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控制人身份在銀行信貸決策中的作用——基于對會計信息替代視角分析

朱瑞華

（河南廣播電視大學 經管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8）

一、引言

我國的商業銀行經過不良資產的剝離和股份制改造后，已經具有較強的抵御金融風險的能力，資金比較充足。商業銀行為了取得更好的經營業績就必須向企業發放更多的貸款。但是我國特殊的制度環境導致很多不利于債權人保護的因素存在，銀行只能通過縮短貸款期限、貸款行業限制等方式降低其信貸風險。與此同時，我國企業的主要融資渠道來自銀行，企業會利用各種方式取得銀行更多貸款、更長的貸款期限。因此，銀行的惜貸與企業的融資欲望形成的矛盾一直是理論界和實務界討論的話題。

改革開放后，我國的經濟一直保持強勁的增長勢頭，經濟學家把增長的源泉歸結為資本推動，而資本推動的主體是政府。在我國，政府無論在政治領域還是在經濟領域都很強勢，尤其是資源配置過程中，不同的地理位置，政府的政策不同、市場化程度不同、法制化程度不同、金融發展水平不同以及政治關聯程度存在很大的差異。近年來，關于實際控制人政治身份對銀行信貸的影響已經受到部分學者的關注，但是有較少的學者研究銀行信貸決策中實際控制人政治身份對其的影響程度。

由此可以看出，從傳統意義上講，銀行在信貸決策中看重企業的會計信息，企業與政府的關系卻得不到關注，那么在銀行信貸過程中，這兩類信息會相互影響嗎？在什么情況下出現相互替代的情況？這些問題在學術界只有較少學者關注。本文正是基于此，以經濟學的信任理論分析了政治關聯在銀行信貸決策中對會計信息的替代作用，主要驗證以下三個問題：一是銀行更愿意放貸給會計信息質量好的企業；二是銀行業愿意貸款給那些與政府保持特殊關系的企業；三是銀行在信貸過程中政治聯系在某個特定情況下能替代會計信息。試圖驗證政治關聯在銀行信貸中的作用，為理論分析提供經驗證據。

二、文獻回顧

（一）會計信息在銀行貸款決策中的作用

阿特曼(1968)[1]認為會計信息有助于債權人預測公司的違約風險以及經營失敗的概率。高質量的會計信息有利于債權人對公司的違約風險和未來現金流做出合理的估計(Brown，1985)[2]，從而作出是否信貸的決策。李、周(Liand Zhou，2005)[3]研究發現銀行如果發現企業的會計信息出現問題就會在貸款方面制定更多的限制條件來保護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國內的研究也表明會計信息在銀行信貸決策中發揮著重要作用。饒艷超、胡奕明（2005）[4]研究發現大多數銀行認為會計信息能夠滿足其判斷是否對企業發放貸款。孫錚等（2006）[5]的研究也驗證了好的會計信息能夠促進企業獲得新的貸款。廖秀梅（2007）[6]發現會計信息能夠有效降低信貸過程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陸正飛等(2008)[7]的研究發現財務狀況好壞與債務融資成本高低成正比。以上的文獻均表明，在我國的債務資本市場中，會計信息質量的好壞會影響銀行對借款人違約風險程度的判斷。

（二）實際控制人身份在銀行貸款決策中的作用

國外相關研究發現如果企業的實際控制人具有良好的政治關系（Political Connection），那么企業就比較容易或者以比較低的成本獲得銀行的貸款（La Porta etal，2002；Khwaja and Mian，2005；Sapienza，2004）[8-10]，同時在企業遇到財務危機時也更易得到政府的幫助（Faccio,McConnell and Masulis,2006）[11]。Xin等（1996）[12]發現，民營企業會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建立和維護政治關系上，目的就是獲得政府的保護。孫錚等（2005）[13]認為銀行愿意貸款給具有政治關系的企業是以政府的信譽作為擔保的，并且這類企業能得到更多的長期貸款。余明桂和潘紅波（2008）[15]的研究也表明政治關聯對企業融資的促進作用。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銀行向企業提供貸款會考慮很多因素，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銀行信任這些企業，相信這些企業能夠有足夠的資金按期歸還貸款。在政治關聯的研究中，這種信貸關系涉及銀行、政府和企業三方，在銀行與企業之間進行信貸交易時，與政府有關聯的企業會利用這種關系使銀行信任自己有政府的信用做擔保，企業有能力及時歸還貸款，此時信貸關系變為政府與銀行之間的行為，信貸決策主體也變為政府。政府之所以在信貸活動中幫助企業是因為政府信任這些企業，它們之間的這種信任關系是通過政治關系而維護的。

既然銀行信貸是一種信貸決策，那么“關系”在信貸過程中的作用顯得尤其重要。由于中國人的關系具有不同層次的差序格局，那么不同層次的關系對信任的影響一定是不同的。對銀行來說，銀行信任企業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企業本身的經營業績好具有較好的償債能力，另一方面是政府愿意給這類企業做擔保，保證銀行的貸款能夠按期歸還。政府愿意給這類企業提供擔保，一方面因為企業本身的業績較好容易得到政府的扶持，另一方面如果政府能控制銀行，那么銀行給企業提供貸款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以上分析表明，會計信息與實際控制人的政治身份都可以發揮信號傳遞作用，銀行在做信貸決策時傾向于選擇有好的會計信息和實際控制人有政治身份的企業。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銀行在信貸決策過程中，更愿意貸款給有著好的會計信息的企業；

假設2：實際控制人有政治身份的企業相對于沒有政治身份的企業，更容易獲得銀行的借款；

假設3：在銀行信貸過程中，政治關聯會削弱會計信息的有用性。

四、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與樣本選擇

數據來自于CSMAR數據庫，選取2007—2010年上市交易的公司，其中剔除（1）金融類上市公司，（2）數據不全的公司，（3）被ST、PT公司，一共獲得樣本2183個；對連續變量進行1%極端值的處理后樣本為2174個。政治關聯指標通過搜集歷年上市公司報表手工收集整理。

（二）主要變量定義及模型設計

1.實際控制人政治身份

本文采用（張曉玲，2012）[16]以公司實際控制人或者高管是否在政府機構任職等職務，如果擔任這些職務則表明有政治關聯取值為1，否則為無政治關聯取值為0。在總樣本2174中有政治關聯的是1193家；按所有權性質劃分，國有企業有1469家，其中有政治關聯的有883家；民營企業一共有715家，其中有政治關聯的有310家。

2.會計信息

商業銀行在信貸決策中主要關注償債能力和盈利能力，本文就此選取了以會計信息為基礎的指標（見表1），并運用因子分析（factor analysis）的方法，來避免共線性問題。選取了兩個公因子factor1和factor2，其載荷矩陣和最終公因子方差估計（見表2）。factor1的特征值為3.54，主要對流動比率、速動比率、現金比率、股東權益比率具有較大的正的載荷，稱為償債能力因子；factor2的特征值為1.69，主要對凈資產收益率和總資產收益率有較大的正的載荷，稱為盈利能力因子。這兩個因子解釋了標準差的87%。

表1 因子變量定義

表2 主因子分析結果（N=2174）

3.銀行借款指標

表3 變量定義

采用現金流量表中的“借款收到的現金”來代表企業取得的銀行借款，同時為了消除量綱的影響，采用“借款收到的現金除以年初資產總額”后取對數，該變量為Loan。

所有的變量定義見表3。

4.模型設計

（三）描述性統計分析

從表4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量分析中看出，有政治關聯企業的財務指標均好于無政治關聯企業的財務指標。從兩個公因子的比較來看，有政治關聯企業的償債能力公因子（factor1）的得分均值和中位數均好于無政治關聯企業的相應指標，并且這種差異在1%水平上顯著；有政治關聯企業的盈利能力因子（factor2）得分的均值和中位數分別為0.01和0.00，好于無政治關聯企業相對應指標的-0.01和-0.01，且其差異在1%水平上顯著。

表4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量

表5 主要變量的pearson相關系數矩陣

表5給出了主要變量的相關系數。可以看出會計信息指標（factor1，factor2）和政治關聯指標（pc）都與債務契約指標（loan）正相關，這初步證明了假設1和假設2是可能成立的。

（四）基本回歸結果分析

表6 經過white異方差調整后政治關聯、會計信息對債務契約影響的回歸分析

在使用面板數據模型進行計量分析時，我們采用Husman檢驗來決定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還是隨機效應模型，檢驗的結果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從表6中運用模型1進行OLS回歸結果上來看，其變量對公司的債務契約的影響都在1%顯著水平上。其中，factor1與factor2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這表明會計信息對銀行放貸行為有明顯的影響，也就是說公司的財務狀況越好，就越容易得到銀行的借款，也就證明了會計信息在銀行信貸決策中的作用，支持假設1。模型2的結果表明，有政治關聯的公司更容易獲得銀行的借款（PC的回歸系數0.0401，t值為1.94，并且在5%水平顯著），支持假設2。為了檢驗政治關聯對會計信息的影響，引入pc與factor1、factor2的交乘項，并且控制收入增長率、自有資金比率、公司規模三個變量。從表6中可以看出引入政治關聯這個變量后銀行信貸人員仍然看重企業的償債能力和盈利能力（factor1的回歸系數0.0275，t值為10.77；factor2的回歸系數0.0572，t值為25.92.并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但是政治關聯會使銀行信貸人員較少考慮會計信息的質量，尤其反映政治關聯與盈利能力交乘項pc*factor2上（回歸系數為-0.0093，t值為-3.4，在1%水平上顯著差異），支持假設3。

（五）進一步分析市場化程度的影響

由于我國各地區在不同地理位置國家政策存在很大的差異，市場化程度有高有低，這就意味著不同地區，政府與企業的這種政治關系在強弱程度上會有一定的差異。為了檢驗在不同的市場化地區政治關聯對會計信息的替代作用，本文采用樊綱、王小魯、朱恒鵬在2010年編制的《中國市場化指數》為基礎，按照上市公司注冊所在地的市場化排名將本文的研究樣本分為兩類進行檢驗。第一類公司為市場化程度高的地區（市場化綜合指數排名前15位）。第二類公司為市場化程度低的地區（市場化綜合指數排名后16位），政府在資源配置過程中相對具有重要作用。

表7 經過white異方差調整后的市場化程度對政治關聯的影響分析

從表7可以看出，市場化程度不同的地方，會計信息對銀行信貸的影響是顯著存在的，可以從模型3和模型4中factor1、factor2的回歸系數和t值可以看出會計信息對銀行貸款的促進作用（模型3中factor1、factor2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34、0.076，t值分別為8.74、18.62，均在1%水平上顯著；模型4中factor1、factor2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5、0.0667，t值分別為6.9、10.08，均在1%水平上顯著）。政治關聯對會計信息的替代作用可以從pc與factor1、factor2的交乘項回歸系數和t值上看出。在市場化程度高的地方，銀行發放貸款更看重企業會計信息質量，政治關聯不能替代會計信息，不支持假設3；但是在市場化程度低的地方，政治關聯能夠替代會計信息，可以從pc與factor2的交乘項的回歸系數可以看出，支持假設3，也就是說政治關聯對會計信息債務契約有用性顯著存在于市場化程度比較低的地區，這種影響在市場化程度高的地方并不顯著。即在企業與銀行的信貸關系中，在低制度環境中政治關聯可以作為會計信息的替代機制而存在。

（六）穩健性檢驗

為了進一步檢驗上述結果的穩定性，將銀行借款指標loan替換為資產負債表中的“短期借款、長期借款”之和與總資產的比例，對表6和表7的模型進行OLS回歸，回歸結果是穩定的，但顯著性有所降低。

五、研究結論

會計信息與實際控制人的政治身份在銀行信貸過程中發揮重要影響，但是這種影響在我國特殊的制度背景下還需要進行具體的判斷。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以2007—2010年的上市公司為樣本，以政治關聯作為因變量，實證檢驗了會計信息與政治關聯對銀行信貸的具體影響。實證檢驗結果表明，企業的會計信息越好，銀行越愿意放貸給企業；實際控制人有政治背景的企業越能夠從銀行得到間接融資，并不需要會計信息作為依據，而且這種替代現象在我國市場化程度低的地方越明顯。

企業與政府之間的聯系，即政治關聯，是國內外學者關注進而研究的熱點。很多研究認為，企業與政府之間的這種關系能夠拓展企業的融資渠道，并且更容易獲得銀行貸款。本文研究表明在制度不健全的環境中，政治關聯可以作為會計信息的一種替代機制而存在，這也為銀行尋找優質客戶資源時提供一個參考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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