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戲傳承語言很重要

王淮生

我這篇文章的標題是《淮海戲傳承語言很重要》，有人一定要說，這根本不應該是個問題呀！地方戲的語言當然很重要啰，因為語言是地方戲產生的重要基礎之一，是地方戲特征中最重要的標志，如果離開了地方語言，那所謂的地方戲也就體現不出“地方”特征來，也就不是地道的地方戲了！

對呀，這也正是我所要強調的！可相當長的時間以來，有些地方戲為了片面地追求能讓外地人也聽得懂，或是說讓自己的劇種不再那么“土氣”，就將“普通話”的發音較多地吸收了進來，特別是用在現代戲的道白中，還美其名為“這也是跟上時代的發展”啊。——殊不知，這樣一“發展”，就使得我們的地方戲特征不明顯了，真正是那么不地道了。

當然，在改革開放的社會環境里，文化發展可以是多元化的今天，用普通話作為道白，用地方戲的音樂來編演“音樂劇”完全是可以的，若能受到觀眾的歡迎和喜愛，那更是應該鼓勵這樣創新的。但是，我們現在要說的是：淮海戲的“傳承”，特別是已經被國務院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淮海戲，它要作為文化遺產來保護和傳承下去，就必須十分重視地道的淮海戲語言的傳承。

這一問題對于我所在的江蘇省淮海劇團來說更為重要。為什么說“更為”重要呢？主要是因為我們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傳承的重點單位，特別是作為省淮海劇團，她本身就承擔著劇種的示范和帶頭的責任。而在客觀上，也確實有“更為”重視的必要，這是因為：

其一，江蘇省淮海劇團所在地的淮安市區并不是淮海戲重點流傳區域，周邊的語言環境是淮劇的而不是淮海戲的。

其二，新招收的學員中并不都是來自淮海戲語言區。

其三，即使是來自淮海戲語言區的學員，因為自小就受著學校里較為嚴格的普通話訓練，說起家鄉話來也不是那么地道了，更何況用于淮海戲中的語言是要經過藝術加工的。

那么，淮海戲的語言有哪些特點需要特別重視呢？

一、四聲調值與普通話大不一樣。

處于北方話與南方吳語區中間地帶的淮海戲流行區域的語言，雖屬于北方話語的范疇，但其四聲調值的走向卻又有著自己的特別之處。如與普通話相比較，它的陰平字聲，相當于普通話的上聲；而它的上聲字的讀法又是下降少上揚多；去聲字的讀法也只是在字頭處讀得稍用力些，但很快又有向上揚起的傾向；只有陽平字的讀聲與普通話基本相同，而上揚的幅度又明顯大于普通話。比如“拉魂腔”這幾個字的連讀，用普通話讀起來，旋律線是較平穩的，可以讀成5 5 5，或5 5 6，而用淮海戲的語言讀起來，“拉”到“魂”的語調必須從低到高大跳，類似從低音6到中音5才能顯出特有的意味來。后面的“腔”字，也不能平讀，而是要下降許多以后再上揚起來，類似低到低音7再揚到中音5。——淮海戲的唱腔中多音程大跳，其尾腔常翻高七度、八度，恐怕都是與它的語言特點密切相關的。

二、入聲調值和入聲韻類仍有保留。

在北方話語中早已不存在的入聲，在淮海戲的方言中仍保留著刮達、鐵舌、泣立、潑雪、鹿軸等五個韻部的入聲短調。還特別有意思的是，淮海戲與柳琴戲、泗州戲雖都同屬拉魂腔劇種，但入聲字在柳琴戲、泗州戲的語言中已不存在。這是因為柳琴戲、泗州戲與淮海戲相比較，它兩又靠北一些，所以北方的“侉”味就更多些；而淮海戲靠南些，故受吳語影響較多些，它的語言就更帶有北方語言與南方吳語互為過渡、互為影響的特點。比如《拾秸頭》中劉老漢一出場的唱詞中有一句“大風刮有七八級”，這里面的刮、七、八、級四個字都是屬于入聲類，但前三個在句子中間，可不必強調入聲的特點，最后一個“級”字，如果也拉長音來唱就是普通話的意味了，最好是短促地發出后，立即短暫休止，再接著以“la”音拖長。這樣唱來不僅淮海戲的味道地道，還可以從短促的停頓語調中表現出劉老漢有著一些滑稽的性格。

三、有些字的聲母或韻母也與普通話不大一樣。

淮海戲的語言從總體上來說是屬于北方語系，這是因為它的大部分字的聲母、韻母都與北方話相同，但是，也有些字的聲母或韻母也與普通話不大一樣。比如“科學發展觀”里的“科”淮海戲讀為“kuo”，韻母不同；“展”字讀成“lian”，聲母不同、韻母里多了“i”。——這些讀法也是有著一定的規律可循的。

四、有些過于“土”的字音應該避免。

這里是說作為藝術的戲曲語言應該是生活語言的提煉和美化，對于過于“土”的字音讀法，有時候讀出來連本地人都可能產生誤解，更不用說讓外地人也能聽得懂了。比如吃飯的“飯”字讀為“患”，奶牛的“牛”讀為“樓”，心肺的“肺”讀為“會”等等，確實應該避免。

五、舞臺上還有大韻、小韻、本白的區分。

這是在舞臺上為了表現不同人物的身份、地位、個性特征而更加藝術化了的語言，一般來說各個地方戲劇種都會這樣來區分，我所要強調的是，不管用哪一種道白語言，都必須十分注意“地方話”，特別是在“大韻”道白時，絕不能過于“京劇”化。

總之，地方語言是地方戲的生命，是地方戲的靈魂，是地方戲音樂形成的基礎，也是聯系地方同鄉的情感紐帶，在傳承地方戲的過程之中，一定要給予足夠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