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洛陽（外五首）

杜思高

在響晴的冬日

黃色的巴士

于山峰坡谷間奔突

像一只敏捷的豹子

輕輕跳躍

披著黃昏的幕紗

來到洛陽

有時我嘲笑自己

都人到中年了

還這么沒出息

譬如今夜

躺在賓館溫暖的被中

我的心

一下子就越過千里

回到家中

冬日的暖晴

明亮亮銀子般的光線

從天上流瀉下來

比黃金貴

它們遍布原野

讓大地承受恩惠

就像我們的呼吸

均勻而無處不在

一寸光陰一寸金

在這個下午

我更愿意慢下來

用歡快的籃子

一粒一粒撿拾溫暖

或者和相愛的人

躺在草地上

讓一勺一勺的陽光

把我們渾身連同靈魂澆透

鯉魚跳龍門

——在洛陽當公務員面試考官

五千里黃河滾滾

灌溉蒼生

養育民族思想文化揚穗吐花

芬芳華夏

陽光明朗

風平浪靜

憋氣 躬身 用力

如彈子般彈出

呼嘯著

迫近藍天

那座夢中閃現的龍門

巍峨 氣勢

就在彩云之下

就在繃緊的力量之下

鯉魚跳龍門的傳說

讓我的熱血一次次燃燒

今天 在龍門

望著考生席上青春鮮嫩的面孔

我一次次在心里高喊加油

知識的標桿橫在人生的門口

越過它

就是這個高度

用精血助燃

作為考官

我甚至聽到嘶嘶熱氣

煎烤我的靈魂

舉起的筆重若千斤

每次落下都如刻在鐵石陶片上

一分一厘我都想不差分毫

必須準確

我一次次降低自己的血壓

惟有冷靜

才能讓公平的彈力

助跳躍起的優秀才俊

越過龍門

山坡上的那些羊

再次路過這些山時

它們已經白了頭

枯草在風中抖動

林木褪去包裹

赤裸著身子站在坡上

我知道它們此時的想法

需要溫暖 呼喚自由

仿若我人到中年

被生活壓得快要直不起腰

但還必須咬緊牙根

一聲不吭

一個牧羊人

把羊群領到山坡上

那些羊就像云朵

掛在崖邊

慢慢悠悠享受生活

隨意啃著野草

這時候

我向往羊的幸福

它們在坡上活動

上下左右 自在坦然

而生活

卻常常把人逼向懸崖

在沙坡頭

大漠孤煙直

長河落陽圓

——王維

金色的沙 銀色的沙

堆積成丘 蔓延成海

一眼 一眼望不到邊

我只好低下頭

看風搬動沙粒

在腳旁快速地撤下

細碎的沙粒

在沙海泛起好看的波紋

美人般光滑細膩

十二歲的兒子

像一只小海燕

在沙海里尋找歡樂

這時候我感覺

沙漠多像一尊臥佛

大肚能容

荒涼才會成為曠世美景

駝鈴叮鐺 飄拂神韻

慈悲為懷

沙子成為黃金

遠望綠色遮裹里的黃河

一粒沙子撲入我的眼睛

洛陽相遇新鄉老崔

你帶來北方的風塵

我攜著南國的霜花

不期而遇在六朝古都

鯉魚跳龍門的地方

你的聲音淌著黃河的濤聲

面龐漫著青紗帳的神韻

夜色是多么的喧囂

啤酒泛著洶涌的浪花

我早已戒酒

只是今夜

在安靜的角落里

一杯清水里浮出的舊事

讓我酩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