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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中西方藝術是在不同地域、不同民族和不同環境下形成的不同形式的文化類態。中國的獅子藝術形象之原型來源于域外,與外來文化頗有淵源,并非中國“獨有”的文化現象。由于各國各自的歷史背景,宗教信仰和傳統價值觀的差別,獅子的藝術形象的造型特點、精神氣質、功能應用與文化內涵,在兩者之間有很大的不同。 關鍵詞:[HTK]藝術形態;比較藝術;獅子造型;裝飾藝術;形態特征;精神氣質;文化內涵
中圖分類號:J30 文獻標識碼:A
歷史上,獅子生活在非洲、東南歐、西亞、中亞和南亞次大陸等地區。在古代埃及,獅子象征著王權與太陽神,獅子作為宮殿神廟的保衛者,具有強大的力量,蘊含著豐富的神話色彩;古代亞述人、巴比倫人和赫梯人的建筑上常以獅子造型裝飾,用于鎮宅驅惡;在波斯和亞述的藝術作品中,常出現人獅搏斗的場面,獅子象征著高貴與勇猛,通過獵獅以表現出王者的無畏,展示人中之王的威嚴氣勢。在古印度,獅子是本土宗教的圣物,作為佛祖的化身,享有崇高的地位。在歐洲地區,獅子代表著權利與力量。獅子藝術形象廣泛的出現在建筑雕刻、繪畫、傳統工藝美術等藝術形式之中。獅子在世界文化歷史的發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獅子藝術影響廣泛、根植于多種文化之中而傳承至今。中國本土并不出產獅子,根據古代文獻記載,中國獅子藝術的原型源于古代西域,受外來獅子文化影響頗深。《漢書》、《后漢書》均有記載,漢代以后,西域進貢獅子的記錄多見于史籍。佛教的傳入是獅子藝術入華的另一途徑。印度佛教大約在漢代時期傳入中國,對中國的歷史、文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一、中外獅子藝術形態特征比較:意象與寫實
歷史上西亞、中亞、南亞次大陸、北非、中歐等區域,生存著野生獅子。這些地區的的獅子造型藝術,雖然也蘊含著各自不同的特點,但是其獅子藝術作品都注重具象寫實,獅子的形象刻畫的細膩精確,突出表現兇猛野性的原貌,獅子整體結構都要塑造的與原型一致,獅子身上的肌肉起伏也要符合實物的解剖結構。獅子雕刻注重“以體為主,塊面感強”,多以圓雕或浮雕手法表現獅子的形體變化,具有強烈的體積感。古西亞地區的獅身人面雕像與流傳于歐亞大草原上的有翼神獸“格里芬”,其造型雖然具有變形混合的特點,但是其局部具體的結構還是寫實的。“格里芬”英文Cryp,在希臘神話里,它是頭部如鷹鷲,生有鷹翼、軀體如獅子的怪獸。” 現藏于印度薩爾納特考古博物館的“薩爾納特獅子柱頭”約建于公元前242年至232年間,屬于阿育王石柱柱頭雕刻的代表作品。柱頭頂端雕刻著四頭一組背靠背的圓雕雄獅,面向四方,背脊相連,張嘴吐舌,怒吼咆哮,前肢肌腱緊繃,整組獅子雕造的相當細膩逼真。在歐洲地區,其獅子藝術造型完全忠于原貌,其真實度如同動物標本。獅子形象常被用于建筑的裝飾,獅子形象多出現于大門、壁龕、墻面、拱緣、建筑頂部和內部、噴泉、紀念碑等位置,其材質多用石材和金屬。歷史上中國本土并不出產獅子,雖然獅子多由皇家宮苑飼養,一般平民百姓難見獅子的真容相貌,因而對獅子充滿著神秘感。古代藝人們缺乏“寫生”對象,只能根據流傳于民間的對獅子形象特征的猜想,借助于書籍中的文字記載,融合本土文化中的造型元素,結合中國傳統的藝術處理手法,以此創造出中國獅子的形象。古人在獅子的刻畫上,以形寫神,貴在傳神,注重表現獅子“威猛、強悍”的內在精神,對其外形則突出主要特征,不專意細節真實。中國獅子的藝術形象,從一開始就不是動物學意義的真實獅子形象,而是融合了中國傳統文化理解的、符合本土審美觀念的“意象之獅”。
二、中外獅子藝術精神氣質比較:神性、野性與人性
古代埃及和巴比倫地區有著悠久的宗教信仰文化,獅子被附上濃厚的神話色彩。獅子藝術形象被刻畫成神獸,擁有高貴的神的精神。在歐洲地區,獅子被視為“獸中之王”,其獅子藝術作品多著重表現獅子雄壯的儀態和王者的氣質。在亞述、波斯的獅子藝術作品中,人獅之間的搏斗拼殺亦是主要的表現題材,獅子往往被表現得異常兇猛猙獰,人獅之間表現為征服與對抗的關系。自然界中獅子的兇狠殘暴的野性,被描寫得淋漓盡致。建于公元前6—前5世紀,波斯阿黑門尼德王朝的第二個都城波斯波利斯,其揭見殿基壇的東側的“野獸爭斗圖”浮雕,描寫了獅子襲擊牡牛的場面,整個場面十分生動。獅子厲爪已捕獲牡牛的后身,張開獅口狠狠咬住牡牛臀部,面目肌肉緊繃起伏,充滿著猙獰野性,牡牛昂首回顧身后獅子,流露出恐懼,使整個浮雕更具刺激性。中國傳統的觀念認為“天人合一”,人與宇宙萬物不是對抗的關系,而是一個和諧共處的、統一的整體,中國獅子自然要符合中國人的哲學觀念。早期獅子的那種原始狂野的氣焰,到了唐代已經收斂為肅然蹲踞,顯透出固守自足、和緩沉厚的“人性精神”。獅子形象,雖然還怒目張鬣,牙爪森森,但威而不戾,沒了惡性。唐代《金剛經》的獅子圖中的獅子,乖巧嫵媚,氣質猶如大貓。宋代開始,獅子藝術進入民間,其“神性”與“王氣”,逐步衰退,獅子的精神面貌更為馴良,“人情味”也愈來愈濃。[JP2]人獅關系更加和諧,獅子造型被涂上世俗的色彩,呈現擬人化和寵物化的特點。山西晉祠圣母殿前的獅子,工藝精美,脖頸掛鈴,飾以彩帶,前爪戲弄幼師,氣質溫存,既威風凌凌又醇厚公良;既活潑風趣又雅拙可親,與人為善,性具天倫,充滿民俗意味。唐宋時期開始出現的“獅子滾繡球”,充分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中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哲學觀念。
三、中外獅子藝術的文化內涵比較:王者與瑞獸
歷史上,古西亞、南亞、北非以及歐洲區域的文化傳統中,都有崇拜獅子的習俗,其獅子藝術也具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獅子在域外之故鄉,地位尊貴,幾千年來一直高高在上,被視為力量、王權、尊嚴的象征,兇猛高貴的獅子,從未被馴服。在古埃及,獅子被涂上濃重的神話色彩,作為強大太陽神的象征,意味著神力和王權。獅子作為王陵、神廟、王宮的守護神,用其兇猛強悍的強大能力,以鎮魔驅邪,保護自己。古西亞地區的美索不達米亞文化中,獅子代表著高貴與勇猛和權威。此后的赫梯文化、巴比倫文化、亞述文化以及波斯文化和伊斯蘭文化都沿用了獅子這些文化內涵。古波斯國王聽政就頭戴金冠,坐于獅子座之上;波斯詩人菲爾多西的史詩《王書》中的英雄人物,多被冠以獅子的稱號。與獅子相搏被看作是擁有無上的勇氣和權力,亞述、波斯獅子藝術中,通過大量的人獅相搏的場面,間接表現出王者的無畏之氣概。古印度,獅子是皇權和佛祖的象征,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佛教產生之前,印度把帝王比作為雄獅,佛祖釋迦牟尼之祖父就被稱為“獅子頰王”;佛教創立之后,獅子作為佛祖的象征,更被視為圣物。釋迦牟尼有多種稱號,如“大雄獅子”、“大獅子王”、“人中獅子”等。歐洲地區,獅子形象被視為“百獸之王”,象征力量、王權與勇敢。文藝復興時期的寓言中,獅子代表堅毅和勇敢的美德。在希伯來圣經《創世紀》中,獅子象征“猶大部落之獅”,在《圣經·舊約》中,獅子是猶大族的族徽,大為的標志。歐洲很多國家的君主喜歡用獅子作為自己的名號,如:德意志的諸侯和統帥猛獅亨利,諾曼底公爵獅心王查理。英國、西班牙、瑞士、比利時等國家和地區,歷史上都曾以獅子形象作為其城市的標志。由于佛教之影響與獅子本身具有的威猛特征,使其在中國逐步演變為一種瑞獸。作為中國人福祿禎祥的吉祥物,獅子被賦予鎮宅守墓、驅邪御兇、招財納福、預告災難、繁衍生子等職能。中國傳統獅子藝術作為具有明確精神內涵的文化符號,成為中華民族的精神象征。漢唐時期,獅子作為權利和威嚴的象征,石獅雕塑只限于皇家貴族使用,平民百姓不可擅越設置石獅。獅子被視為辟邪的神獸,具有驅除邪崇的靈性,因而多用于鎮守陵墓或守衛皇宮府第,擔任著鎮墓獸或門衛的角色。宋代時期,以蹲踞式為主守門石獅開始流行。守門獅子的制式是有定制的,門獅都以成雙成對之家族化形式出現,雄獅居右,雌獅居左。雄獅左爪踏球,俗稱“獅子滾繡球”,象征著富貴權威;雌獅蹲坐于右邊,左爪撫慰幼獅,俗稱“太師少師”,“獅”與“師”同音,象征子孫發達,官祿永傳。這種形式反映了中國傳統“家本位”的思想,與中國傳統的陰陽辯證哲學和審美觀相契合。人們除了以獅獸守門外,還在建筑屋頂、雀替、匾額、坐具以及屏風等處以獅子形象表示驅惡納祥之寓意。獅子作為吉祥瑞獸在民間非常普遍,其形象種類也豐富多彩,用途也更廣。中國民間獅子不僅可以避邪驅兇,祛病除災,更是招財納福、子孫繁盛,祈福納祥的象征。獅子的形象按照一定的程式,組合成具有吉祥象征意義的圖像,如:獅子戲繡球象征著新年吉祥,又有著孕育生命的含義。陜西民間剪紙藝術中,有“獅身娃娃頭”紋樣,俗稱“生生”,象征著多子多孫、繁衍不息。流傳于陜北和關中地區的炕頭獅和栓馬獅是小型獅子雕刻。炕頭獅又叫栓娃獅,能夠驅邪氣,寓意祈護子嗣。栓馬獅的作用除了拴馬之外,亦有辟邪、祈福的寓意。
總之,中外獅子藝術沿著各自的審美哲學觀念這條主線,以不同的藝術發展方向,在藝術形態、精神面貌和文化內涵上形成各自的特色,使獅子藝術面貌呈多元化發展。外國的獅子裝飾藝術忠于原型,對于野生獅子的外形和精神氣質都是高度寫實,獅子藝術形象多用于建筑裝飾以及各種工藝美術設計中,其材質多選用石材和金屬。中國的獅子裝飾藝術注重“寫意與寓意”,獅子形象的外形與氣質都經過中國化的改造,其藝術形式和應用都更具多樣化的特點。 (責任編輯:武翠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