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1984年商品經濟蓄勢待發,社會中的商品經濟意識已經活躍了起來。“有計劃的商品經濟”的提出,給全國人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變化,也為后來市場經濟體系的建立打下了基礎。
覃家橋(學者)
編者按
1984年是一個非凡的年份,在中國改革開放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上一期“溫故”,聚焦一批堪稱偉大的公司的誕生。本期“溫故”則把目光放在商品經濟地位的確立。
回翻這一頁,我們由衷感慨:實踐發展永無止境,解放思想永無止境,改革開放永無止境。
改革開放是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關鍵抉擇,也影響了世界的發展。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經濟體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
30年前的1984年,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提出改革計劃體制,首先要突破把計劃經濟同商品經濟對立起來的傳統觀念,明確認識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必須自覺依據和運用價值規律,是在公有制基礎上的有計劃的商品經濟。
從有計劃的商品經濟,到市場起決定性作用,30年的滄桑歲月,30年的豐功偉業,需要的是勇氣、智慧和決心。
探索:從農村到城市
隨著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中國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新時期。
改革的重點是正確認識和處理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的關系。早在1979年11月,鄧小平在會見外賓時就明確提出:市場經濟不能說只是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也可以搞市場經濟。
經濟體制改革率先在農村取得了巨大成就。可以說,農村改革經驗,為以城市為重點的整個經濟體制的改革提供了有利條件。
城市企業是工業生產、建設和商品流通的主要的直接承擔者,是社會生產力發展和經濟技術進步的主導力量。當時,城市企業,包括工業、建筑業、交通業、商業和服務業的企業,已有100多萬個,職工共達8000多萬人。僅城市工業企業提供的稅收和利潤,就占全國財政收入的80%以上。
在城市,經濟體制改革從擴大企業經營自主權的試點開始。1978年12月,鄧小平針對傳統體制的弊端提出要進行改革,“現在我國的經濟管理體制權力過于集中,應該有計劃地大膽下放,否則不利于充分發揮國家、地方、企業和勞動者個人四方面的積極性,也不利于實行現代化的經濟管理和提高勞動生產率。應該讓地方和企業、生產隊有更多的經營管理的自主權。”
1979年4月,中央工作會議對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方向和步驟作出規定,確定城市改革的重點是擴大企業自主權;劃分中央和地方的管理權限;整個國民經濟以計劃經濟為主,但是要充分重視市場調節的作用。
1982年,黨的十二大提出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的原則。以城市為重點的各個領域的改革繼續前行。
幾年實踐下來,“城市改革還只是初步的,城市經濟體制中嚴重妨礙生產力發展的種種弊端還沒有從根本上消除”。與此同時,正在全世界范圍內興起的新技術革命,帶來了機遇和挑戰。
對中國而言,加快改革步伐,成為當時形勢發展的迫切需要。
那是一個春天
1984年的不凡,從元旦之后不久就顯現出來。鄧小平決定去南方看看,這是他一生中兩次著名的南方視察的第一次,被稱之為“鄧小平第一次南巡”。
1月24日,鄧小平抵達深圳,27日來到珠海,馬不停蹄地走遍特區,并寫下了“深圳的發展和經驗表明,我們建立經濟特區的政策是正確的”、“珠海經濟特區好”,肯定了經濟特區的發展。這一新聞傳播全國,給關于特區的爭論——特區到底還姓不姓社——畫上了句號。
兩個月后,中共中央書記處和國務院在北京召開沿海部分城市座談會。會議確定:進一步開放由北至南14個沿海城市:大連、秦皇島、天津、煙臺、青島、連云港、南通、上海、寧波、溫州、福州、廣州、湛江、北海,作為實行對外開放的一個新的重要步驟。
這年3月,在企業界,發生了一件舉國關注的事情。23日,福建省國有骨干企業的55位廠長經理向省委寫了一封信——“請給我們‘松綁”。這封信言辭懇切,“我們認為放權不能只限于上層部門之間的權力轉移,更重要的是要把權力落實到基層企業,為此,我們懷揣冒昧,大膽地向你們伸手要權。我們知道目前體制要大改還不可能,但給我們松綁,給點必要的權力是可以做到的。”省委書記項南當天作了批示。
3月24日,《福建日報》在頭版頭條的位置發表了一封對中國企業有著劃時代意義的信,這一天后來也被確定為“中國廠長經理日”。很快,全國媒體紛紛轉發,《人民日報》配發了“編者按”,對福建省有關部門重視呼吁大加贊賞。“放權”呼聲很快成為一種共識。5月10日,國務院發出《關于進一步擴大國營工業企業自主權的暫行規定》,擴大了國營工業企業在生產經營計劃、產品銷售、產品價格等10個方面的自主權。從某種意義上說,給企業放權也為幾個月后商品經濟確立地位作了很好的鋪墊。
1984年還發生了很多事情。在經濟學界,有一次會議不得不提,它看似不大,卻對今后中國改革產生了影響。
9月3日,中青年經濟科學工作者討論會在浙江莫干山舉行。舉辦此次會議初衷是整個經濟體制改革的探索和試驗正在全面鋪開,需要發現一批新生力量來從事經濟學研究。會議從3月份開始籌備,收到論文1300篇,代表人選一律憑論文水平確定,最后有120篇論文入選。討論會主要涉及價格改革、政府職能轉變、金融體制改革等八大方面的問題,很多建言的科學性在日后的改革開放中得到了檢驗。作為青年經濟學家的首次集體亮相,莫干山會議成為改革開放以來經濟學界重要的會議之一。到了80年代末,這批中青年經濟學家開始走向分化,有的人繼續研究經濟問題并成為中堅力量,有的下海經商,有的出國,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endprint
如何看待改革
梳理改革開放的歷史,不難發現,每一步大的進展都是在爭議與思想解放之中取得的。
從財經評論人王安所寫的《改革開放26年,那些經濟學家的身影》、財經作家吳曉波所著《吳敬璉傳——一個中國經濟學家的肖像》以及經濟學家文集、有關中央文獻之中,都可以看到關于這些交鋒的記載或評述。
1979年到1980年,物價普遍上揚,有人認為這是由改革所導致的,放棄計劃會帶來天下大亂。這個問題背后的實質是如何看待改革以及如何防止經濟失控。
身患重病的經濟學家孫冶方抱病寫出3萬多字的《為什么調整——調整中應該注意的一個重要問題》,解釋政府的開放政策是正確的,造成物價上漲的原因不在于調整農產品價格,而是因為基本建設戰線過長。另一位經濟學家薛暮橋也持相似觀點。
不過,隨著經濟領域出現的一些問題,以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最終成為十二大報告對改革目標的表述。報告認為,“我國在公有制基礎上實行計劃經濟。有計劃的生產和流通,是我國國民經濟的主體。同時,允許對于部分產品的生產和流通不作計劃,由市場來調節,也就是說,根據不同時期的具體情況,由國家統一計劃劃出一定的范圍,由價值規律自發地起調節作用。”
“商品經濟”大放光彩
前進的力量是無法阻擋的。兩年之后,“商品經濟”出現在中央文件中被確定為改革的目標。市場經濟進入了春天。
1984年10月20日,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在北京召開。全會一致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總共一萬六千余字,分為十個部分,包括增強企業活力是經濟體制改革的中心環節;建立合理的價格體系,充分重視經濟杠桿的作用;實行政企職責分開,正確發揮政府機構管理經濟的職能;建立多種形式的經濟責任制,認真貫徹按勞分配原則;積極發展多種經濟形式,進一步擴大對外的和國內的經濟技術交流,等等。
其中最受關注的是第四部分,“改革計劃體制,首先要突破把計劃經濟同商品經濟對立起來的傳統觀念,明確認識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必須自覺依據和運用價值規律,是在公有制基礎上的有計劃的商品經濟。商品經濟的充分發展,是社會經濟發展的不可逾越的階段,是實現我國經濟現代化的必要條件。”
有公開發表的文章披露,原稿第四部分標題是“改革計劃體制,自覺運用價值規律”,中央聽取各方意見后,在十二屆三中全會召開前夕,改為“建立自覺運用價值規律的計劃經濟體制,發展社會主義商品經濟”。 不過,又加上了一段話“在我國社會主義條件下,勞動力不是商品,土地、礦山、銀行、鐵路等等一切國有的企業和資源也都不是商品”。
不管怎樣,“商品經濟”第一次在中央文件中被確定為改革的目標。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的《決定》對推動我國經濟體制的改革,開創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局面,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十二屆三中全會也被認為是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對中國改革開放發揮重要影響的會議之一。《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記載,鄧小平在當年10月22日的中顧委會議上說,“這次經濟改革的文件好,就是解釋了什么是社會主義,有些是我們老祖宗沒有說過的話,有些新話。”
其后,我們看到的景象是中國經濟再度迸發出活力。經濟學家夏振坤回憶說,“似乎一夜之間,漢口交通路神奇般地繁華起來,多年不見的商品都出現了。在揚子街服裝市場,衣服花色鮮艷、價格便宜,很討市民喜歡。”
盡管日后有所反復,但全社會創富潮流已經涌動。
一次次重大的飛躍
回望改革開放30多年的歷程,我們看到,每當改革向前推進時,經濟便會快速增長。而每次改革向前推進,則離不開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認識的進一步深化。
2013年11月9日,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在北京召開。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十八屆三中全會描繪了全面深化改革的新藍圖,吹響了向著“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和實現中國夢進軍的新號角。
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在一些基本制度和理論問題上取得了新的突破,如首次定義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加明確強調了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的同等重要性;提出“完善產權保護制度”,特別提出了“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利”;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建立全國和地方資產負債表制度、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制度、股票發行注冊制度、權力清單制度、官邸制、涉法涉訴信訪依法終結制度等等。簡而言之,這些重大突破對個人、社會、國家和世界都將會產生積極、深遠的影響。
“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有學者打了比方評價:改革開放之初要突破的是思想“禁區”,今天全面深化改革最難突破的則是利益“雷區”。盡管“觸動利益比觸動靈魂還難”,但是“中國要前進,就要全面深化改革開放”。這已是中國面向未來的生存方式。
實踐發展永無止境,解放思想永無止境,改革開放永無止境。(支點雜志2014年4月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