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裝著什么，你看見的就是什么

王恩惠

與教師聊天，總有一個繞不開的話題——“差生”問題。正是因為這些學生的存在，讓教師的教育生活少了些光亮，教得苦，活得累，好似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難以體驗到教師職業(yè)的幸福。讓我們靜下心來，捫心自問：孩子入學之初，活蹦亂跳，純真可愛，對校園充滿了好奇，對讀書充滿了期待，對未來充滿了向往，對老師充滿了崇敬，而我們對他們也是充滿了喜愛。可是，經(jīng)歷幾年或十幾年的教育，一些學生興趣沒有了，欲望埋沒了，想象消失了。于是乎，老師眼里的“差生”出現(xiàn)了。這是為什么？

消除“差生”這個名詞也許并不難，但從根本上消除“差生”并非一件易事，這需要教師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之后的勇氣和智慧。

蘇東坡與佛印的故事，想必大家都很熟悉。有一天，兩人坐著打禪。一會兒工夫，蘇東坡睜開眼問佛印：“你看我坐禪的樣子像什么？”佛印看了看稱贊說：“你像一尊高貴的佛。”蘇東坡暗自竊喜。佛印也反問道：“那你看我像什么呢？”蘇東坡盯了一會兒佛印，說：“我看你簡直像一堆牛糞。”佛印居然微微一笑。

回到家中，蘇東坡得意地跟蘇小妹講了這件事，蘇小妹笑了。蘇東坡好奇地問：“有什么好笑的？”蘇小妹說：“人家佛印和尚心中有佛，所以看你如佛；而你心中有糞，所以看人如糞。”

由此，不妨反省自問，我們的心中裝著什么？

如果教師心中充斥的是分數(shù)、名次、職稱、升學率等，那無疑是將自己和學生捆綁在了應(yīng)試教育的戰(zhàn)車上，淪為了“分數(shù)”的工具和奴隸；如果心靈被功利所遮蔽，就不可能對教育的意義有靜心的思考和深度的追問；如果沒有對教育的真正理解，就不會產(chǎn)生詮釋教育本質(zhì)的力量和行動；如果心里只有“分數(shù)”少了學生，此時的師愛就是對分數(shù)的愛，對教育的追求異化成了對分數(shù)的追求，學生成為教師追逐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工具。在有“分”無“人”自我迷失的狀態(tài)下，遮掩了學生其他的美好，以偏概全，用“分數(shù)”的標準去衡量、去分類，自然會演繹出“差生”這樣另類的群體，這無疑害了學生，也傷了自己。

什么是教育？雅斯貝爾斯說教育意味著“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搖動”意味著力量和呼應(yīng)，“推動”意味著感染和陪伴，“喚醒”意味著情感和等待，這些都需要教師在先進的教育理念支撐下，自覺充盈豐滿自己的精神世界，轉(zhuǎn)化為強大的精神力量。

一位老師向我抱怨教育、抱怨學生的時候，自感委屈。我問他走上工作崗位以后，靜心地讀過幾本經(jīng)典名著、哲學、教育學、心理學的書籍？一年有幾次與校長、學生家長、學生平心靜氣地對教育問題進行深入地思考和探討？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無言以對，對一個不愛好學習、不善于吐故納新的教師來說，改善自己的教育教學方式、不斷地變革與創(chuàng)新也便成了一句空話。如果一味注重學生的智力發(fā)展，忽視學生及自身的人文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如果內(nèi)心世界貧瘠羸弱，我們拿什么力量去“搖動”，用什么精神去“推動”，以什么心靈去“喚醒”呢？學生捕捉不到思想撞擊的火花，體驗不到精神成長的喜悅，感受不到教師人格的魅力，這樣的課堂猶如枯萎、凋謝、荒蕪的花園，沒有學生會喜歡。學生個體之間有差異，智商有高低，覺醒有遲早，本來是很正常的事，功利思想?yún)s讓我們忽略了這個最基本的常識。一些分數(shù)差的學生在我們的眼里不再可愛了，而是變得面目可憎了，于是武斷地定論——“孺子不可教也”，便貼上了“差生”的標簽。就這樣過早地讓學生嘗到了失敗，沒有了自尊，泯滅了激情，失去了自信。一紙試卷成了學生的判決書，豈不有些簡單、粗暴？其實，很多事例已表明這種做法是違背科學的，甚至是不道德的，對學生、對教師、對家庭、對社會是有害的。馬加爵事件還不足以讓沉迷于“分數(shù)”的教師們驚醒？曾在小學、中學被稱為“笨瓜”，后成為世人景仰的科學巨人愛因斯坦難道不讓給學生貼“差生”標簽的教師們蒙羞？那些所謂“差生”調(diào)皮搗蛋、舉止頑劣的“問題”背后，潛藏著巨大的教育富礦，關(guān)鍵在于我們是否愿意去開采。“問題”本應(yīng)成為促進教師專業(yè)成長的動力和臺階，卻往往被視為無休無盡的煩惱和心結(jié)。正因為缺失了問題研究的意識與行動，錯失了一次又一次歷練和提升的機遇，才會導(dǎo)致諸如“差生”之類的教育問題接踵而來。

蘇霍姆林斯基說：“對一個學生來說，5 分是成就的標志，3分就是了不起的成就。”擁有了這樣的教育情懷，學生將獲得怎樣的力量？在教師的教育人生中，一批批孩子在某個學校、某個時間與我們相遇，彼此作為對方的“重要他人”相互陪伴，一起經(jīng)歷人生的某一特定階段。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應(yīng)當心懷感恩，善待他們、熱愛他們、欣賞他們，見證學生的快樂成長，收獲自己的教育幸福。人生是一場盛大的旅游，教育亦是如此。對學生不能強拉硬拽，急匆匆地趕往那個目的地，而是一同撿拾一路的風景，體驗旅途中一山、一水、一草、一蟲際遇的美妙，在心靈遷徙中獲得信心和力量去追尋一處又一處的美景。站在“人”的高度，胸懷教育的夢想，捧起一本好書，豐盈我們的心靈，在書聲瑯瑯、師生靜好的歲月中，引領(lǐng)學生耐心等待一個個豁然開朗時刻的到來。不經(jīng)意間，“抬頭歡喜，低眉自在”的從容優(yōu)雅的教育生活，就會在教育的心路上與我們不期而遇。

（選自《邯鄲教育》201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