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對外直接投資進入方式的比較研究

馮 華

(山東大學 管理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山東女子學院 會計學院，山東 濟南 250300)

近十幾年來，對外直接投資已成為我國參與全球化的重要形式。對外直接投資的開展，不僅是我國企業尋求新市場、應對貿易壁壘、發揮比較優勢、獲取先進技術和信息的戰略選擇，也是我國在經濟全球化發展中的必然趨勢。據統計，2012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創下流量878億美元的歷史新高，首次成為世界三大對外投資國之一。截至2012年年底，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累計凈額(存量)達5319.4億美元，位居全球第13位。*商務部、國家統計局、國家外匯管理局編：《2012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2013年9月版。目前，中國對外投資方式多種并存，但主要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傳統的投資方式，即新建企業或擴建原有規模，又稱綠地投資；另一種方式是通過購買外國企業部分或全部股份，從而取得該外國企業的經營控制權，又稱跨國并購。*李洋：《評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進入方式的選擇——基于對外直接投資動因的分析》，《經濟師》2009年第4期。由于國內外暫時缺乏對綠地投資指標數據的單獨統計，所以本文擬結合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總量指標數據和跨國并購的數據，側面分析綠地投資基本情況，并對綠地投資和跨國并購這兩種對外直接投資方式進行比較。

一、綠地投資和跨國并購進入方式的優劣勢比較

作為對外直接投資的主要進入方式，綠地投資和跨國并購在實際對外直接投資的選擇運用中各有其優劣勢，以下我們分別介紹和比較。

(一)綠地投資的優劣勢

綠地投資主要有兩種形式：一是建立國際獨資企業，其形式有國外分公司、國外子公司和國外避稅地公司；二是建立國際合資企業，其形式有股權式合資企業和契約式合資企業。綠地投資會直接導致東道國生產能力、產出和就業的增長。

一般來說，綠地投資具有以下優勢：其一，受到東道國產業保護政策的限制較少。由于綠地投資主要為新建投資，而新建投資可以提高東道國的生產力、提供較多的就業機會，促進東道國的經濟發展，因此相對于跨國并購，綠地投資更受東道國的青睞，對投資主體的限制也較少，甚至可以得到更多的鼓勵。其二，具有較高的自主性，掌握主動權。投資主體新建投資可以自主選擇投資地和廠址，控制新建規模、資金和成本核算，實施自己熟悉的經營管理，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異國投資帶來的各種風險。其三，新建企業不需要整合，可控性高。開展綠地投資的企業一般在國內本領域中有一定優勢，具有成熟的生產運作流程，因此新建投資企業可以按照母公司的模式進行發展，具有較高的可控性，不會出現跨國并購帶來的整合問題和風險。其四，綠地投資者具有東道國同行所不具備的技術、生產管理和營銷等優勢條件，可以利用這些優勢條件快速占領當地市場。

事物總有其兩面性，綠地投資在擁有上述優勢的同時，也具有明顯的劣勢：其一，新建投資建設周期較長，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和經營管理經驗，因此缺乏靈活性，不能快速的發展和占領市場。其二，自主承擔風險，不確定性較大。不同地理條件、文化和法律規范等方面的差異會帶來比國內更大、更難以預期的風險，需要企業更為謹慎的控制。其三，市場從零開始，需要開拓市場，建立銷售渠道。雖然綠地投資主體具有一定的技術、生產管理和營銷優勢，但面臨著與當地同行業激烈的市場競爭，開拓市場的難度較大。

(二)跨國并購的優劣勢

跨國并購是近十多年來快速發展起來的一種對外投資方式，目前我國在跨國并購投資方面初步具備了一定的規模，跨國并購已經成為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重要方式之一。相較于綠地投資，跨國并購具有以下優勢：第一，進入東道國具有較高的靈活性，可以快速進入東道國市場并占有市場份額，有利于在瞬息萬變的國際市場競爭中把握主動權。第二，可以迅速地獲取目標企業現有的多種資源，包括成熟完善的銷售網絡，技術、專利、品牌等無形資產，先進的管理經驗和優秀人才等。第三，融資便利，利于資金流通，與綠地投資相比，跨國并購可以通過抵押收益與資產以及換股等方式較快地實現融資和收回成本，有利于資金快速流通，減少資金鏈斷裂的風險。第四，充分利用企業現有的管理制度和員工，可以快速適應東道國的投資環境。

與綠地投資相比，跨國并購的劣勢主要表現在：第一，易受東道國相關政策的限制和抵制，東道國有時為了保護當地某些行業，會針對跨國并購進行多種限制，增加了跨國并購的風險。第二，并購后的整合消化難，并購的成敗關鍵在于并購后的整合，整合過程中跨國企業會面臨多種意想不到的困難和風險，整合過程中的操作不慎可能會導致并購決策的失敗。

綜上所述，無論是選擇綠地投資還是跨國并購都有其自身的優劣勢，無論是綠地投資還是跨國并購都是我國對外直接投資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投資方式。因此，對外投資企業應該綜合考慮企業自身的經營戰略，以及行業、市場與投資目標國和地區的實際情況等多方面因素，權衡兩種對外直接投資方式的利弊，選擇最適合本企業的方式進行投資。海爾集團通過綠地投資走向全球，吉利汽車通過跨國并購吞并沃爾沃等都是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成功范例。

二、我國對外直接投資進入方式的比較分析

隨著我國對外直接投資規模的不斷發展擴大，綠地投資和跨國投資兩種主要進入方式也發生了巨大變化。傳統的綠地投資方式在對外直接投資中所占比例逐漸下降，相反，在我國對外投資企業參與全球經濟一體化保持有利競爭地位過程中，跨國并購的地位越顯重要，隨著全球投資自由化的進一步發展，這種趨勢更加明顯地體現出來。[注]李繼宏：《廣西企業境外直接投資的現狀、問題及對策》，《特區經濟》2010年第9期。

(一)從發展規模與歷程的角度來看，投資早期以新建投資為主，但并購投資已成為現在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重要形式

目前，中國對外投資方式更加多樣化，綠地投資、跨國并購、戰略聯盟聯合投資等多種方式并存，但其中以綠地投資和跨國并購為主，其他方式所占比重較小。圖1為1992～2012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中并購方式所占比重的變化，通過圖1可以發現，在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早期，尤其是2002年以前，中國對外投資以新建為主，比例約為85%，這是因為中國從事對外直接投資的企業缺少跨國并購經驗。但近十多年來，跨國并購在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中的比重逐漸增加，快速發展成為了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重要形式，并且逐步占據主要地位，這與發達國家對外直接投資方式的發展過程及趨勢類似。

圖1 1992-2012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中并購比重的變化數據來源：作者根據各年度國家統計年鑒數據整理得到。

通過圖1可以看出，我國對外直接投資進入方式是時刻變化的，不同的年代背景，選擇的投資方式差別很大，尤其是1998～2002年，綠地投資和跨國并購方式的選擇大起大落，這可能與我國經濟發展相關政策和世界經濟形勢密切相關。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跨國并購發展有以下四個標志性的發展契機：1997年的香港回歸，赴港并購企業大增；2000年“走出去”戰略的提出，為我國企業跨國并購拉開增長序幕；加入WTO后，2002年并購迎來了快速增長的黃金時期；2008年爆發的全球經濟危機，提供了難得的發展機遇，為跨國并購成為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主要形式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2008年金融危機肆虐的非常時刻，全球并購金額下降34.7%的情況下，我國跨國企業卻逆勢上揚，在并購市場中吸引了全球的目光。金融危機過后，跨國并購依然火爆，成為了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重要形式。在2012年，中國企業共實施了并購項目457個，實際交易金額434億美元，兩者均創歷史之最。

(二)從投資區位的角度來看，投資于發展中國家以新建為主，而進入發達國家或地區則大多采用并購投資

總體上看，目前我國綠地投資在區位分布上有以下幾個特點。首先，綠地投資主要集中于亞洲和拉丁美洲等不發達國家或地區。這是因為，新建投資需要投入大量資金和勞動力，所以會選擇勞動力成本低廉的發展中國家，而在亞洲發展中國家占據多數，勞動力成本較低，距離和文化與中國相近，并且技術研發水平相對落后。因此當地政府希望有外資通過合資新建的方式，中方提供資金以及先進設備、技術和管理經驗，當地提供資金和人員，雙方合作，互惠互利。其次，為擴大市場銷售渠道和實現本地化經營，我國企業會在不同國家或地區設立技術研發中心。

相較于綠地投資，跨國并購的區位選擇則以發達國家和地區為主。通過表1可以看出，從宣布的并購數量來看，美洲、歐洲和亞洲呈現三分天下的態勢，并主要集中在北美洲、歐盟成員國和港、澳、臺等發達地區；從交易金額來看，整個美洲大陸尤其是北美地區是吸引中國企業海外并購金額最多的區域，整個美洲占到交易總額的60.6%，歐洲排名第二，交易金額占比16.4%。受金融危機導致發達國家很多優質資產貶值的拉力吸引，和受國內企業對發達國家地區的市場及品牌技術等的需求推力的推動，我國跨國并購的區位選擇正與國際主流趨勢接軌，從并購難度較小的亞洲，轉向了發達國家的地方(北美洲)。

表1 2012 年按地區分布中國企業海外并購數目和交易金額[注]林瑞明、李剛：《2012年中國企業的海外并購》，三星經濟研究院研究報告3-1號，2013年。

數據來源：Thompson ONE， Dealogic， 三星經濟研究院。

(三)從投資主體的角度來看，國有企業投資進入方式成熟，民營企業并購發展迅速

我國大型國有企業資金實力雄厚、國際化經驗豐富，在對外直接投資的方式選擇上比較成熟，既有早期的新建投資，也有近年來快速發展的并購投資，其主要目的是尋求海外能源礦產資源，來滿足我國經濟發展對能源的需求。[注]薛求知、朱吉慶：《中國對外直接投資與“走出去”戰略:理論基礎與經驗分析》，《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1期。長期以來，大型國有企業在我國對外直接投資中占據主導地位，但近年來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主體由國有企業主導逐漸向多元化發展。金融危機過后，我國民營企業開始積極投身海外投資活動。據不完全統計，2012年我國民營企業僅通過并購方式的海外直接投資就達到255億美元，在我國企業海外并購交易總額中的比重越來越高，成為我國對外直接投資中不可或缺的力量。但是，與實力雄厚的大型國有企業對自然資源需求的目的不同，我國民營企業更多的是想通過直接投資獲取國外先進的技術、品牌以及海外市場的銷售渠道，因此民營企業大多選擇更有優勢的并購投資。

(四)從投資行業分布的角度來看，不同行業性質，投資進入方式的選擇也有差異

在行業分布方面，我國對外直接投資有兩個重要的特點：一是行業分布廣泛；二是投資類型以自然資源尋求型和戰略資源尋求型為主。[注]當然也有其他目的，如促進金融發展目的等。武力超、陳曦(2013)以大陸與臺灣之間的貿易投資為研究對象，闡述了臺海貿易投資對兩岸金融發展的影響。見武力超、陳曦：《金融發展、臺商投資與兩岸貿易——基于兩岸金融經貿相互依存性的VAR模型分析》，《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13年第2期。對現有資產進行利用的自然資源尋求型的投資大多流向發展中國家或地區，投資方式逐漸由新建投資轉向并購投資。而為了打破技術壟斷、獲得發達國家的戰略資源，從而提高自身經營管理水平的戰略資源尋求型行業，則多以跨國并購的方式開展對外投資。安永和德勤會計事務所發布的2013年中國企業海外并購研究報告指出，我國對外并購投資仍以能源和資源類行業為主。但是，隨著中國經濟結構的調整和升級，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行業呈現出多元化的發展，越來越多的行業領域參與到海外并購投資和國際化競爭中。

按投資行業分布情況看，2012年中國企業的海外并購，在數量方面，材料行業和工業均超過了能源類行業，高科技行業次之，數量都超過25起。在交易金額方面，能源和電力業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占到交易總額的56.5%。此外，工業、消費品及服務業、金融服務業和媒體娛樂業的并購金額較大，交易總額都超過了20億美元(見圖2)。

圖2 2012年中國企業海外并購按投資行業分布[注]林瑞明、李剛：《2012年中國企業的海外并購》，三星經濟研究院研究報告3-1號，2013年。

我國企業對外綠地投資的產業和行業主要集中在商務服務業，其次為零售業、能源開采業和制造業。而且，制造和電信業比較重視在國外設立研發中心和培訓中心，如華為在海外設立了22個地區部，100多個分支機構，在美國、印度、瑞典、俄羅斯等地設立了17個研究中心，并在全球設立了36個培訓中心；海爾集團設立了海爾中央研究院，利用全球科技資源的優勢在國內外建立了48個科研開發實體。

三、總結與展望

綜上所述，自2000年我國正式實施“走出去”戰略以來，我國的對外直接投資經歷了許多艱辛坎坷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對外直接投資方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對外直接投資的規模比重上，已經逐步由早期的綠地投資向跨國并購發展，目前跨國并購投資在我國對外直接投資中占據著主導地位；在投資區位上，綠地投資主要集中在發展中國家，而跨國并購則相對分散，主要投資于發達國家或地區；在投資主體上，國有企業兩種投資方式都較為成熟，而民營企業多以并購為主；在投資行業上，跨國并購多以自然資源和戰略資源尋求型行業為主，而綠地投資主要集中于商務服務業，其次為零售業和能源開采業。

本文的研究僅是從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投資規模、投資區位、投資主體、投資行業等四個方面，比較分析了綠地投資和跨國并購兩種主要投資方式的一般規律。至于如何選擇對外投資方式，這還需要綜合企業的經營戰略、經營特點、投資目的、投資環境等多種因素，根據投資東道國的客觀情況做出適合企業經營戰略目標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