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新華僑華人發展及其對兩國直接投資的影響研究

劉 文 陳 潔

(山東英才學院 商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4；山東大學(威海)商學院，中國 威海 264209)

中韓建交、金融危機、韓國政府政策的轉變等因素，為在韓華僑華人提供了發展機會。韓國新華僑華人數量的迅速增加，[注]基于不同的研究視角和研究目的，學者們對新華僑華人界定年份的選擇不同。1992年中韓建交是韓國對華僑華人政策的轉變點，也是華僑華人數量地位變化的拐點。因此，本文中的韓國新華僑指中韓建交(即1992年)后移居韓國、持有中國國籍者，韓國新華人則是指中韓建交(即1992年)后取得韓國國籍的華僑或華僑后裔。在中韓政治經濟往來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伴隨著中韓FTA的構建，華僑華人對中韓經濟一體化的推進作用日益顯現，對韓國新華僑華人的研究也引起了學者們的關注。然而，目前有關韓國新華僑華人的研究成果并不多, 已有研究側重于韓國華僑社會地位變化、韓國華僑華人結構的歷史演變、[注]晃中辰：《旅韓華僑華人的歷史與展望》，《當代韓國》2001年冬季號。韓國華僑社團組織等，[注]李正熙：《關于韓國華僑社會組織的研究——以同鄉組織和華僑協會為中心》，《南洋資料譯叢》2010年第3期。缺乏對韓國新華僑華人人力資本水平、經濟地位和職業構成變化的研究，對新華僑華人在中韓直接投資影響中的實證研究則更加缺乏。本文試圖通過分析韓國新華僑華人規模、地域分布、人力資本水平、經濟地位和職業構成的變化趨勢，指出其在中韓經濟往來中的作用，為中韓兩國政府制定、調整華僑華人的政策提供理論支撐，推進中韓經濟一體化的發展。

一、韓國新華僑華人的發展特點

(一)數量增長快，華僑所持護照主要為“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

一衣帶水的中國近鄰朝鮮半島，“是中國人通過陸路最早抵達并僑居的地方，溯其歷史已有數千年。如果將當年遷居于朝鮮半島的祖先稱為華僑的話，那么朝鮮半島的華僑史應該是最為悠久的。”[注]朱慧玲：《韓國華僑社會的變遷與特點》,《華僑華人歷史研究》1996年第2期。數千年來，遷居朝鮮的歷代中國人，世代相襲，融于當地，經歷了蓬勃發展(1882-1894年)、戰亂動蕩(1894-1995年)、戰后限制(1945-1992年)、建交后發展(1992年以來)等階段。1992年中韓兩國建交以來，韓國政府及韓國社會對在韓華僑華人的政策有了極大改善，并通過重建或新建“中國城”，興辦華僑學校等措施改善新華僑的生存條件，新華僑華人數量迅速增長，并顯示出迥異于老華僑華人的特點。

1985年在韓華僑僅25087 人，絕大多數持“中華民國護照”。1990年，韓國華僑共有23730人，2011年增長為558080人，增加了22.5倍。在此期間，來自臺灣的華僑數量基本穩定，有少量下降，而來自大陸的華僑從1990年的147人猛增到2011年的536699人，增長了3651倍，和老華僑多持“中華民國護照”不同，新華僑多持“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 2012年的華僑數量略有減少，但總數仍達到496713人(見表1)。[注]資料來源：1883-1992年的數據，根據崔承現《轉折中的旅韓華僑》，《華僑華人歷史研究》1999年第3期整理；1993-2011年數據，根據韓國法務部1990-2012年度出入國管理統計年報資料整理。

表1 1990-2012年韓國華僑所持護照構成的變化(單位：人)

注：“-”表示數據缺失；香港、澳門的族群不詳；資料來源：韓國法務部1990-2012年度出入國管理統計年報。

(二)來源地主要為東三省，朝鮮族居多

“遷移者通常遵循家人、朋友或親戚以前的路線，這些前期的遷移者通過提供工作信息、就業聯系、臨時性的住房以及文化上的聯系來降低后繼遷移者的難度”。[注]Campbell R., McConnell Stanley L. Brue and David A. Macpherson:《Contemporary Labor Economics》, McGraw-Hill, 2010：270.二戰后一段時期，約有95%的韓國華僑華人來自山東，其中以文登、榮成、牟平、福山、壽光籍為多，族群主要為漢族。這種籍貫特點，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韓國華僑華人的齊魯文化傳統及對山東的地緣認同。新華僑華人則多來自吉林和遼寧，且大多是朝鮮族，同民族語言上的親緣性及人際關系為其遷移發揮了有力的拉動作用。截至2012年底，韓國華僑中朝鮮族華僑達到322861人，占到華僑總數的68%，在首爾地區，這一比例還更高，達到78.25%；在華僑聚居的京畿道、仁川等地區，朝鮮族的比例也都超過了60%(見表2)。顯然，朝鮮族華僑華人已成為韓國新華僑華人的主力軍，他們在韓國生存有其獨特優勢，不僅和朝鮮半島的朝鮮民族有著特殊的聯系，而且同居住在日本、俄羅斯、英美等國的朝鮮族人有著較廣泛的聯系。[注]姜孟山、金淑子：《中國朝鮮族的特征和優勢》，《東疆學刊》2001年第4期。以語言和文化優勢，以及社會根基的特點擁有了“雙根基”或“多重根基”。

(三)移民動機變化，留學生增多

與老華僑體力勞動者移民為主不同，新華僑華人中留學生、專業技術移民和投資移民等數量逐年增加。中韓建交當年，韓國只有17名來自中國大陸的留學生，到2005年突破1萬人。2012年在韓國的中國留學生為45279人，從國籍看，占在韓國外國留學生比例的70.7%；從族群看，非朝鮮族學生占96.89%；從性別看，女生占54.9%。規模迅速擴大的中國留學生，既是韓國新華僑華人的強大后備軍，也是促進中韓經濟往來的重要橋梁。

(四)因婚姻移民韓國的華僑華人女性高于男性，入籍比例低

從2009年到2012年，每年因婚姻移民韓國的中國人超過6萬人，女性人數是男性的5倍多，男性朝鮮族人數高于非朝鮮族，女性則是非朝鮮族高于朝鮮族人。中國人通過婚姻入籍占在韓外國人婚姻入籍數量的比例較高，但呈現下降趨勢，2005年占比為78.76%，2012年只有47.43%。與婚姻移民的總人數相比，因婚姻入籍的人數較少，如2012年婚姻移民達到63035人，入籍數量僅為3668人，只有5.8%的婚姻移民者加入了韓國籍。韓國法務部2012年修改國籍法引入了“永久居留資格前置主義”，加大了在韓國入籍的難度，這也直接導致2012年入籍數量的下降(見表3)。

表2 2012年韓國各地區華僑數量和地區分布狀況(單位：人、%)

注：占比1表示“朝鮮族華僑占當地華僑的比例”；占比2表示“華僑占當地外僑比例”；占比3表示“當地華僑占在韓華僑的比例”,單位均為“%”；資料來源：同表1。

表3 2009-2012年中國人因婚姻移民韓國的數量和性別、族群構成(單位:人)

資料來源：同表1。

(五)在韓居住及經營活動呈現散落和嵌入性適應模式

歷史上，韓國政府對華僑華人的限制性政策使其呈現非聚集形式。2002年韓國華僑華人集中居住在首爾、仁川、京畿道以及釜山等四個地區，當時首爾、仁川、京畿道、釜山分別有8399人、2800人、2128人、1883人，所占比例分別為38.9%、13.0%、9.8%、8.7%，四個地區人數合計占總數的70.4%，這四個地區的韓國人口總和也占全國人口總數的一半以上。顯然，韓國華僑華人的分布特點與韓國人口的分布特點一致，并未形成自己集中居住的格局。華僑華人不僅在整個韓國區域的分布是分散的，即使同一地區的華僑華人的居住和經營活動也未聚集，韓國華僑華人的這種散布現象被稱為散落和嵌入性適應模式。[注]陸益龍：《嵌入性適應模式》，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62頁。韓國最大的唐人街是仁川的中華街，堪稱世界最小規模的唐人街。韓國華僑華人的歷史悠久，但由于其長期分散居住，因而未能形成民族聚居區，也沒有形成真正傳統意義上的中國城。這一現象近年來有所變化，2012年華僑華人居住在首爾的人口為180044人，京畿道為155374人，分別占到在韓華僑的37.92%和32.72%。從華僑占當地外僑的比例可以看出，華僑在韓國外僑中的比例為50.89%，在首爾地區這一比例高達72.86%，華僑在當地外僑中的人數優勢十分明顯，這也是韓國新華人華僑影響擴大、地位迅速提高的重要原因(見表2)。

(六)職業多元化、高層次化

老華僑華人多從事傳統的手工業和服務業，“四把刀”(菜刀、木工刀、剪刀、理發刀)是對其職業的形象刻畫，少數華僑華人從事翻譯和中醫等工作。新華僑華人則向兩個趨勢發展，一方面許多中國朝鮮族人到韓國從事3D(Dirty、Difficult、Dangerous)行業的工作，工資相對于國內較高但不享受任何福利待遇，生活艱苦。[注]韓國1993年開始實行產業研修生制度，產業研修簽證和研修就業簽證分別適用于以熟練勞動力赴韓工作和邊學技術邊工作的外國勞動力，中國每年可向韓國派遣研修生赴韓從事制造業、建筑業和水產業。由于2007年韓國實行雇傭許可制取代產業研修生制度，通過研修生制度到韓國就業的中國人數量有顯著下降，但大量中國人又通過訪問就業制度到韓國從事這些職業。朝鮮族男性一般從事建筑工地或水電工等工作，女性一般從事飯店和賓館的服務員、家庭保姆、洗衣店等服務性工作。[注]李瑞晴:《旅韓中國人分布及職業構成》，21世紀出入境(移民)管理研討會論文集2008年。2011年以訪問就業簽證到韓國的中國朝鮮族人數達到293132人，2012年雖然有所下降，仍有224376人。另一方面，新華僑華人由于在中國或韓國，甚至在歐美等發達國家接受過較高學歷教育，因此人力資本水平提高，職業層次上升，許多躋身韓國精英階層。許多新華僑華人從事商品批發、進口貿易、超級市場、金融及房地產業、教育與醫療、信息通訊、生命工程等行業；一些新華僑華人還在韓國大企業從事一些專業性的中高層工作；也有華僑躋身于演藝界，在體育界也有華僑嶄露頭角。[注]鄭永祿、李和承：《韓中建交后韓國華僑社會地位變化考察》，《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08年第3期。一些新華僑華人還在韓國創辦企業，并取得較好效益。

二、新華僑華人對中韓兩國直接投資的推動作用

雖然近年來韓國新華僑華人的數量增長較快，但相比其他國家的華僑華人來說，對居住國的影響仍然有限。既不能與被稱為“錢財庫”的東南亞華僑華人相提并論，也不能與被譽為“人才庫”的美、歐華僑華人同日而語，[注]王淑玲：《韓國華僑社會的形成、變遷及特征》，《世界民族》2011年第5期。但韓國華僑華人也日益凸顯其重要影響。兩國建交20多年，中國已經成為韓國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出口對象國、進口來源國以及順差來源國；韓國對華投資快速增長，已經成為中國第三大外商直接投資來源國。[注]馬菲：《中韓經濟合作與展望高層論壇在韓國首爾舉行》，人民網2012年4月17日。這其中，韓國新華人華僑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促進作用。

(一)從韓國對華投資的地域分布看新華僑華人的作用

截至2010年，韓國FDI在全球的比重不高，一直低于1.5%。但由于與中國大陸特殊的地緣關系，韓國對華投資比重較高：2001-2012年韓國平均有35%的FDI流向了中國，中國已成為韓國第一大海外投資對象國。從韓國外商投資的區域分布看，其對華投資范圍有從東向西，由北向南擴展的趨勢，但目前對華投資仍集中在東北及渤海灣一帶的山東、江蘇、遼寧、天津、上海等地區。韓國對華直接投資集中于這些地區主要是因為這些地區靠近韓國，交通發達，運輸方便。更重要的是，在這些地區生活著大量的中國朝鮮族居民，他們與韓國語言相通，習俗相近，是韓國進行投資的有利因素。2010年這五個省市吸收韓資占全國的比重達到79.05%。

山東省作為韓國華僑華人最主要的祖籍地，因其地理位置優勢，[注]“山東的公雞打鳴，韓國都能聽得到。”這是韓國的一句俗語，形容山東與韓國距離之近。吸收韓國直接投資金額為全國最高：2001-2009年間吸收韓國投資總量在全國排名第一，平均占全國吸收韓國外商投資額的43.82%。隨著韓資企業大量在山東半島投資，許多朝鮮族人口也遷徙到青島、煙臺和威海等地區，并逐步形成朝鮮族聚居的新社區。2012年居住在青島、煙臺、威海三地的朝鮮族人口分別達到20萬、3.7萬、2.9萬。朝鮮族人口的大量流入為韓資企業提供了充足的人力資源，韓國對山東投資的80%以上集中在青島、威海、煙臺三地。青島市約25%的韓資企業是通過朝鮮族企業家招商引資而來的。[注]相華：《朝鮮族流動人口城市融入研究——以煙臺、威海、青島為例》，《黑龍江民族叢刊》2012年第4期。江蘇省是全國吸收韓國直接投資的第二大省，2001-2010年的10年間吸收韓國投資平均占全國韓資的19.70%。天津和山東兩地吸收韓資金額及比重近年來都呈現下降趨勢，而江蘇省在吸收韓資方面則表現出強勁的增長態勢。特別是2008年、2010年和2011年，江蘇省吸收韓資比重在全國居于首位。江蘇省吸收韓資比重迅速上升既與江蘇省經濟的迅速發展有關，同時江蘇省政府僑辦對韓國華僑的重視和密切往來也發揮了重要作用。遼寧是近年來吸引韓資僅次于山東和江蘇的省份，這與遼寧省是我國朝鮮族的一個重要人口聚居省份有密切關系。政策改善、海上航線的開通也為遼寧與韓國的經濟合作和人員往來提供了條件。

資料來源：根據商務部外國投資管理局數據整理。說明：1.金額總計條目的數據單位為億美元,各省市條目的數據單位為%，即各省市投資占全國總額的比重；2.“-”表示缺乏該數據。

(二)從中國對韓國投資的來源地域分布看新華僑華人的作用

中韓建交初期，中國對韓國的直接投資較少，隨著中國國力的增強，中國對韓國的直接投資不斷增長。1999年中國為了推動出口貿易發展，加快產業結構調整，鼓勵有實力的企業到海外投資；韓國政府也采取各種措施，吸引中國企業到韓國投資。自此以后，中國對韓國的直接投資出現迅猛增長。

表5 1992-2012年中國對韓國直接投資狀況 (單位：萬美元；億美元)

資料來源：韓國知識經濟部：《外國人投資統計》，http://www.mke.go.kr/。說明：1992-2010年的數據單位為萬美元，2011-2012年的數據單位為億美元.

從對韓投資的地域分布看，來自環渤海地區的企業占到60.8%，來自長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的企業分別占到27%和2.3%。山東、浙江和江蘇對韓投資則分別占到36.8%，14.9%和9.1%。山東作為韓國華僑祖籍地的主要省份成為對韓投資的大省，截至2011年底，山東省共在韓國設立企業、機構224家，投資總額2.45億美元，其中中方投資1.99億美元。[注]數據來源：根據中國商務部網站資料整理。

表6 中國對韓國投資的來源地區分布

數據來源：根據中國商務部網站資料整理。

從行業分布看，中國對韓國投資多集中在服務業。截至2010年12月，投資韓國服務業的中國企業有262家，占中國對韓投資企業總數的61.3%，其中138家為貿易公司。投資制造業的企業有60家，大部分分布在電子業、包裝業、汽車業和其他中間產品業，投資零售業和房地產業的企業分別為13家和7家。中國對韓投資項目豐富，但規模較小，以中小企業為主，2008年1百萬美元以下的投資占90%。投資制造業的主要是國有企業，投資貿易的國有企業和私營企業各占一半。近年來，國有大中型企業通過并購和參股的形式開展投資，投資規模有逐漸擴大的趨勢。但是，中國企業在韓國的投資存在勞動力成本、土地成本、兩國不同的經營管理模式等潛在障礙。

三、結束語

中韓建交以來，韓國新華僑華人地位有了顯著提高。新華僑華人具有這樣一些特點：新華僑多持“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新華僑華人來源地主要為東北三省，族群主要為朝鮮族；移民動機發生了變化，留學生增多，成為在韓國留學生的最大群體；因婚姻移民韓國的中國人數量有所增加，從2009年到2012年，每年超過6萬人，其中女性人數是男性的5倍多，男性朝鮮族人數高于非朝鮮族人數，女性則是非朝鮮族人數高于朝鮮族人數，通過婚姻入籍者占在韓外國人婚姻入籍數量的比例較高，但目前呈現下降趨勢；新華僑華人在韓居住及經營活動呈現散落和嵌入性適應模式；由于人力資本水平的提高，其職業層次有所上升，許多新華僑華人已躋身韓國精英階層。

中韓兩國直接投資的地緣分布顯示出新華僑華人的重要影響：一是韓國對華投資與華僑華人的來源地有高度的契合度，集中于山東、江蘇、遼寧等地區；二是中國對韓國投資的來源地域分布也體現了新華僑華人的作用，目前山東是對韓投資的第一大來源地，其次是江蘇，遼寧居于第三。

為更好地促進在韓國的新華僑華人的發展，發揮他們在中韓兩國經濟往來中的積極作用，相關的部門和機構應切實維護在韓勞工的合法權益，促進在韓留學生的走出與回歸；支持新華僑華人的多根基策略，構筑與他們良好的互動關系；兩國政府和企業要充分利用新華僑華人了解中韓兩國文化風俗、思維方式和制度規范，熟悉兩國企業商務模式和運營特點的優勢，發揮新華僑華人在兩國企業互相投資中的橋梁作用。積極拓展中韓雙邊貿易渠道，著力維護華僑華人的合法權益，在鼓勵新華僑華人為中韓經貿往來積極貢獻的同時，也能使其自身獲得更大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