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穎
在當代,惡性腫瘤已成為全球最大的公共衛生問題之一,極大地危害著人類的健康?;熥鳛橹委煱┌Y的重要手段之一,殺傷腫瘤細胞的同時亦帶來諸多副作用,大約90%以上的化療藥物可出現骨髓抑制[1]。而骨髓抑制往往是導致化療被動減量或停藥的最常見原因,有時甚至是致命的[2]。在骨髓抑制的治療方面,現代醫學多采用粒細胞集落刺激因子、促紅細胞生成素以及腎上腺皮質激素等方法治療,動員骨髓儲備以期按時完成治療周期,但往往達不到預期療效。中醫治療骨髓抑制多從虛論治。賈英杰教授現為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腫瘤科主任,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從醫30 多年來,不斷探索提高中醫藥治療惡性腫瘤療效的方法,科研密切結合臨床,在大量臨床實踐和基礎研究中,逐漸形成自己的專病特色,對治療化療后骨髓抑制的治療也積累了大量的臨床經驗,筆者有幸侍診,現總結如下。
骨髓抑制是現代醫學病名,屬于中醫古籍中“虛勞”、“血虛”等范疇。臨床多見少氣、懶言、乏力、腰膝酸軟,甚至低熱等癥狀。
賈教授認為本病乃毒、虛、瘀合而為病。首先,癌毒與藥毒協同致病。癌毒即濕、熱、火、痰等毒邪,毒邪內聚,彌而不散,耗精傷血,終致機體氣血虧虛。藥毒即化療藥物,化療藥物性多寒涼,本為邪毒,取以毒攻毒之意,其侵及機體,骨髓精氣受損,致髓虧精耗,本源空虛;也可直中脾胃[3],使脾胃運化失司,氣血生化乏源,而使臟腑俱損,氣血皆傷,故癥見少氣、懶言、乏力、腰酸,甚至低熱等。
其次,正氣虧虛是化療后骨髓抑制的發病基礎?!夺t宗必讀》有云:“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賈教授認為凡腫瘤患者,其內必虛。而癌毒久煎,或藥毒傷脾,終致氣血生化乏源,髓虧精耗,而見頭暈、耳鳴、腰膝酸軟、乏力、納差、面色蒼白等正虛之象。這也與多數醫家所認為之脾腎受損,正氣虧虛為病的說法相一致[4-6]。賈教授還認為,脾腎虧虛,則氣血衰,氣血衰則肝失所養,可致肝失藏血,失于調達,而致血不周布。
再次,瘀血既是腫瘤成因,又是化療后骨髓抑制的病理產物[7]。人體正氣虧虛,則濕、熱、火、痰等毒邪蘊結體內,彌而不散,久成癌毒,癌毒阻滯則氣滯血瘀,癌毒瘀血膠結則病患叢生;化療之藥毒傷脾,則脾失運化,氣血乏源,而致血行遲滯,以致瘀血更重;氣虛則統攝無權,血失于攝而外逸乃為瘀;腎陽虧虛則寒從中生,血失溫煦則行而無力乃為瘀;腎陰耗傷虛熱內生,擾血妄行,溢于脈外而為瘀;瘀血不去,則新血不生,故臟腑失養而血瘀更重,形成因虛致瘀、由瘀致虛的惡性循環。
總之,正氣內虛,毒瘀并存乃本病之病由所在,其多以肝脾腎虧見諸臨床。
賈教授認為機體正氣乃一身藩籬,賴五臟之充養。而腫瘤患者癌毒內結,耗氣傷血,損傷脾腎,亦致肝失藏血,疏于調達,故中焦不能受氣取汁,變化而為血,腎不能藏精、生髓而失于化精生血,肝失于疏泄、藏血而使血不周布,終至正氣大虛;況又經化療藥毒之克伐,遂使正氣更衰則藩籬破而失于固護,氣血衰而失于充養;而瘀血內存,新血不生,臟腑失養,則血更難生。在此理論基礎之上,賈教授進而提出了扶正解毒祛瘀法為治療骨髓抑制的基本法則,扶正即健脾補腎兼以柔肝養肝,所謂解毒祛瘀即是解藥毒袪癌毒,祛除體內瘀滯而助血行。賈教授還意識到凡大補之品多有滋膩,而使三焦氣機升降出入不利,因此提倡理氣助補之法,在扶正方藥中,稍佐疏理氣機之品,使補而不壅,滋而不膩??傊?,治其證而不離其病,補其虛而不忘驅其邪。
患者,女,55 歲,初診時間:2010年8月7日?,F病史:患者于2010年3月,自檢發現右乳外上方一腫物,如棗大小,質硬,活動差。遂就診于天津市腫瘤醫院,乳腺鉬靶檢查考慮右乳癌可能性大。遂行右乳癌根治術。術后病理示:右乳浸潤性導管癌。癌組織累及脂肪。區域淋巴結轉移(腋尖1/2,鎖下1/3,后組0/3,肌間0/0,外側組7/18)。行TA(泰素加阿霉素)方案化療4 周期,后因重度骨髓抑制,經西藥治療療效欠佳而暫停化療。末次化療時間為2010年7月28日??滔卵R?白細胞計數2.01 ×109/L,紅細胞計數3.3 ×1012/L,血小板計數99 ×109/L,血紅蛋白計數105 g/L,中性粒細胞1.01 ×109/L。現癥:患者神疲,乏力,面色蒼白,心煩易怒,伴有低熱,偶有惡心,喜熱飲,不欲多飲,納差,大便溏,小便清,夜寐欠安,口唇微紫,舌淡暗,苔薄白微膩,脈弦細數。
辨證:脾腎虧虛,毒瘀互結。治法:健脾益腎,解毒抗癌。方藥:生黃芪60 g、女貞子15 g、旱蓮草15 g、補骨脂15 g、川芎15 g、當歸10 g、青蒿30 g、生地黃15g、炒白術30 g、雞血藤15 g、續斷10 g、地骨皮15g、太子參15 g、雞內金15 g、姜黃15 g、白花蛇舌草15 g、焦麥芽15 g、神曲15 g、佩蘭10 g,共5 劑,水煎服,早晚分服。
2010年8月12日,二診:患者未訴發熱,余癥同前。此間患者未行西藥干預治療。復查血常規:白細胞計數2.91 ×109/L,紅細胞計數3.5 ×1012/L,血小板計數100 ×109/L,血紅蛋白計數108 g/L,中性粒細胞1.98 ×109/L。原方去青蒿、地骨皮。加佛手花10 g、玫瑰花10 g、旋覆花10 g、合歡皮15 g。再服5 劑。2010年8月17日,三診患者大便溏,余癥減輕,舌淡紅,苔薄白微膩,脈弦細。原方去旋覆花、焦麥芽、太子參,加木香10 g、澤瀉30 g、酸棗仁15 g。再服5 劑。2010年8月21日,四診:2010年8月20日復查血常規:白細胞計數5.45 ×109/L,紅細胞計數3.8 ×1012/L,血小板計數120×109/L,血紅蛋白計數115 g/L,中性粒細胞3.80 ×109/L。未訴明顯不適,偶有心煩,納可,二便調,寐安,舌淡紅,苔薄微黃,脈弦。原方去女貞子、旱蓮草、炒白術、木香、澤瀉、酸棗仁、合歡皮、佩蘭。加郁金10 g、莪術15 g、夏枯草15 g、生牡蠣30 g、黃芩10 g、柴胡6 g,生黃芪改為30 g。至2010年9月15日患者順利完成第5、6 周期化療,期間單純口服賈教授中藥輔助化療,未曾應用西藥升白治療,而未有因骨髓抑制而停止化療,且飲食、體力俱佳。隨訪至今,身體狀況良好。
賈教授認為化療后骨髓抑制,是由正氣內虛,瘀毒內存所致[8]。綜觀本案,賈教授詳辨其證,審慎用藥,以扶正貫穿始末,靈活運用健脾益氣,補腎填精,疏肝理氣,兼以祛瘀解毒之法,同時予和胃助運之法使補而不滯,攻伐而不傷正,遂使患者正氣內存,做到中西結合共御癌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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