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力如今是稀罕物

□墨西

體力如今是稀罕物

Physical Labor Is Rare Nowadays

□墨西

加班不再是搶手活兒

前兩天，因為別的班組需要技術支持的緣故，我們班組分了幾個人去別的班組當外援，自家班組人手少了，剩下的人難免要加班。一遇到這事班長就有點為難。

為難啥？咱們廠待遇還算可以，加班費不少，以前一有加班機會，班組里的人都搶著加，機會少人多，更有甚者為加班走后門，班長如何安排就成了件難事。為這個，班長特意在班里給我們開了個小會。

“又要加班了，需要8個人，大伙兒報個名吧，愿意加班的人舉個手，先舉先得。”班長拿著本子等著記錄，可半分鐘過去了，班里稀稀拉拉地舉了兩三只手，其余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吭聲。起初班長以為班里人都礙于面子，不好意思說，特意點了一句，“就這一次機會統計加班人員，禁止會后報名啊。”

明眼人都知道，班長這話的意思直指班里的老人老馬。以前每逢遇到能拿到獎金的事，老馬總不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絲毫的想法，但總在會后捅班長一刀。老馬的弟弟是我們車間里的工長，班里有什么待遇，老馬第一個先和他弟弟溝通，然后，他弟弟一通電話打過來，班長就只能照辦。想想老馬的做法也對，跟弟弟說話的效率遠高于直接跟班長說。

話中帶著話，其實是班長有點挑老馬的禮。以老馬的根底，有好事就算他弟不打招呼，班長也不會薄待了他，班長不是那么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可老馬偏偏不放心，凡事都要在他弟那繞一圈，多少讓班長有點反感，覺得老馬沒把他這班長當回事。聽說，前幾次因為這事，班長和工長鬧得不愉快。之后，班長即便對老馬有意見，也不敢給他小鞋穿。今年老馬他弟可能還要高升，礙于他弟，有好事還是要照顧他的。

這回，沒等老馬說話，班長瞟了老馬一眼：“馬師傅，你不報名加班？”老馬有點漫不經心，不知在想啥，回了句：“我就不加了。”班長挺意外，“你確定？”老馬邊點頭邊說：“我確定。”

班長一臉遇到新鮮事的表情看著我們幾個年輕人，“老馬不加班，你們也不加？”我們還是沉默著。班長有點急了，說話聲也大了：“平常搶著加，今天有了機會還沒人加了？”班長出了名的暴脾氣，這情況，如果再沒人接茬兒，真要點起班長的火了。班里的馬屁精小李子馬上接過話說：“最近我身體不好，可能加不了班。”他開了個頭，那我們幾個也好說了，有說要陪女朋友的，有說家里有事的，還有說要會網友的，各種奇怪的理由都是想表達一個意思：我們都不想加班。

班長氣樂了，“以前為掙加班費差點搶破頭，今天都轉了性了，不想多掙錢啊？這是啥情況？”

寧愿動腦子

啥情況？正常情況。仔細一分析這事兒其實一點不奇怪，只能說如今咱工人的活法和原來不一樣了。

班組里愛加班的一般都是老人兒。比如去別的班當外援的那幾位，上個月退休的5位，今天舉手的兩三位，還有老馬。至于我們幾個年輕人，本就不愛加班。我們幾個都是光棍一條，沒家沒口，家境也都不差，父母沒到退休的年紀，也不需我們操心，還能補貼我們。我們雖不算有錢，可也不缺。下班時間還不夠娛樂的，誰愿意加班呢？老馬以前愛加班自然是為財，可如今人家生財另有道了。聽說他兒子開了個麻將館，他有空就幫兒子打理，兩三天的流水就頂一個月的加班費。有了其他渠道增加收入，誰還想靠著熬體力賺錢？只怕如今體力才是稀缺資源呢！

不久前的一件事尤其能說明問題。

我們班里主要的工作是保證機器儀表正常運轉，多少有點技術含量。但有時廠里也給點其他的任務。那次，我班就臨時接到了一個活兒，把廠門外的沙土堆裝到車上，拉進廠里。恰好那天廠里搞安全生產知識競賽，每班都要派幾個代表參加。為了分配任務，班長召集正當班的14個組員開了個會。

“現在咱班有兩個任務，一是代表班里去車間考安全，一個是清沙堆，自己選活兒吧。”班長說。大伙兒都挺痛快，馬上表了態，10個人要求去考安全生產，4個老師傅愿意去拉沙子。

班長還沒說話，幾個老師傅先發了感慨，“以前咱們一線工人最怕考試。考干活兒沒問題，考理論可就愁了，又學又背的總考不過。遇到要寫字的活兒，大家都不愛干，寧可出苦大力去。現在是真不一樣了，人家年輕人都是有學歷的，考個試，背個題，哪個都不怵。”

這話還真沒說錯。現在的工人至少是技校畢業，寧可動腦子，也不愛出力氣，這大概就是新老工人的區別。現在，傻大黑粗苦干活兒的越來越少了，大家玩的是技術。

班長自言自語

那天，班長臨時想了個預選的辦法解決問題。

“清沙堆人手不夠，考試選手太多。既然都想去考試，那咱就優中選優，先考一輪，分數最高的代表班組考試。”班長腦子也挺快，遇到新情況，馬上出了新招兒。

班長出題，幾個老師傅幫忙，10個預賽選手先后上場，最后挑出3個安全知識最扎實的去考試，其他人去拉沙子。還別說，這么一來還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但沙堆清得又快又好，我們班選的3個人也全部進入決賽，有一個還拿了一等獎。工長特意來表揚我們班組安全生產教育抓得好。這事班長挺得意，“看來班組內部選拔考試這招不錯，以后咱們有類似情況還這么辦。”

這回要求加班，班長統計了一圈，還只有開始舉手的兩三個人。看班長不大高興，小李子想起班長的絕招，“要不，班長，咱們還是考試吧，過兩天不是要考5s管理的內容嗎？”班長剛開始一愣，他到底是大專畢業，腦子不輸年輕人，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微微一笑，說：“對，咱們還考，就是5s管理，倒數的8個人加班。”

結果當然又是加班、考試雙贏。出考試成績那天，小李子聽見班長看榜時自言自語：“現在時代變了，工人的想法變了，體力競爭變成了腦力競爭，管理方法是不是也得變呢？我也得提高啊……”

責編/王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