禤國維補腎調和陰陽治療疑難皮膚病經驗擷菁

梁家芬 李紅毅 吳元勝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廣東廣州 510120）

指導：禤國維

禤國維補腎調和陰陽治療疑難皮膚病經驗擷菁

梁家芬 李紅毅 吳元勝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廣東廣州 510120）

指導：禤國維

禤國維教授遵照《黃帝內經》陰陽學說，臨床中重視補腎調和陰陽治療疑難皮膚病，具體分為五個證型論治：陽虛陰盛證，溫補腎陽以和陰陽；陰陽兩虛證，益腎陰助腎陽以和陰陽；陰虛火旺證，滋陰補腎以和陰陽；虛中挾實證，補腎祛邪以和陰陽；腎實證，祛邪佐以益腎以和陰陽。

皮膚疾病 補腎 調和陰陽 名醫經驗

禤國維為廣州中醫藥大學首席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禤老認為皮膚的生理功能與腎陰腎陽有著密切關系，皮膚肌理受先天之陰濡之，先天之陽煦之，則皮膚紅潤而光澤；若腎陰腎陽虛衰則皮膚變得冰涼、萎縮、硬化、干燥、色素沉著等，且皮膚開合的功能失調，外邪則易長驅直入傳臟傳腑，進而化火、化風、致濕、致痰、致瘀，或導致更多病變，且腎之陰陽虛衰，則人體正氣難以激發，病邪難去，往往致病久纏綿難愈。他遵照《黃帝內經》陰陽理論，補腎以調和陰陽治療疑難皮膚病，臨床取得了滿意療效，現介紹其經驗如下。

1 陽虛陰盛證，溫補腎陽以和陰陽

腎中陽氣衰微，陰寒內盛，不能溫煦五臟，灌溉四旁，或格陽于外，或戴陽于上。如《素問·生氣通天論》云：“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陽強則壽，陽衰則夭，臨床主要表現為：無熱惡寒，嘔吐，下利清谷，四肢逆冷，精神疲憊，小便不利，舌淡苔白，脈沉微；或面赤，身不惡寒，脈微欲絕或脈沉，無大熱，煩躁不得眠。常見于硬皮病、系統性紅斑狼瘡合并腎病、雷諾氏病、凍瘡、皮肌炎及寒冷性蕁麻疹等皮膚病，治療當以溫腎回陽為主。禤老通常以右歸丸或陽和湯為基礎方治療這類疑難性皮膚疾患，以鼓動腎陽，即所謂“益火之源，以消陰翳”，從而達到溫補腎陽以和陰陽之目的。如硬皮病屬于中醫學“皮臂”范疇，《類證治裁·痹證》曰：“諸痹……良由營衛先虛，腠理不密，風寒濕乘虛內襲。正氣為邪所阻，不能宣行，因而留滯，氣血凝澀，久而成痹。”《素問·痹論》云：“痹在于骨則重，在于脈則血凝而不流，在于筋則屈不伸……”故中醫認為硬皮病主要由肺、脾、腎陽虛，致營衛不固、腠理不密，寒濕之邪乘虛內襲，其中以腎陽虛為根本，體弱陽虛不能化寒燥濕，寒濕凝滯，使氣滯血瘀、經絡阻隔、肌膚臟腑痹塞不通而成。治以溫經通絡、溫腎回陽為法，禤老常以陽和湯加味治療，常用藥有黃芪、當歸、熟地、白芥子、雞血藤、丹參、甘草、川芎、白芍、炙麻黃、鹿角膠等。方中以鹿角膠溫腎助陽為主藥，“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故以滋陰之熟地助陽，共起補陽之力；又以當歸、白芍、川芎、丹參、雞血藤養血祛瘀通絡，黃芪益氣通脈，白芥子祛皮里膜外之痰，炙麻黃開腠理而達表，通陽散寒，宣通經脈，俱為散經絡之痰濕瘀滯而用；伍以生甘草化寒毒，兼調和諸藥。全方從根本論治，溫補腎陽使陽氣復而寒濕去，硬化萎縮之肌膚恢復濡養，最終恢復彈性，達到陰陽平和的目的。此類疾病纏綿難愈，故用藥須大于常人，但必須在精確辨證基礎上使用，步步為營，有條不紊，方能收良效。

2 陰陽兩虛證，益腎陰助腎陽以和陰陽

腎內藏陰陽，腎陽上蒸，腎陰下滲，一升一降，維持人體氣化及水液代謝平衡。皮膚病多為慢性病，病久必累及腎臟，使陰陽兩虛，初始腎陽受損，腎氣不足，機體不得溫煦，氣化不行，可見水腫、小便不利、眩暈耳鳴、神疲、畏寒肢冷等癥，日久陽虛及陰，又可見五心煩熱、心悸腰酸、舌淡少津、脈弱而數等。正如唐·王冰注《素問·四氣調神大論》所說：“陽氣根于陰，陰氣根于陽，無陰則陽無以生，無陽則陰無以化。”陰陽互資互助，一方虛弱必導致另一方亦受損。此類證候常見于硬皮病、系統性紅斑狼瘡、皮肌炎、重癥多形紅斑、重癥藥疹、白塞病等皮膚病的后期，陰損及陽，陰陽兩虛，治以益陰助陽為法。禤老常以金匱腎氣丸為基礎方治療此類皮膚疾患，以益陰助陽而和陰陽，如治療狼瘡性腎炎后期，常用藥有地黃、山藥、山萸肉、茯苓、牡丹皮、澤瀉、肉桂。方中以地黃、山藥、山萸肉三味補腎益脾固肝，以填精養血益陰，謂之“三補”；以茯苓、澤瀉、丹皮三味益腎陰利疏通，達到益陰之功，從陰中求陽，謂之“三瀉”。即所謂：“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以肉桂蒸精化氣，使腎陽升騰，則陰陽雙補，陰陽得和。

3 陰虛火旺證，滋陰補腎以和陰陽

腎陰虧虛，水不涵木，肝陽上亢，陰虛火旺，灼爍津液，主要表現為：頭暈目眩，五心煩熱，口干，失眠，形體消瘦，便干尿赤，舌紅、苔薄黃，脈細數。常見于痤瘡、脂溢性皮炎、斑禿、脂溢性脫發、紅斑狼瘡、皮肌炎、白塞病等，治以滋陰補腎為法。禤老常以六味地黃丸、二至丸為基礎方治療此類皮膚疾患，以滋陰補腎而和陰陽。如治療脂溢性脫發，中醫認為此病因患者素體腎虛，陰血不足，毛發失養，而發為此病，陰血虧虛，毛發失養，故見頭發脫落、稀疏。禤老常以二至丸合六味地黃丸加減，常用藥有：生地黃、熟地黃、山萸肉、蕤仁肉、牡丹皮、茯苓、澤瀉、山藥、女貞子、旱蓮草、丹參、黃芪、松針、蒲公英、桑椹子、菟絲子。方中以黃芪、松針益氣固腎，補腎陽生發，從陽引陰，使陰陽協調，即所謂“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本草述鉤元》認為女貞子“為入腎除熱補精之要品”，《本草求真》言桑椹子“除熱養陰……烏須黑發”，《本草思辨錄》云菟絲子“補腎精而主升”。以生地、熟地、山萸肉、蕤仁肉、女貞子、旱蓮草、桑椹子等滋補肝腎之陰以滋陰養血，菟絲子平補陰陽，蒲公英養發生發；丹參、丹皮涼血活血，疏通毛竅；茯苓、山藥健脾以補養后天之本，因脾土灌四旁，故以后天補先天，補脾益腎。諸藥共奏養腎陰、補肝血、降火熱、和陰陽之效。

4 虛中挾實證，補腎祛邪以和陰陽

本證見于腎陽虛弱氣化不行，水津代謝失調而致水、濕、痰內停諸癥或見于腎陰虧虛，相火妄動，燔灼營血，津液耗傷，氣血失運，瘀熱內蘊而致熱、毒、瘀之癥。可見于系統性紅斑狼瘡、銀屑病、紅皮病、濕疹、血管炎、皮膚淀粉樣變等疾病。治療當以益腎祛邪為法，禤老巧用六味地黃丸為基礎方，同時輔以利水、祛濕、化痰、清熱、解毒、祛瘀之藥物而達到陰陽平和之功效。如系統性紅斑狼瘡，常見面部蝶形或盤狀紅斑，關節酸痛，疲乏無力，頭暈目眩，脫發，口腔潰瘍，口干，心煩，失眠，消瘦，小便黃赤，蛋白尿，舌紅或暗紅，苔薄黃，脈弦細或細數等癥候。禤老認為本病發病無論外感、內傷，或飲食勞欲情志所誘，諸多因素必本于機體正氣虧虛，腎元不足。腎為先天之本，水火之宅，亦為一身陰陽之根本，腎虛不足，百病由是而生。先天稟賦不足，腎陰虛損，熱毒內熾，是導致本病的主要原因。禤老認為，本病雖以腎虛為本，但常見諸多毒瘀標實之象，人體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本病因稟賦不足，或七情內傷，或勞累過度，以致陰陽失衡，氣血失和，經絡受阻，風火寒濕之邪極易乘虛入侵，兼因腠理不密，日光暴曬，外受熱毒，熱毒入里，瘀阻脈絡，而內傷臟腑，外阻肌膚。熱毒熾盛，燔灼營血，可引起急性發作，疾病后期又多陰損及陽，累及心、肝、脾、腎等臟，表現為上實下虛，上熱下寒，水火不濟，陰陽失調的復雜癥候，實乃本虛標實之證。治療上禤老認為本病雖病情多變、病機復雜、虛實夾雜，而腎陰虧虛始終是貫穿病程之主線，故治宜滋陰補腎為根本，根據病情輔以清熱、解毒、消瘀，方能標本兼治。禤老常以六味地黃湯化裁組成基本方：生地、熟地、山萸肉、丹皮、茯苓、淮山藥、益母草、甘草、青蒿、魚腥草。本方以六味補腎陰之虛以求根本。方中生地滋陰清熱，涼血補血；青蒿清虛熱，涼血消斑；熟地補血滋陰，益精填髓；益母草化瘀、通經、利尿消腫，可改善腎功能；甘草瀉熱緩急，調和諸藥。可按原方隨證加減：若水濕內停者，加薏苡仁、車前草、白茅根；上熱較甚者，酌加石決明、知母；瘀斑者，加丹參、赤芍、雞血藤、莪術、澤蘭；關節痛者，加雞血藤、腫節風、秦艽；夾濕者，加茵陳、土茯苓、布渣葉、積雪草；發熱不退者，加青天葵；津傷口干者，加蘆根、石斛；體虛乏力者，加薄蓋靈芝；尿蛋白者加芡實、牛蒡子。諸藥共奏補腎祛邪之功，虛實兼治以和陰陽。

5 腎實證，祛邪佐以益腎以和陰陽

腎并非“主虛無實”，《靈樞·本神》曰：“腎氣虛則厥，實則脹。”腎實證的形成多由外邪侵襲或內蘊之邪所致腎經受阻，濕熱下注，燥熱內結，或濕、熱、瘀、寒之毒內停而致。可見于淋病、生殖器皰疹、梅毒、陰囊肛周濕疹、結節性紅斑、皮膚腫瘤等。禤老常以瀉腎兼祛濕、清熱、消瘀、潤燥、散寒之法以達到和陰陽之目的。如治療生殖器皰疹，禤老認為本病是由不潔性交后陰戶感受濕熱淫毒所致，濕熱邪毒搏結于陰部，并循經蟄伏。陰器為厥陰肝經環繞，故邪毒聚結于肝經，下注二陰而致。發作期以濕熱毒盛為主證，治宜清熱解毒利濕，禤教授用六味地黃丸加減配合清熱解毒利濕之藥物，常用藥物有板藍根、牛蒡子、訶子、蒲公英、虎杖、生地、丹皮、茯苓、澤瀉、赤芍、柴胡、紫草。以板藍根、牛蒡子、訶子、蒲公英、虎杖、紫草清熱解毒，生地、丹皮、赤芍涼血活血，柴胡引藥歸肝經，茯苓、澤瀉取其瀉膀胱、腎之邪氣，誠如寇宗奭《本草衍義》云：“澤瀉雖咸似瀉腎，乃瀉腎邪，非瀉腎之本也……白茯苓亦伐腎邪……澤瀉養五臟，益氣力，起陰氣，補虛損”；茯苓雖伐腎邪，亦健脾，取其補后天養先天之義；《本草求真》：“世人傳以黃柏治相火，而不知丹皮之功更勝。蓋黃柏苦寒而燥，初則傷胃，久則傷陽，枯燥之性徒存，而補陰之功絕少，丹皮能瀉陰中之火，使火退而陰生，所以入足少陰而佐滋補之用”，故牡丹皮“治相火而養腎”。茯苓、丹皮、澤瀉皆腎經之藥，“古人用補藥，必兼瀉邪，邪去則補藥得力，一辟一闔，此乃玄妙，后世不知此理，專于一補，所以久服必至偏勝之害”。但禤老認為澤瀉不可久服，因久服降令太過，清氣不升，真陰潛耗可至目昏，誠如《本草蒙筌》所載：“澤瀉，多服雖則目昏，暴服亦能明目，其義何也？蓋瀉伏水，去留垢，故明目；小便利，腎氣虛，故目昏，二者不可不知。”且現代藥理證明澤瀉久服易至肝腎損害。該病非發作期及反復發作者多以正虛邪戀為主，此時若單純用清熱利濕解毒之品，雖可逐熱毒以治標，但難免苦寒耗氣傷陰而犯虛虛之弊。治療時當清熱祛濕的同時佐以益氣養陰，禤老常予知柏地黃湯為主方加減，常用藥有黃芪、太子參、生地、薏苡仁、知母、黃柏、土茯苓、柴胡、山萸肉、澤瀉、丹皮、赤芍、淮山藥、茯苓。諸藥共奏清熱解毒、益氣養陰之功。由上可知，治療腎實證疾病，禤老常以祛邪中佐以益腎之法從而達到平和陰陽之目的。

6 結語

人體的陰和陽是互相關聯的對立雙方，陰陽相互維系，相互資生，陽虛往往及陰，陰虛亦往往及陽，陰陽內涵的實質關鍵在于陰平陽秘，若陽失去陰的涵養則浮而不斂，陰失去陽的固攝則走而不守。禤老深諳其涵義，提出“平調陰陽乃治病之宗”的觀點，并運用于治療疑難皮膚病以“和”為治療手段，以“和”為治療目的，體現在組方用藥上，臨床常獲良效。

R275

A

1672-397X（2014）05-0011-03

梁家芬（1985-），女，碩士研究生，住院醫師，研究方向為中醫藥治療皮膚性病。

李紅毅，1ihongyich@126.com

2013-12-17

編輯：傅如海 岐軒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學術流派（嶺南皮膚病流派）傳承工作室建設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