格的集體無意識和原型理論為依托， 深入挖掘舍伍德·安德森的短篇小說集《小城畸人》中的《虔誠》與宗教經典《圣經》之間的聯系，探究小說中的“替罪羊”原型， 從而揭示這部小說蘊含的思想內涵和社會意義。

關鍵詞：原型理論；《虔誠》；《圣經》；替罪羊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0-0-01

第一次世界大戰后，隨著大工業、大城市的興起，一些美國作家開始揭露小鎮平庸閉塞的生活和狹隘庸俗的傳統觀念對人們精神生活的扼殺。舍伍德·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 1876-1941）是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家之一，其力作《小城畸人》（Winesburg， Ohio）（1919）的創作深受基督教的宗教思想和《圣經》的影響，在這部作品中，可以看到很多《圣經》的痕跡，特別是《虔誠》大量借鑒了《圣經》中的情節和人物，這些情節和人物就是榮格原型理論的核心內容——原型。

原型是榮格分析心理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是集體無意識的主要內容。榮格認為，集體無意識包含了人類歷史的所有生命進化和生活經歷的漫長歷程，我們祖先所經歷的種種經驗因為不斷重復，于是被深深的鐫刻在我們的心理結構之中。這些經驗作為沒有內容的形式，代表某種先天傾向的知覺和行為的可能性，被我們繼承，我們會采取與自己祖先相同的方式對刺激做出反應和把握世界，而原型就是這些經驗的核心和靈魂，同一原型可能表面有所變化，但它的內涵是基本相同的，它符合人類潛藏在集體無意識中的普遍心理要求。榮格曾經描述過眾多原型，有上帝原型、英雄原型、母親原型、魔鬼原型、太陽原型、水原型、動物原型、數字原型、顏色原型、曼陀羅原型等。實際上，在西方傳統中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圣經》對西方文學的影響極其深刻，其中蘊含了大量的原型人物、意象和敘事結構素材，為原型理論的發展提供了語境基礎，是原型理論構成的素材核心。安德森在創作《小城畸人》初期曾反復閱讀《圣經》，雖然不能確定他模仿了《圣經》，但是《虔誠》中大量的人物和意象都與《圣經》密不可分，杰西、大衛、上帝、替罪羊都是來源于《圣經》中的原型。下面，我們就利用原型理論對《虔誠》中的“替罪羊”原型進行分析。

替罪羊（scapegoat）一詞最早出現在1530年廷代爾翻譯的《圣經》版本中，據《舊約·創世紀》第22章記載，亞伯拉罕聽從上帝的旨意將兒子以撒獻為燔祭，就在他拿刀要殺他兒子的時候，耶和華的使者阻止了他，并告訴他這是上帝對他的考驗，現在上帝已經了解他的敬畏之心，就不必傷害他的兒子了，于是，亞伯拉罕取來上帝預備好的公羊，代替他的兒子獻祭給了上帝。由此我們可以發現“替罪羊”的內涵：“替罪羊”是獻祭的祭品的替代品，而祭獻祭品（亞伯拉罕的兒子以撒）的目的是向上帝表示忠誠和敬畏的奉獻，因此，“替罪羊”本身也代表“奉獻”。在《舊約·利未記》中也有關于替罪羊的記載，《利未記》記載了上帝與摩西和亞倫訂下的獻祭條例和祭司獻祭責任等。這里的獻祭多以公山羊為祭品，其中有一段記載了亞倫把兩只公山羊放在耶和華面前，通過抓鬮決定其中一只公羊獻給耶和華做贖罪祭，另一只公羊則帶著以色列人的罪孽和過錯放逐曠野。由此可見，替罪羊可以代替人贖罪。在《虔誠》中，杰西·本特利采取了跟《圣經》中同樣的獻祭方式，渴望向上帝表達他的忠誠和敬畏，洗清他和他的外孫大衛身上的罪。

《虔誠》描寫了狂熱的基督教徒杰西·本特利的一生，他十八歲離家上學，希望由學者而成為長老會的牧師，他全心全意地研究和思索著上帝和《圣經》。杰西精神的狂熱和饑渴使他全心全意地崇拜上帝，日積月累，他開始以為自己是上帝的仆人，認為憑上帝的力量，由上帝所挑選的仆人說教，便可建立起王國來，并且可以賦予眾生以新的虔信的熱誠。杰西在田野里瘋狂奔走呼吁，請求上帝賜一個兒子給他，他的妻子卻生了個女兒。他一方面渴望上帝的垂愛，一方面意識到隨著大工業時代的到來，人們已經開始遠離上帝。他通過辛勤的勞動和苦心經營，幾乎擁有了整個瓦恩河流域的土地，他認為這一切都是上帝賜予他的，然而不能得到上帝的啟示讓他無比苦悶，他漸漸感覺到自己背叛了上帝并充滿罪惡感。直到他的外孫大衛的到來給了他信心，他認為上帝終于垂愛于他。于是杰西帶著大衛來到樹林，狂熱的請求上帝在他面前顯圣，這可嚇壞了大衛，大衛在掙脫開杰西逃跑的路上跌倒受傷，這讓杰西明白上帝并沒有垂愛于他。之后，杰西投資成功產業興旺發達，他決定要像《圣經》里的人物一樣獻祭給上帝，祭品的犧牲免除了他和他外孫的罪，上帝賜給他豐富的收獲，賜給他一個叫做大衛的孩子，他想，也許在他女兒出生之前他就應該獻祭給上帝了，而且，他認為這次上帝一定會顯身并給予他啟示的。杰西和大衛抓了一只羊羔驅車前往樹林，當大衛看見他們的目的地時，便開始害怕了，又是上次杰西發瘋的地方，當杰西拿著刀走向大衛，要像《圣經》里描述的那樣把羊羔的血涂在孩子的頭上時，大衛嚇壞了，他放開了羊羔，往山下跑去，他回頭看見杰西手中握著長刀仍向他奔來時，他毫不猶豫地撿起一顆石子，按在彈弓上，彈向杰西。這時杰西已經忘記了孩子，而在追趕羊羔。被打中的杰西倒在大衛腳邊，大衛以為他死了，被恐懼籠罩的大衛哭著逃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很快杰西也在對信仰的失望中去世了。

從《虔誠》中我們看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從傳統的農業手工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型，對生活在小鎮的人們的精神造成了極大的影響，人們看到工業社會迅速發展及其繁榮熱鬧的景象而感到莫名的興奮，卻又覺得迷茫和壓抑，現代社會帶來了工業文明的浪潮，也弱化了教會的力量，小鎮人民也因此失去了精神寄托，人們慢慢開始感受不到上帝的存在，得不到上帝的啟示，而愈發覺得苦悶，沒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