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中從寒痰濕瘀辨治肺癌的經驗

郭茗 王珊珊 趙鼎 朱琳 丁云霞

（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南京 210023）

指導：郭立中

郭立中從寒痰濕瘀辨治肺癌的經驗

郭茗 王珊珊 趙鼎 朱琳 丁云霞

（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南京 210023）

指導：郭立中

肺癌高居我國腫瘤發病率之首，南京中醫藥大學郭立中教授從寒痰濕瘀辨治肺癌多獲效驗。從中醫理論來看，痰、濕、瘀血等陰邪的形成，主要與素體陽氣不足，陰寒內盛有關。肺癌的形成，不論是寒從外入，還是寒從內生，皆能損傷肺陽、脾陽，進而損及腎陽。郭教授分別從溫化、開表、扶陽等角度切入治療寒痰濕瘀型肺癌，為肺癌的中醫治療提供了新思路。

肺癌 寒痰濕瘀 中醫藥療法

南京中醫藥大學博士生導師、主任中醫師郭立中教授從事中醫臨床、教學、科研工作30余年，擅長內科急重癥及疑難雜病的治療，辨證善于抓病機要素，從寒痰濕瘀論治原發性支氣管肺癌頗有效驗。筆者有幸隨師侍診多年，受益匪淺，茲將郭師從寒痰濕瘀辨治肺癌的臨床經驗總結如下。

1 陽氣虧虛是寒痰濕瘀形成的基礎

中醫學雖無肺癌病名，根據其臨床表現主要與“肺積”有關。《雜病源流犀燭·積聚癥瘕痃癖痞源流》說：“邪積胸中，阻塞氣道，氣不宣通，為痰，為濕，為血，皆得與正相搏，邪既勝，正不得而制之，遂結成形而有塊。”可見，有形肺癌包塊的形成，有一日積月累的過程，是以正氣虧虛、邪氣偏勝為主要病機，而且古人早已認識到其病理因素以痰、濕、瘀血等陰邪凝積為主。

從中醫理論來看，痰、濕、瘀血等陰邪的形成，主要與素體陽氣不足，陰寒內盛有關。陽虛不能蒸騰氣化水濕，濕聚可以成痰；陽虛無力推動血行，瘀血可以內停；陽氣虛一分，陰寒就盛一分，寒有收斂、凝滯之性，寒痰濕瘀凝結，阻滯胸肺之中，年深日久，留結為患，就有可能導致肺癌的發生[1]。更何況寒、痰、濕、瘀皆為陰邪，還可進一步損傷體內陽氣。陽損在何處，肺癌就有可能轉移到何處，正所謂：“至虛之處，正是受邪之處。”

肺居上焦，在五臟中位置最高，清陽所聚，屬天。故肺為至清之地，容不得陰邪。肺為嬌臟，最易受外寒內冷的影響。如《素問·宣明五氣論》：“肺惡寒”，《靈樞·邪氣臟腑病形》：“形寒飲冷則傷肺”，《靈樞·百病始生》：“重寒傷肺”等。現代空調、冰箱等人工制冷設備的普遍使用，使得過去僅在秋冬寒冷季節多見的風寒、寒濕等邪幾乎無時無處不在。風寒犯表，衛陽先傷，進而可以損及肺陽，肺不能布散津液，痰濕易生。飲食生冷，脾陽易損，脾不運化水濕，濕聚成痰，痰濕上犯，故有“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之說。肺脾陽虛日久，由上及下，窮必及腎，元陽受損。陽虛陰盛，陽不化陰，痰濕更易滋生。寒痰凝結，阻滯血行，瘀血易停。寒痰濕瘀等陰邪相互搏結，日久為患，更進一步損傷陽氣，形成惡性循環。

可見，肺癌的形成，不論是寒從外入，還是寒從內生，皆能損傷肺陽、脾陽，進而損及腎陽。陽氣虧虛是寒痰濕瘀等陰邪伏肺的前提，寒痰濕瘀搏結又是進一步損傷機體陽氣的元兇。如是陽氣日傷，陰邪日盛，這正是肺癌為患，痼結難治的主要原因。

2 溫化是寒痰濕瘀的主要治法

如前所述，肺癌是在陽氣虧虛、寒痰濕瘀凝結這一長期復雜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的，治當以溫補陽氣、散寒化痰除濕祛瘀為大法。但有形寒痰濕瘀不去，早期若單純以溫補為法，往往有壅塞之弊。此時郭師主張當以祛邪為主、為先，扶正為次、為后。因肺為嬌臟，至清之地，難容絲毫病邪。祛邪屬主動出擊，主動廓清肺府。從臨床實際來看，肺癌患者早期往往以咳喘、痰多、氣急、咯血等癥為主訴，此時標實較盛，急當治標，治療應以祛邪為主。因此時肺的宣發、肅降功能已被病邪阻抑，若一味溫補，非但不能使肺衛陽氣得到補充，而且會進一步加重標實壅滯的情況，往往使患者咳嗽、痰喘、氣急等癥更勝。

對肺癌當針對寒痰濕瘀等病理因素以祛邪為主，理該散寒、化痰、除濕、祛瘀諸法并舉，各個擊破，但此時郭師強調當以“溫化”為大法。正如醫圣張仲景所言：“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郭師認為溫藥不但有利于痰、飲、水、濕的分化，同樣，寒遇溫則散，血得溫則行。可見，溫化一法能分消寒、痰、濕、瘀諸邪，一舉而四得，成為寒痰濕瘀的首要治法。

對溫化法的運用，除傳統的苓桂術甘湯外，郭師更喜用辛溫之二陳、三子養親湯等溫化寒痰濕瘀。用藥方面，除喜用辛溫之桂枝、生姜外，更擅用石菖蒲化痰開竅。因菖蒲生于水底石上，隔水能通，一莖直上，化痰除濕、散寒宣肺之力，非他藥能及。若遇頑痰難消，則加用辛溫之制南星、白附子以化老痰、陳痰。肺與大腸相表里，常以辛溫之杏仁、蘇子、厚樸、紫菀等通腸以降肺，臟病治腑，給病邪找出路。若從氣分波及血分，出現咳血、痰中帶血，常用辛溫之炮姜、生蒲黃等化瘀止血。總之，組方遣藥以辛溫為上，寒涼、凝澀之品為其禁忌。

3 開表是分消寒痰濕瘀的主要途徑

在肺癌的治療過程中，郭師認為始終保持“表疏通”是尤為重要的一環。肺外合皮毛，肺癌的形成，早期往往與感受外寒有關。寒邪層層深入，損傷肺衛陽氣，凝積于內。邪從表而入，仍當從表而出。所以開表，保持“表疏通”是驅使病邪外出的最大通路。肺癌因陽氣虛于內，衛陽弱于外，極易感受外邪，引發深伏之寒痰濕瘀交作為患。安內必先攘外，及時開表，驅邪外出，防止內外合邪，又是保持肺癌病情穩定的主要途徑。

人體是一個有機的整體，表里相關，外疏通是保持內暢遂的前提。《素問·六微旨大論》說：“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無器不有。”只有外疏通，才能保證肺氣不受郁閉，才能保證肺之正常宣發肅降，才能使寒痰濕瘀有外出之機。可見開表既能疏散表邪，防止外邪進一步引動內邪，又能打通表里，使已凝滯之寒痰濕瘀有外出之路，從表而解。正如喻氏《醫門法律·痢疾門》中所說：“邪從里陷，仍當使邪由里而出表。”“外邪但從里去，不死不休，故雖百日之遠，仍用逆挽之法，引邪出之于外，死證可活，危證可安。”

開表方面，郭師除喜用辛甘發散為陽的桂枝發汗解肌、散寒化濕、活血通經外，更擅用藥食兩用、并走肺胃的生姜，外可辛溫解表，散邪于外，內可溫肺化痰，和胃降逆，宣散水濕痰飲等。

4 溫陽是防寒痰濕瘀凝積為患的關鍵

在肺癌治療過程中，經過前期的化陰邪等治療，此時氣機較前暢通，當以扶陽為大法，以圖根本。肺腎兩臟一為華蓋，一為下源，頭尾相續，肺氣不降則腎氣無以溫煦蒸騰，腎水不溫則肺氣無力宣肅，兩者在生理功能上密不可分[2]。且肺病日久，母病及子，臨床上肺癌患者多尺脈不足，且易發生骨轉移。在此階段當以溫陽為主，大溫腎水，化去陰邪，防止復發轉移。郭師善用盧氏欽安之法，首重附子，附子為溫補陽氣之第一品要藥，既可通陽，又可補已損之陽，正如汪昂《本草備要》中所述：“其性浮而不沉，其用走而不守，通行十二經，無所不至。能引補氣藥以復散失之元陽；引補血藥以滋不足之真陰；引發散藥開腠理，以逐在表之風寒；引溫暖藥達下焦，以祛在里之寒濕。”并配伍生姜、桂枝等祛邪藥以標本兼顧，使真陽充實，陽氣漸盛，奮起抗邪。

5 驗案舉隅

廖某某，男，72歲。2013年7月29日初診。

患者反復咳嗽3年，加重半年。患者素有慢性支氣管炎，反復咳嗽痰多。半年前開始咳嗽加重，近兩月發現體重減輕10余斤，至醫院就診檢查發現“右肺鱗癌”，患者及家屬不愿接受手術及放化療，從海南前來南京求郭師診治。刻下：咳嗽少痰，夜間明顯，右側胸部連及胸背部隱痛，大便3日一行，質硬，汗出偏少，飲水喜溫，納食、夜寐、精神尚可，平素畏寒。舌邊尖紅有紫氣、苔厚膩，脈滑緊。辨證屬痰濕內盛，肺失肅降。治擬化痰宣肺，肅降肺氣。處方：

法半夏20g，制南星15g，厚樸15g，白芥子15g，陳皮15g，朱茯神15g，桂枝30g，蒼術15g，紫菀15g，杏仁15g，生姜30g，炙甘草5g。14劑。水煎服，1日2次。

2013年8月15日二診：患者服藥后精神改善，咳嗽減，痰量有增，偶夾血絲，右背疼痛好轉，大便2~ 3日一行，質可，夜尿7~8次，舌暗、苔黃厚膩，脈浮緊滑。在上方基礎上去陳皮、蒼術、茯神，加茜草15g、生蒲黃15g止血，益智仁20g兼顧腎氣，改善夜尿癥狀。因患者外地路遠，遂予21劑，囑水煎服，1日2次。

2013年9月5日三診：家屬代訴。服藥后癥減，咳嗽痰少難咯，無血絲，大便日行1次，質可，尿頻尿急有減，夜尿4~5次，納尚可，寐安。舌淡、苔白厚膩。以7月29日方去杏仁、紫菀、陳皮，加制附片60g（先煎2h），改生姜50g以大溫腎水，化去陰邪，改善蒸騰氣化功能。繼服21劑。目前患者諸癥好轉，癥情平穩，堅持中藥治療。

按：“肺為貯痰之器，脾為生痰之源”，咳嗽咯痰看似病在肺臟，實應則之在脾，患者年事已高、正氣漸衰，后天脾胃運化功能逐漸衰退，痰濕內生，貯于肺中，母病及子，肺臟氣機受阻、宣降失司，則見咳嗽咯痰；患者畏寒，飲水喜溫，可見一身之陽氣虧虛，極易外感寒邪或內生陰寒，肺中痰濕則與外感內傷之寒邪進一步搏結，交阻于氣道，則見右胸部連及胸背部隱痛、脈滑緊。此時治療應以“桂枝法”配伍二陳、南白芥子溫化痰飲，中通脾陽，并予杏仁、紫菀肅降肺氣，待患者內生痰濕漸消，中焦脾運稍健，方可以扶陽為主，補足一身之陽氣，使“陰寒得陽則消”，進一步改善肺脾兩臟氣機升降運化功能。

[1]程暢和，朱向東.論肺陽和肺陽虛證.中醫藥信息，2003，20（6）：5

[2]陳玉超，劉沈林.淺談扶陽法在腫瘤治療中的應用.吉林中醫藥，2005，25（3）：13

R273.41

A

1672-397X（2014）05-0014-03

郭茗（1989-），女，碩士研究生，中醫內科學專業。691343679@qq.com。

2013-11-12

編輯：傅如海

國家十二五科技支撐計劃項目（2013BAI13B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