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再生金屬廢料即將“井噴”是個偽命題

文 / 楊建瀟

我國再生有色金屬行業長期以來依靠進口原料進行生產，原料對外依存度很高，再生銅超過80%、再生鋁超過50%。更早之前，這種現象則更加嚴重，20世紀90年代，我國再生有色金屬行業剛剛從計劃經濟時代轉型市場經濟之初，行業內再生銅、鋁生產企業幾乎全部依靠進口原料進行生產。從早期再生銅、鋁生產企業絕大多數集中于浙江、廣東、山東、天津等沿海各省的產業布局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企業為了節省運輸成本，全部集中在進口原料聚集區。

近些年來，進口原料在再生銅、鋁生產所用原料中所占比重呈逐年下降的趨勢，2008年我國共進口廢五金原料772.7萬噸，其中含銅廢料557.7萬噸，含鋁廢料215萬噸，2008年的再生有色金屬總產量為617萬噸；2013年我國進口含銅廢料486萬噸，含鋁廢料259萬噸，兩個年份的數據相比含銅廢料的進口量下降了12.86%，含鋁廢料進口量上升了20.46%。與此同時，比較兩個年度的再生銅、再生鋁產量，2008年再生銅產量為190萬噸，再生鋁產量為260萬噸，2013年我國再生銅產量為275萬噸，再生鋁產量為480萬噸，再生銅產量上漲了38%，再生鋁產量上漲了77%。產量上漲速度超過了廢料進口量的增長速度。這說明，整個產業的原料來源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由之前依靠進口廢料逐漸轉變成為未來有可能國內廢料作為主要生產原料取代國外原料的形態。

坊間一直流傳著這樣的說法：20世紀90年代正是我國經濟大發展時期，銅、鋁消費量都在那時有了大幅度地增長，按照產品使用壽命在20年左右計算，當年的這些產品就快成為廢品，進入再制造環節，我國國內廢銅、廢鋁原料產出量將會出現一個“井噴”的態勢，這種說法是否正確，是否有理論依據，下文筆者來分析這個問題。

關于產品使用周期與報廢年限的探討

大多數產品的使用壽命在20年上下的說法沒有錯誤，但不太精確，再生銅、鋁行業的生產原料較為簡單，可以逐個分析來得出更為準確的結論。

首先，再生銅生產最為主要的原料就是廢舊銅電線電纜，以及變壓器等供電設施報廢產品，這部分大約占到再生銅原料比重的70%還多。這部分產品的報廢年限大約是多少呢？根據資料查閱，我國在20世紀80～90年代新建輸電線路的設計使用年限：電壓較低的110～220kV的一般為30年，電壓在300～750kV的一般為40年，大跨越線路為50年。當年新建線路中大跨越線路相對較少，大跨越線路也多為鋁制，所以當年新建銅質線路的設計使用年限一般都為40年以下。但這并不等于供電線路的實際使用年限，筆者從相關供電部門的調查來看，電線電纜的壽命更多取決于其合成外皮的壽命或其他金具配件的壽命，而不是銅線的壽命，而無論是合成外皮還是金具配件，其壽命都達不到40年之久，一般都在15至20年左右，所以，銅質電線電纜的報廢年限一般在15至20年間。變壓器與電線電纜相仿，設計使用壽命大約在30年左右，但實際情況下，一般15至20年左右供電部門就會著手報廢更換。

其次，電器產品（包括家用電器和工業用電器）也是報廢銅、鋁的主要來源。電器產品中的廢銅主要來自廢電機的銅轉子和空調散熱片、管件及電線；廢鋁則來源多樣，各種電器產品中的受力構件、裝飾材料與隔熱材料多用到鋁合金制品。電器產品用銅量從目前來看大約占總銅消費量的10%左右，在20世紀90年代，空調還不普及的時候，這一比例還會更低。電器用鋁則占總鋁消費量的5%左右。電器產品的報廢周期則更短，一般都在10年左右，即便是大型電器設備，例如中央空調等，其使用年限一般也不會超過20年。

再次，報廢機動車亦是廢鋁原料的主要來源，目前的情況是，每臺小型乘用車制造大約用鋁在180千克左右，十年至十五年前，這個數字會略少一些，原因是在那時有些構件還在用鑄鐵。而機動車的報廢年限測定在我國則更為復雜，企事業單位的公務用車還好，基本上可以遵循10年左右時間報廢的相關規定，但是私用車則很少能夠直接進入報廢流程，普遍的情況是從一線城市二手流轉到二線城市，甚至再流轉到廣大農村地區。使用年限可能長達20年甚至更長。近年來，我國對于環境保護的不斷重視，促使政府下大力整治環保不達標的老舊機動車，且成效明顯。根據筆者在二、三線城市及周邊農村調查發現，目前很少能夠見到使用年限在20年以上的機動車了，使用年限在15年左右的機動車也不多見，隨著機動車價格的不斷下降和政府惠民政策的出臺，大部分農村機動車購買者更愿意將目光集中在便宜的國產新車上，而從大城市流轉來的10年以上的二手中、低檔機動車則少有人問津。至此，可以粗略地認為，目前在我國機動車的報廢年前大約在15年左右。

最后，再生鋁原料的另一主要來源，就是廢舊鋁型材，也就是門窗料。這些廢舊型材的報廢年限不長，一般都在10年左右。這跟人們生活習慣有關，一般家庭一次裝修的使用年限不會超過十年，而大型建筑，例如寫字樓、賓館飯店，最多15至20年也要進行一次大型重新裝修工作，所以用于裝修、裝潢的廢舊鋁型材其報廢年限也在10到15年上下。

關于當年消費量的統計

在弄清楚了再生銅、鋁生產原料也就是廢銅、廢鋁的報廢年限之后，就需要再了解一下其當年的消費量，兩者綜合考慮就大致可以計算出未來幾年國內資源回收市場會不會出現所謂的原料“井噴”的現象。

先來看廢舊銅質電線電纜以及變壓器等供電設施報廢產品的相關數據，上文已經提到其報廢年限大約是20年左右。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我國銅產量和銅消費量隨著經濟的迅猛發展開始快速增長。1996年我國銅表觀消費量87.6萬噸；1997年表觀消費量為91.1萬噸，同比增長4%。到1999年這一數字更是超過了100萬噸大關，為125.3萬噸。據此測算，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我國金屬銅的總消費量約在450萬噸上下，應用在電線電纜行業的銅消費約為300萬噸，再按照國際通行的產品壽命完結回收率45%計算（實際可能會更高，我國資源回收率尤其是價格較高的金屬回收率一直領先于世界水平），未來五年內可從廢舊電線電纜及供電設施中回收的廢銅應該能達到150萬噸左右。在2010年，我國廢銅總回收量僅僅為66萬噸。從電線電纜及供電設施報廢產品一項看國內回收的廢銅資源已有“井噴”的苗頭。

接下來再將目光投向報廢電器產品。電器產品的生命周期是10～20年，而且隨著科技的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其生命周期還在進一步縮短。2003年，我國國內銷售空調總量為245萬臺，2004年這個數字增長至280萬臺，2005年、2006年繼續保持這一水平年內銷總量在273萬臺，2007年，空調內銷總量增長明顯達294萬臺。2003年至2007年五年間，空調機內銷總量為1365萬臺。按每臺空調機用銅8千克計算再綜合產品壽命完結回收率，未來五年報廢空調機的金屬銅蓄積量應該在10萬噸上下，雖然比之前報廢量大幅度增加，但在總量上距離“井噴”效果相差甚遠。其他應用到鋁合金構件的電器產品，如冷柜、電冰箱、電視機、熱水器、油煙機、吸塵器，2003年，年消費量總量達1.78億臺，且每年都在以10%以上的速度增長，據此計算，未來五年此類電器產品的報廢量有可能累積達到10億臺，廢鋁蓄積量超過200萬噸。

為了預估廢鋁的國內蓄積量，再來看看未來幾年報廢機動車的情況。機動車的報廢年限一般是15年左右，與電器產品一樣，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其生命周期也在不斷縮短。我國機動車在上世紀90年代之前主要依靠進口，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進口量逐漸下降，國內產量逐漸上升，并在這十年間取代其主導地位。而我國的汽車出口，是在2008年之后才逐漸形成規模化的，所以關注本世紀初五年國內機動車的產量就能大致算出，未來五年機動車的報廢量以及廢鋁蓄積量。2001年我國廣義乘用車產量為120萬臺，這個數字大于1998年之前我國有記錄的所有機動車產量總和。而時至2005年，我國廣義乘用車年產量為397萬臺，與2001年比增長了230%，2001年至2005年，五年間總產量為1258萬輛，按照每臺車160千克用鋁計算，再結合產品壽命完結回收率，可以算出未來五年從報廢汽車中取得的廢鋁蓄積量約為100萬噸上下。

最后再來看看建筑用鋁制裝飾材料的情況，2004年我國建筑竣工面積總和為14.7億平方米，2005年為15.9平方米，2006年為18億平方米，2007為20.4億平方米，2008年為23.4億平方米，平均年增長率在10%以上，雖不能以此推出大概的建筑用鋁合金制品的報廢蓄積量，但從總建筑面積的逐年快速增長，可以預期建材用報廢鋁材在未來五年的蓄積量將會逐年增大，而且增速會逐步加快。

“井噴”時機尚未成熟

從以上的數據列舉及分析，大致可以了解未來五年我國自產廢銅、廢鋁的蓄積量情況。從目前來看，“井噴之勢”出現的幾率較小，廢料蓄積量和回收量都還是在平穩增長的態勢之中，即便蓄積量增速較快，受回收處理產能所限，國內再生銅、鋁原料的使用量也不會以較大加速度增長。

舉個例子，未來五年我國汽車報廢量快速增加是不爭的事實，但我國廢舊汽車拆解廠數量不多，受之前政策所限，每省只有一到兩家，這就有可能制約由報廢汽車拆解出的再生原料數量的增長速度，據筆者了解，像北京、遼寧、浙江等汽車保有量大省，其報廢汽車拆解廠的報廢車停車場，一直是滿滿當當，很多報廢車甚至出現沒地方放置的現象，拆解廠機械化程度不高，拆解能力有限，所以每年的再生銅、鋁原料產出量也不能隨汽車報廢量的快速增長而迅速增大。這樣的情況，在其他門類的拆解企業中雖沒有這么嚴重，但也有存在。另外，人力成本的逐年上漲也使得一向機械化程度不高、主要依靠半手工模式作業的拆解企業平添一塊不小的成本壓力。

綜上所述，在未來五年內，國內廢料產量出現“井噴”尚未到時機，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各種產品的生命周期縮短，以及國家對于再生資源產業的重視，產業技術水平和工藝流程的不斷提高，國內廢料產量將成加速度增長態勢毋庸置疑。在不遠的未來，我國再生有色金屬產業主要依靠國外原料生產的情況將肯定會改變，產業布局往人力成本較低地區、國內廢料聚集地區、廣大中西部地區轉移也會更加快速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