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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獨立性解讀*

2014-02-03 12:34:00李會彬
政治與法律 2014年8期

李會彬

(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北京100875)

“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獨立性解讀*

李會彬

(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北京100875)

將“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定性為結果加重犯或者情節加重犯的觀點不具有合理性。該情節具有獨立性,它不以交通肇事罪基本犯的成立為前提。同時,其主觀罪過形式也不受基本犯的束縛,應定性為間接故意。加重犯作為一種解釋理論并非不可違背,應根據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具有獨立性這一客觀現實,對其作出獨立性維度的新解讀。

交通肇事;因逃逸致人死亡;間接故意;獨立維度

學界對于“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爭議頗多,這在我國刑法所規定的絕大部分犯罪中實為罕見。筆者認為,學界出現這一現象的根源在于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具有相對的獨立性,它并不絕對依附于基本犯,因此,用加重犯的理論解釋這一立法現象必難得出合理的結論。唯有突破加重犯的理論束縛,從獨立性維度對其進行解讀,承認其為我國特有的一種立法現象,才能使這一問題得以解決。

一、法律性質的獨立性:不以基本犯的構成為前提

對于交通肇事后“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法律性質,學界主要存在結果加重犯與情節加重犯兩種觀點的爭論。持結果加重犯的論者認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以肇事者的行為構成基本犯為前提,如果肇事者的行為不構成基本犯,也不可能構成加重犯。①參見張明楷:《刑法學》(第四版),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635頁。該觀點目前為多數學者所贊同。持情節加重犯的論者認為,成立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不以肇事者的行為構成基本犯為前提,在肇事者的行為不構成基本犯情況下,存在“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也可以構成該罪的加重犯。②參見劉艷紅:《論交通肇事后“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法律性質》,《當代法學》2000年第3期。有學者在不改變上述基本立場的情況下,進一步將其定性為“帶有一定結果加重色彩的復雜的情節加重犯”。③王作富主編:《刑法專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版,第188頁。筆者認為,上述觀點雖各有其道理,但均存在難以解決的難題。唯有突破加重犯的理論束縛,承認其具有相對獨立性,才能得出合理的結論。

(一)定性為“結果加重犯”的困境

由于對結果加重犯的認定,要求以成立該罪的基本犯為前提。因此,持結果加重犯的論者均承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對于基本犯具有依附性,即只有在肇事行為本身構成基本犯的前提下才有可能構成“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加重犯。正是這一特性決定了將“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定性為結果加重犯,不能得出合理的結論。

第一,對某罪結果加重犯的認定,要求以成立該罪的基本犯為前提。具體到交通肇事罪,如果肇事者逃逸前的行為不構成基本犯的話,也不可能構成結果加重犯。基于這一原理,有的學者認為,行為人違反交通運輸法規致一人重傷后逃逸,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不能適用“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規定,只能認定為一般的交通肇事罪,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因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認定以逃逸前的行為已經構成交通肇事罪為前提。④同前注①,張明楷書,第635頁。根據2000年11月10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2條第1款的規定,⑤該《解釋》第2條第1款規定,交通肇事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1.死亡一人或者重傷三人以上,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的;2.死亡三人以上,負事故同等責任的;3.造成公共財產或者他人財產直接損失,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無能力賠償數額在三十萬元以上的。因交通肇事行為死亡一人或者重傷三人以上,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的,才能構成該罪的基本犯,按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判處。而交通肇事行為致一人重傷,并不能達到交通肇事罪基本犯的罪量標準。因此,由于逃逸前的行為不能構成該罪的基本犯,那么,“逃逸致人死亡的行為”自然也不能構成該罪的加重犯,進而不能按照7年以上有期徒刑進行處罰。同時,該《解釋》第2條第2款規定,⑥該《解釋》第2條第2款規定,交通肇事致一人以上重傷,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并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以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1.酒后、吸食毒品后駕駛機動車輛的;2.無駕駛資格駕駛機動車輛的;3.明知是安全裝置不全或者安全機件失靈的機動車輛而駕駛的;4.明知是無牌證或者已報廢的機動車輛而駕駛的;5.嚴重超載駕駛的;6.為逃避法律追究逃離事故現場的。交通肇事致1人以上重傷,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離事故現場的,構成本罪的基本犯,按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判處。因此,行為人在交通肇事后(負全部或者主要責任)致一人重傷后逃逸,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只能根據該條的規定構成該罪的基本犯,而不能構成加重犯。

但這樣的結論既與該情節的立法原意相違背,也會造成整個法條體系上的矛盾。首先,刑法之所以規定該情節,是因為在1997年《刑法》頒行之前的司法實踐中,幾乎近50%的肇事司機在發生交通事故后,為逃避罪責而逃逸,使被害人因得不到及時救助而死亡,導致危害結果的進一步擴大。⑦吳學斌、王楓:《淺析交通肇事中“因逃逸致人死亡”的含義》,《法律科學》1998年第6期。從該情節的立法背景來看,其意圖在于加大對逃逸者的懲罰力度,防止因肇事者的逃逸行為導致危害結果的進一步擴大。而交通肇事致人重傷后逃逸致人死亡的情況,正是逃逸行為導致危害結果進一步擴大的表現,因此按7年以上有期徒刑判處更符合立法原意。其次,根據《解釋》第3條的規定,⑧根據該條的規定,“交通肇事后逃逸”,是指行為人具有本《解釋》第2條第1款規定和第2款第(一)至(五)項規定的情形之一,在發生交通肇事后,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的行為。而該《解釋》第2條第1款第1項規定的情形是,死亡一人或者重傷三人以上,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的。因此,在交通肇事致一人死亡(行為人負主要責任)后逃逸,應構成本罪“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情節,按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進行處罰。如果行為人違反交通運輸法規致一人當場死亡后逃逸(行為人負全部或主要責任),則應適用該罪“交通肇事后逃逸”情節的規定,處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而按照上述結果加重犯的觀點,交通肇事致人重傷后,因逃逸致人死亡卻只能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試比較兩者,無論從其客觀行為(均是肇事后逃逸,未履行自己的救助義務)與危害結果(均造成一人死亡,只是死亡時間不同),還是從其主觀惡性來看,⑨對于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的認定是存在爭議的,主要存在著“過失”、“間接故意”、“兼含過失與間接故意”三種觀點。無論按哪種觀點,我們也不能得出前者的社會危害性就大于后者的結論。在后文筆者還會詳述。我們都無法得出前者的社會危害性大于后者的結論。相反,通常認為后者的危害性是大于前者的。而且,從司法實踐中的實際操作來看,交通肇事致一人重傷后,肇事者因逃逸致一人死亡的,通常認定其構成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按7年以上有期徒刑判處。而按照上述認定該情節為結果加重犯的觀點,只能得出構成該罪基本犯的結論,是與司法實踐相違背的。因此,這樣的結論恐怕讓人難以接受。

第二,如果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認定必須以交通肇事行為構成基本犯為前提的話,那么司法實踐中很多“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行為不能以交通肇事罪進行處罰。例如,行為人在駕車行駛中將被害人撞成重傷(肇事者負次要或者同等責任),⑩雖然在司法實踐中,只要肇事者存在逃逸行為,由于現場已經破壞,無法進行責任認定,一般就推定其承擔全部責任或者主要責任。但也不排除少數情況下,肇事者承擔同等或者次要責任的可能性。因為,根據《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92條的規定,發生交通事故后當事人逃逸的,逃逸的當事人承擔全部責任。但是,有證據證明對方當事人也有過錯的,可以減輕責任。但這里的減輕責任,究竟可以減輕到何種程度,法律沒有明確具體的規定。從理論上講,所謂的“減輕責任”可以從“全部責任”減到“主要責任”、“同等責任”和“次要責任”,只是不能減到“無責任”。而在實踐中,也存在著即使肇事者實施了逃逸行為,但仍然承擔同等責任和次要責任的情況。例如,2004年12月13日晚9時許,江某駕駛的大貨車發生故障,被迫在公路下坡拐彎處停車,江某下車自行修理,但未設置警示標志。當江某修車時,駕駛兩輪摩托車同向行駛的李某(后坐其妻張某)因車速過快,不慎與江某的大貨車發生追尾,李某當場死亡。江某在確認李某及其妻發生事故后,怕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于是駕車逃離現場。李某之妻張某經撞擊后由于未能得到及時救助,致股動脈破裂而失血性休克死亡。后公安部門出具的《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認定:李某在事故中應負主要責任,江某負次要責任。詳見薛培:《被動發生交通事故未救助導致被害人死亡如何定性》,《檢察日報》2005年8月12日第3版。后行為人未停車而逃跑,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如若按照上述觀點,由于肇事行為不構成犯罪,即基本犯不成立,那么加重犯也不成立,因此不能構成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而且,由于此情形中行為人負次要或者同等責任,即使存在逃逸行為也不能構成該罪的基本犯。因為根據《解釋》第2條第2款規定,交通肇事致1人以上重傷,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并且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離事故現場的,才構成該罪的基本犯。由于此情形中的行為人負次要或者同等責任,不能滿足本條所規定的罪量標準,因此不能構成該罪的基本犯。那么,此例中行為人的行為也不能構成交通肇事罪,不能予以刑事處罰。但是,對于先前的肇事行為已經造成如此大的危害,而對行為人連按交通肇事基本罪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都做不到,這樣的規定和理解是有違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的,達不到刑法懲罰犯罪的目的。①樓伯坤:《對刑法第133條“逃逸”的邏輯解釋——以加重犯為視角》,《河北法學》2008年第1期。

對此,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持結果加重犯的部分論者認為,交通肇事并未構成犯罪,無論是消極逃逸還是積極逃逸,無論是過失致人死亡還是故意致人死亡,均按不作為犯處置,構成不作為的過失致人死亡罪或間接故意殺人罪。②參見張小虎:《不純正不作為犯先行行為犯罪及其處置的法理分析——兼論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7年第1期。這是因為,行為人肇事后(無論負何種責任)具有救助被害人的義務。如果行為人在能夠履行自己救助義務的情況下而故意不履行,最后導致被害人死亡結果的發生,根據不作為犯的處罰原理,就應當負過失致人死亡罪(對死亡結果發生持過失心態)或不作為形式的間接故意殺人罪(對死亡結果的發生持間接故意心態)的刑事責任。不可否認,在行為人肇事后因逃逸過失致人死亡(基本犯不成立,不能構成交通肇事罪)的情況下,無論從其法理依據,還是從其社會危害性和法定刑來看,認定其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并無不妥,并且也不會造成對兩種類似行為(基本犯成立情況下的因逃逸致人死亡行為與基本犯不成立情況下的因逃逸致人死亡行為)量刑上的不均衡。但是,這一結論只能建立在“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罪過形式只為“過失”心態這一前提下(實際上,認為該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只能為“過失”的觀點,在理論與司法實踐中面臨著嚴峻的挑戰)。如果認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為“間接故意”的話(持上述觀點的論者也承認該情節的主觀罪過為間接故意),則可能造成對上述兩種類似行為量刑上的不均衡。這是因為,按照上述論者的觀點,對于基本犯不成立情況下的逃逸行為,如果行為人對死亡結果的發生持間接故意心態,只能以“不作為形式的間接故意殺人罪”進行處罰。然而,通常我們認為間接故意殺人罪的犯罪性質是遠遠重于交通肇事罪的,所以,在肇事者致被害者重傷并負全部或主要責任的情況下,如果逃逸致人死亡(持間接故意心態),構成交通肇事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而在肇事者負次要或者同等責任的情況下逃逸致人死亡反而構成“不作為形式的間接故意殺人罪”,這顯然有悖常理。并且,無論從其主觀罪過還是客觀危害來看,前者的社會危害性都要大于后者,所以,前者以性質較輕的交通肇事罪進行處罰,而后者卻以性質較重的間接故意殺人罪進行刑事處罰,這顯然有違刑法的罪責刑相適應原則;而且,《刑法》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規定了7到15年的有期徒刑,而對故意殺人罪的基本量刑情節卻規定了死刑、無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那么,在兩者法定刑差異甚大的情況下,如何實現兩者量刑上的平衡就會存在問題。反之,如若認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成立不以基本犯的成立為前提的話,上述問題就會得到合理解決。因為,此時即使基本犯不成立,上例中的行為也可認定為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并且可以比照基本犯成立情況下的“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來從輕量刑。這既符合司法實踐中的操作要求,也符合刑法的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同時也會由于兩者罪名上的同質性而容易判斷兩者刑罰的輕重,從而實現量刑上的平衡。

綜上所述,基于結果加重犯所具有的對基本犯的依附性這一特性,將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定性為結果加重犯難以得出合理的結論。

(二)定性為“情節加重犯”或者“復雜的情節加重犯”的困境

正是由于將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定性為結果加重犯存在著上述難題,認為該情節為“情節加重犯”或者“復雜的情節加重犯”的觀點才得以提出。持這兩種觀點的論者均認為構成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不以構成該罪的一般犯為前提。也即根據這兩種觀點,在行為人交通肇事致一人重傷,后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況下,以及在交通肇事后致一人重傷(行為人負同等或者次要責任,即基本犯不成立),后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況下,均可認定其構成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按7年以上有期徒刑判處。③參見前注②,劉艷紅文;同前注③,王作富主編書,第188頁。這樣的結論解決了上述將其定性為結果加重犯所面臨的難題,同時滿足了司法實踐中的實際需求。但是,上述結論是以“情節加重犯的構成不以情節一般犯的成立為前提”而提出的。至于因何“情節加重犯的構成不以情節一般犯的成立為前提”,持上述觀點的論者并沒有論及。他們只是指出,這樣可以擺脫結果加重犯的束縛,解決類似上述案件出現的無法定罪或者錯誤定罪的情況。④據筆者了解,將“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定性為情節加重犯的觀點,為劉艷紅教授在其《論交通肇事后“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法律性質》一文中所首倡,雖然其后也不乏支持者,如郁章龍在其《交通肇事“因逃逸致人死亡”之問題研究》一文中(《廣東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6月);毛冠楠,李艷芳在其《交通肇事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認定和處罰》一文中(《江蘇警官學院學報》2006年7月);彭園景在其《試論交通肇事罪之因逃逸致人死亡》一文中(《綿陽師范學院學報》2011年3月);張亞軍在其《也談交通肇事罪“逃逸致人死亡”之界定》一文中(《河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6月)均對該觀點表示支持。這些論者雖然從不同角度論述了將“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定性為情節加重犯的合理性,但包括首倡者在內的所有論者,均沒有論及因何“情節加重犯的構成不以情節一般犯的成立為前提”。因此,這一觀點的提出似乎缺乏理論上的支撐。

學界對情節加重犯的定義表明,情節加重犯也是以情節一般犯的構成為前提的。情節加重犯是指行為人之行為已經構成基本犯罪,且其犯罪情節的嚴重程度符合了作為加重構成的定罪情節的要求,而由刑法規定了加重的法定刑的犯罪形態。⑤盧宇蓉:《加重構成犯罪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17頁。“情節加重犯的成立以基本犯的成立為前提。”⑥王志祥:《情節加重犯基本問題研究》,《政法學刊》2007年第5期。“沒有基本犯,就沒有加重犯,這是情節加重犯對基本犯的依賴性。”⑦錢葉六、錢格祥:《情節加重犯基本問題探究》,《寧夏大學學報》2005年第6期。“如果某行為具備加重情節但并未成立情節一般犯,那該行為也不成立情節加重犯。”⑧肖中華:《情節加重犯研究》,《法治研究》2012年第4期。從這些對于情節加重犯特征的描述可以看出,情節加重犯對于基本犯所具有的依附性,是情節加重犯的一個基本特征。因此,上述認為利用情節加重犯概念可以合理解釋“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以滿足司法實踐的要求,實際上是建立在對“情節加重犯”概念誤解的基礎上的。將上述問題論述清楚之后,那么,持該情節為“復雜的情節加重犯”的觀點也就不攻自破。因為該論者并不否認“帶有一定結果加重色彩”的“復雜的情節加重犯”也是“情節加重犯”。既然承認其為“情節加重犯”,就應當具有“情節加重犯對于基本犯具有依附性”這一基本特征。因此,其存在的問題自然與上述觀點所存在的問題如出一轍。

基于上述理由,筆者認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既不是結果加重犯,也不是情節加重犯,它的成立不以基本犯的成立為前提,具有相對的獨立性。

二、罪過形式獨立性:間接故意的確證

對于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罪過形式,在學界存在著過失說、間接故意說和過失兼間接故意說三種觀點的爭論。⑨參見趙秉志、肖中華、左堅衛:《刑法問題對談錄》,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56頁。筆者贊同間接故意說的觀點,理由如下。

對于交通肇事罪,《刑法》規定了三個量刑情節,即基本犯、逃逸情節和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三個量刑情節的法定刑依次升格。那么,從法條邏輯上來看,三者的社會危害性也應當是依次加大的,即“基本犯<逃逸情節<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認定該罪基本犯的社會危害性小于后兩者并不存在什么困難。因為一般情形下的基本犯是不存在逃逸行為的,而后兩者存在逃逸行為。同時,即使是在《解釋》第2條第2款第6項規定必須有逃逸行為才構成基本犯的情況下,由于降低了整體的罪量標準(只要求致一人重傷,而后兩者均要求有死亡結果的發生),因此,認定基本犯的社會危害性小于后兩者是沒有什么問題的。問題在于,對后兩者的社會危害性大小有時難以區分。下面筆者舉出最常見的兩種情況予以說明。例一,甲駕車肇事撞倒一人,未停車而直接逃逸,該人死亡。后經鑒定,該人系于交通事故發生時當場死亡。例二,乙駕車肇事撞倒一人,未停車而直接逃逸,該人死亡。后經鑒定,該人系于交通事故發生時受了重傷,失血過多而死亡,如果搶救及時,能夠挽回生命。在司法實踐中,前者通常認定構成該罪“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情節,而后者通常認定構成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試比較兩者,從客觀上看,兩者均只造成了一人死亡(只是死亡時間不同),均存在著逃逸行為。因此,從客觀上我們難以比較出兩者社會危害性的大小。那么兩者社會危害性的差異就只能通過其主觀惡性來認定。而根據該法條的邏輯結構,后者(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社會危害性應當是大于前者(交通肇事后逃逸情節)的。那么,以此為標準,我們將上述關于該罪主觀罪過形式的觀點代入其中,就可檢驗出上述關于該罪主觀罪過形式觀點的正確性。

(一)“過失”說辨析

如果認為該情節主觀罪過是“過失”的話,那么“逃逸情節”和“因逃逸致人死亡”兩者的社會危害性應當是相同的。因為其客觀危害基本相同,即均有逃逸行為,均只造成了一個人死亡,主觀罪過也同一,即對死亡結果的發生均持過失心態,在客觀危害與主觀罪過均相同的情況下,其社會危害性也應相當,因此應當處以相同的刑罰。但是,從規定該罪的整個法條的體系結構來看,案例一的社會危害性應當是小于案例二的社會危害性的。那么,持該情節的主觀罪過為過失的觀點不符合整個法條的體系結構。而且,我國《刑法》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規定7年以上15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而對其他過失犯罪的規定,最高法定刑一般為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如同為危害公共安全并有可能造成多數人死亡的過失決水罪、過失爆炸罪、過失投放險物質罪和過失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其最高法定刑均為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這顯然與過失犯罪的基本立法格局距離甚大。⑩參見李潔:《析交通肇事罪的罪過形式》,《人民檢察》1998年第11期。因此,將其處罰范圍僅限于過失犯的情況下,無法合理解釋這一立法現象。

當然,持該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為“過失”觀點的論者也意識到了這一問題。“同樣的違規行為、逃逸行為及死亡結果,同樣的主觀惡性與客觀實害,其間真實的差別僅在于被害人死于何時——是死于逃逸前還是逃逸后(且難以證明)。如此解釋之合理性值得質疑——何以適配7至15年有期徒刑如此之高的法定刑?”①馮亞東、李俠:《對交通肇事罪逃逸條款的解析》,《中國刑事法雜志》2010年第2期。對此,該論者提出,因逃逸而致先前肇事的被害人死亡(也即上述第二例所指情形),在性質上基本等同于第二罪刑單位且在訴訟中難以證明,故為保持三個量刑單位的邏輯遞進關系,在解釋學上便只得將其剔除(發生該情況時應按第二罪刑單位處理)。于是,“因逃逸致人死亡”應該僅僅是指:在逃逸過程中又致新的被害人死亡;由于是兩次肇事;情節更惡劣于第二量刑單位;故應處7年以上15年以下有期徒刑。②同上注,馮亞東、李俠文。

筆者認為,這樣的解釋雖然使整個法條的邏輯結構得以協調,也使“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因何規定了7到15年的有期徒刑得到了較為合理的解釋,但卻造成了其它方面的不和諧性。首先,這樣的解釋與立法原意相悖。正如前文所述,立法之所以規定本情節,其意圖在于防止因肇事者的逃逸行為導致被害人因得不到及時救助而死亡,使危害結果進一步擴大,因此加大了對逃逸者的懲罰力度。而上述觀點認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加重處罰的根據在于其逃逸過程中的二次交通事故又致被害人死亡,這顯然與立法原意不相符合。其次,從立法上所采用的“因逃逸致人死亡”的用語來看,我們不能得出該情節是指行為人逃逸過程中發生二次交通事故又致被害人死亡的情形。而從《解釋》第5條關于本情節的規定來看,③該《解釋》第5條規定:“因逃逸致人死亡”,是指行為人在交通肇事后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致使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情形。”是不能將第二次交通肇事致人死亡的情形包括在“因逃逸致人死亡”情形中的,為了體現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的要求,對上述情形只能成立同種數罪并實行并罰。④參見李希慧主編:《刑法各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91頁。因此,這樣的解釋,超越了法條文義所包涵的范圍,是不合理的。綜上,持“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為“過失”的觀點既不符合立法原意,也不能滿足司法實踐的實際需求。

(二)“間接故意”說辨析

如果認為該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為“間接故意”的話,那么可以得出后者的社會危害性應當大于前者的結論。因為,在肇事者致被害人重傷后,因逃逸行為致被害人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情況下,實際上就是放任了被害人死亡結果的發生,其社會危害性等同于不作為形式的間接故意殺人。而在肇事者當場致被害人死亡后逃逸的情況下,由于被害人已死,他不可能再放任被害人死亡結果的發生,按照間接故意殺人罪的構成原理,其不可能構成該罪。此時加重處罰的根據僅在于肇事者逃避了救助被害人的義務。顯然后者比前者的社會危害性要小,因此對后者的處罰自然也應輕一些。這樣的結論符合法條的邏輯結構。而且,“從刑法對這一情形的法定刑設置來看,其明顯高于過失致人死亡罪,因此,將其心理狀態歸為過失不盡合理。而倘若作為直接故意,則意志因素是希望被害人死亡,這也不合情理。作為間接故意,則較符合法定刑的整體平衡與實際情理”。⑤同前注②,張小虎文。

當然,有反對者認為,如果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為“間接故意”,那么其本質就屬于不作為形式的間接故意殺人罪。這樣會導致罪刑不均衡:一般情形的故意不作為致人死亡,被認定為故意殺人罪,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而在交通肇事后逃逸故意不作為致人死亡的,反而僅處7年以上有期徒刑。⑥參見張明楷:《刑法學》(第三版),法律出版社2007年版,第544頁。在筆者看來這一反駁理由并不成立。因為該學者僅注意到了故意殺人罪的一般情況下的量刑規定,卻沒有注意到“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特殊性,即在這種情況下行為人是因自己的“過失行為”導致他人處于危險之中,同時對于造成他人死亡的結果持“放任”心態,屬于間接故意,這相對于為了追求某種犯罪結果而放任他人死亡結果發生的其它間接故意犯罪來說,其主觀惡性相對較輕。而且,以“不作為”形式實施的犯罪較之于以積極的“作為”方式實施的犯罪,其社會危害性相對較小。在這種情況下,應當排除死刑和無期徒刑的適用,因此對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節規定7年以上15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完全符合罪責刑相適應的原則。而且,從實然角度來講,司法實踐中的“因逃逸致人死亡”案件中,被告人通常是持間接故意心態的。因為高速駕車撞人是有極大危險性的,如果發生交通事故,根據通常人的判斷標準,我們幾乎都能預見到對被害人不及時救助,就可能發生被害人死亡的后果。行為人在這種情況下逃逸(無論是未停車而直接逃逸,還是停車查看了傷情但不知被害人受傷輕重或者死活的情況下的逃逸),其憑什么輕信死亡結果能夠避免呢?因此,行為人此時對于死亡結果的發生通常是持一種聽之任之(間接故意)的態度,而不是“相信死亡結果不會發生”或者“能夠避免”的過失心態。顯然,如若將這種行為排除于“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處罰范圍之外,那么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認定只能限于極小的范圍。該條規定的現實意義將大打折扣,這未必反映立法者的意圖,反而有擴大故意殺人罪的危險。⑦高銘暄主編:《刑法專論》(第二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633頁。

(三)“過失和間接故意”說辨析

如果認為該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為“過失”和“間接故意”,無疑會得出似是而非的兩種結論,即在持“過失”心態下,得出兩者社會危害性相當的結論,而在持“間接故意”的心態下又會得出前者的社會危害性小于后者的結論。這使得整個法條的邏輯結構更加混亂。并且,“間接故意”和“過失”所反映的人的主觀惡性和人身危險性差異甚大,刑法通常規定不同的法定刑。如果認定同一犯罪的同一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既包括故意也包括過失,適用相同的法定刑,必將造成罪刑不均衡的現象出現。因此,這樣的觀點所存在的問題更加明顯。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持該罪的主觀罪過形式為“過失”的觀點與法條的體系結構不相吻合,不能合理解釋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規定7到15年的法定刑,而“過失兼間接故意”的觀點則會使整個法條的體系結構更加混亂,同時也會造成量刑上的不均衡。唯有“間接故意”的觀點能夠較好的解決上述問題,同時也與司法實踐中肇事逃逸者的主觀心態相吻合。無疑,間接故意說最具合理性。

三、既有加重犯理論的突破:獨立性維度的新解讀

(一)對加重犯理論的突破

承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具有獨立性,并將其主觀罪過形式認定為間接故意,既符合立法原意,也能滿足司法實踐的實際需求。那么既然如此,因何還出現了上述諸多爭議呢?實際上,其根源在于上述解釋突破了我國刑法中加重犯的理論要求。

1.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獨立性與加重犯的依附性不相容合

在我國刑法理論中,以犯罪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大小為標準,犯罪構成可以區分為普通的犯罪構成、加重的犯罪構成和減輕的犯罪構成。所謂普通的犯罪構成,是指刑法條文對具有通常社會危害程度的行為所規定的犯罪構成;所謂加重的犯罪構成與減輕的犯罪構成,是指以普通的犯罪構成為基礎,由于具有較重或較輕社會危害程度的情節,而從普通的犯罪構成中分化出來的犯罪構成。⑧趙秉志主編:《刑法總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47頁。與上述理論相呼應,刑法理論中有了基本犯、加重犯與減輕犯的分類。那么,規定某一犯罪的刑法條文,如果規定了該罪的加重處罰的情節,就應當屬于本罪的加重犯。因此,作為交通肇事罪的加重處罰情節之一的“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也應當屬于交通肇事罪的加重犯。

然而,加重的犯罪構成與減輕的犯罪構成是從普通的犯罪構成中衍生出來的犯罪構成,這兩者通常被合稱為派生的犯罪構成。派生的犯罪構成是以普通的犯罪構成的存在為前提的,“在普通的犯罪構成不存在的情況下,就不得因為存在加重因素或減輕因素而認為某種犯罪成立”。⑨王志祥:《派生犯罪構成的性質之辨正》,《北方法學》2007年第6期。因此,派生的犯罪構成對于普通的犯罪構成是具有依附性的,即只有在普通的犯罪構成成立的前提下,才有存在派生的犯罪構成的可能性。那么,作為派生的犯罪構成類型之一的加重犯,自然也具有這一特性,“加重因素可以是一個單一的要素,也可以是多個要素的復合。但這些基本犯罪構成之外的要素無論怎樣組合,都不能形成獨立的為刑法分則所規定的犯罪。如果能夠形成獨立的犯罪,那就不是一罪的加重,而是數罪形態”。⑩樓伯坤:《論加重犯之加重因素》,《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1期。那么,根據這一理論,如果認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是交通肇事罪的加重犯,就必須承認它對于基本犯也應當具有依附性。因此,承認該情節具有獨立性與加重犯理論具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這也是在承認該情節具有獨立性,可使很多問題迎刃而解的情況下,上述學者沒有從這一點上尋求出路,而是依然嚴格限定在加重犯理論約束之下進行解釋,或者作出有違立法原意和司法實踐的解釋(如持結果加重犯的論者所作的解釋即是如此);或者是雖作出符合立法原意和司法實踐的解釋,但曲解了加重犯的理論基礎(如持情節加重犯的論者所作的解釋即是如此)的根本原因所在。

因此,承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獨立性,是與加重犯理論的依附性不相兼容的。

2.基本犯的過失犯定性與該情節間接故意的主觀罪過不相容合

根據加重犯的理論要求,在基本犯定性為“過失”的情形下,是不能以故意行為的結果或狀態來作為加重因素的,這不符合刑法理論。①樓伯坤:《刑法第133條規定與加重犯理論之沖突》,《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04年第5期。在基本犯是過失,加重結果是故意的情況下,說明行為人的罪過性質已經由過失轉化為故意,應當直接按故意犯罪規定刑罰,而不應先定過失罪的刑罰,再定故意加重結果的刑罰,這樣不但不科學,也過于繁瑣。②侯國云:《論交通肇事后“因逃逸致人死亡”》,《政治與法律》2003年第1期。而且,如果刑法規定了某罪的基本犯是過失,加重犯是故意,則會由于加重情節不具有定罪意義,從而限制其加重情節共犯的認定,這樣不能滿足司法實踐的實際需求。這些原理,決定了我們不能將交通肇事罪加重處罰的罪過形式定性為“過失”之外的其它罪過形式。這也是上述學者在將因逃逸致人死亡的罪過形式認定為“過失”存在諸多難題的情況下,仍然堅持自己觀點的重要原因。而持“過失兼間接故意”觀點的論者,則作了較為折衷的選擇,即一方面在加重犯理論的影響下,認為將其認定為過失是合理的;但另一方面又發現,這樣認定既不符合立法原意,也難以滿足司法實踐的實際需求,于是就提出“過失兼間接故意”的觀點。孰不知這一論斷的提出,既違背了加重犯的理論要求,又使法條的邏輯結構陷入混亂,不能滿足司法實踐的實際需求,其欲得以兩全的愿望,反而卻得到了兩不相全的結果。

正是由于加重犯的理論要求,使我們不能將“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主觀罪過定性為“過失”之外的其它罪過形式。

(二)獨立性維度的新解讀

那么,在上述解釋違背了加重犯的理論要求的情況下,是否還具有合理性呢?筆者認為,這并不成為一個問題。因為,加重犯是基于刑法關于加重犯的立法規定而產生,也即先有刑事立法,后有加重犯理論。加重犯理論的構建目在于總結刑事立法中的這一立法現象,探求其立法原因和規律,以達到準確解釋刑法條文的目的。因此,從邏輯上講,我們可以要求加重犯理論準確概括和解釋刑事立法中的有關加重犯的條文,即它應符合刑事立法規律,但不能反過來要求只要刑法中規定了加重處罰的情節就必然是加重犯,就必須符合加重犯的理論要求,也即我們不能單純為了迎合加重犯的理論要求,而對相關刑事立法作出有違立法原意和司法實踐實際需求的解釋。換言之,用加重犯的理論對相關刑法條文進行解釋不能得出合理結論時,我們完全可以認為該立法規定不是加重犯或者至少是加重犯的例外。實際上,從刑法理論的發展歷史來看,類似情況并不少見。例如,生理性醉酒的人,其刑事責任能力確實有所降低甚至是完全消失,如果嚴格按照“刑事責任能力與行為同時存在”的原則,對他們就應當減輕或者免除處罰,但基于刑法秩序維護機能的要求,絕大多數國家刑法規定“醉酒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顯然,嚴格按照“刑事責任能力與行為同時存在”的理論無法解釋這一立法現象,于是刑法學者構建了“原因自由行為理論”加以解釋。再如,很多國家都規定了單位(法人)犯罪,嚴格來說,對單位(法人)判處罰金刑,很難說其符合罪責自負原則。因為對于很多大型公司,尤其是上市公司而言,一些大股東持有公司股份的10%至25%就可以成為該公司的控股股東,他們完全可以決定公司的運營方向,甚至是犯罪。那么,對這些公司判處罰金刑,實際實施犯罪者(控股股東)只是按其所持股份份額承擔10%至25%的責任,而絕大部分罰金刑卻由沒有參與決策的其他股東承擔。顯然,“罪責自負原則”無法解釋這一立法現象。于是,刑法學者構建了“整體責任論”以突破這一原則的束縛。同理,當加重犯理論不能合理解釋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這一立法現象時,我們為什么不突破加重犯的理論束縛,另辟途徑重新解釋這一立法現象,得出其真實的含義呢?

進一步分析,客觀上來看,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評價范圍實際上已經不能為交通肇事罪這一過失犯罪所完全涵蓋,如基本犯不成立情況下的逃逸致死行為也有單獨處罰的必要,其主觀罪過形式并非為過失。而且,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立法也將其獨立成罪,如《德國刑法典》、《法國刑法典》、《意大利刑法典》以及我國《澳門刑法典》,均將交通肇事后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行為,單獨按刑法規定的棄致或遺棄罪論處。③詳見《德國刑法典》第221條、《法國刑法典》第223-3條、《意大利刑法典》第591條、《澳門刑法典》第135條之規定。日本《道路交通法》和《加拿大刑法》將其按“違反救助義務罪”處罰,④詳見日本《道路交通法》第117條、加拿大刑法第252條第1款之規定。我國臺灣地區“刑法”第185條第4款則單獨規定了“肇事遺棄責任罪”,以處理逃逸和逃逸致死的行為。在這一前提下,如果將其理解為加重犯,其對于基本犯的依附屬性必將限制對其解釋的方向,使其難以滿足司法實踐的實際需求。也正是基于此,學界不少論者提出,應從立法上將逃逸及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獨立成罪。⑤詳見李朝暉:《交通肇事后逃逸行為獨立犯罪化芻議》,《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4期;曹建軍:《完善交通肇事后逃逸行為刑事立法的構想》,《四川警察學院學報》2011年第3期。筆者認為,立法論的觀點雖并無不妥,但是為了保證實定法的穩定和權威,它應當是最后不得已而采用的手段,即如果我們能從刑法解釋論上尋求出路,則不應考慮立法的修改。誠如張明楷教授所言,將刑法學研究的重心置于批判刑法,不僅偏離了刑法學的研究方向與目標,而且存在諸多不當。它不利于維護刑法權威性,不能及時解決司法實踐中面臨的問題,修法成本過高,也不利于提高刑法解釋能力和水平。而且,所謂刑法缺陷,大體上是解釋者解釋出來的,而不是刑法本身就存在的。⑥參見張明楷:《刑法分則的解釋原理》(第二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4頁。那么,在這一前提下,我們為什么不突破加重犯理論的樊籬,將其認為是我國刑法中特有的一種立法現象呢?即我國沒有像其他國家一樣將“因逸致人死亡情節”單獨規定為犯罪,而相對獨立的規定于交通肇事罪之中,它的評價內容一部分與交通肇事罪重合,即基本犯成立情況下的因逃逸致人死亡行為;一部分又獨立于交通肇事罪,即基本犯不成立情況下的因逃逸致人死亡行為,但是由于其與交通肇事罪相伴而生,存在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因此沒有獨立成罪,只是規定了更重的法定刑,這樣不但使法條更具邏輯性,也避免了刑法罪名過多的繁鎖。如果我們這樣理解規定該情節的法條,承認其具有不依附于基本犯的獨立性,那么上述問題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實際上,相關司法解釋早已突破了加重犯的理論束縛,變相支持了筆者的這一論斷。2000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5條第2款規定:“交通肇事后,單位主管人員、機動車輛所有人、承包人或者乘車人指使肇事人逃逸,致使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以交通肇事罪的共犯論處。”這一解釋的出臺,在學界引起了較大的爭論,出現了肯定說與否定說兩種觀點的爭論。否定說認為,交通肇事罪為過失犯罪,且不存在共同犯罪,這一解釋突破了我國刑法關于共同犯罪的傳統理論,認為交通肇事罪存在共犯,是不符合刑法關于犯罪構成的理論的。⑦參見劉源、楊誠:《交通肇事罪共犯問題辨析》,《法學》2012年第4期。肯定說認為,按照最高人民法院的《解釋》的理解,交通肇事罪并不完全是一個過失犯罪,在一定條件下,也可能成為故意犯罪。因為,在交通肇事后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情況下,行為人之所以構成交通肇事罪,主要是因為行為人故意實施了不作為行為。因此,單位主管人員、機動車輛所有人、承包人或者乘車人在他人交通肇事后,教唆他人逃逸,致使被害人死亡的場合,他們之間具有共同的逃逸行為和逃逸故意,完全具備成立共同犯罪的條件,可以成立共同犯罪。⑧參見黎宏:《論交通肇事罪的若干問題》,《法律科學》2003年第4期。這一觀點認為該司法解釋沒有突破我國刑法關于共同犯罪的傳統理論。

筆者認為,否定說的觀點并不合理。這是因為,否定說嚴重不能滿足司法實踐的實際需求。這一觀點使得指使、教唆肇事者逃逸的行為人難以受到刑事處罰。但在現實生活中,單位主管人員、機動車輛所有人、承包人或者乘車人在發生交通事故后,指使駕駛者逃逸,致使被害人死亡的情況并不少見。在這種情況下,由于教唆者的教唆行為,使得肇事者逃逸,致使被害人因沒有得到及時救助而死亡,那么其教唆行為與被害人死亡結果之間是存在著刑法上的因果關系的。因此,無論從其社會危害性,還是從預防犯罪的角度考慮,這樣的行為應當受到刑法的處罰。雖然有論者提出可以對其按與之相關的其它犯罪,如“窩藏罪”、⑨參見周光權:《指使交通肇事者逃逸應當以窩藏罪定性》,《人民檢察》2005年第7期(下)。“遺棄罪或者故意殺人罪的教唆犯”、⑩陳洪兵:《指使交通肇事者逃逸構成遺棄罪或者故意殺人罪的教唆犯》,《政法與法律》2008年第5期。“重大責任事故罪”等犯罪論處。①同前注⑦,劉源,楊誠文。但是,指使、教唆肇事者逃逸的行為,無論在犯罪構成上,還是在法定刑上,都與這幾個犯罪之間存在著一定的差異。因此,該行為是否符合這幾個犯罪的犯罪構成,以及在實踐中如何把握其刑罰的具體裁量,都是存在疑問的。而上述論者關于其定罪上的爭議也更加說明了這一點。

那么,在這一前提下,承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存在共犯,則是在不改變當前刑事立法前提下的最優選擇。而從司法解釋上肯定了該情節共犯的存在,實際上也就變相承認了其在法律性質上具有相對獨立性和其主觀罪過形式為間接故意的觀點。首先,如果將“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單純理解為“交通肇事罪”的加重犯,該情節中的逃逸行為不是交通肇事罪罪與非罪的成立要件,即交通肇事后逃逸行為和因逃逸致人死亡的結果對交通肇事罪不具有定罪層面上的意義。②王敏:《指使交通肇事人逃逸是否應以共犯論處》,《甘肅法制報》2006年4月10日第007版。那么在這一前提下,單位主管人員、機動車輛所有人、承包人或者乘車人僅實施了指使肇事者逃逸的行為(加重處罰的情節),沒有實施定罪層面上的要件行為(違規肇事并造成一定后果的行為),那么如何就將其定性為交通肇事罪的共犯,是存在嚴重的理論問題的。“這種肇事之后的逃逸行為,屬于犯罪完成之后的事后行為,通常只能作為一個量刑情節影響刑罰輕重,本身并不能夠單獨成罪。無論如何,雙方的事后行為也不可能成立交通肇事罪的共犯。”③王紅兵:《交通肇事逃逸行為的立法缺陷與完善》,《河南社會科學》2010年第6期。因此,承認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存在共犯,實際上也就承認了該情節在在法律性質上具有獨立性。其次,上述兩種觀點的爭論,雖然是關于交通肇事罪是否可以存在共犯的爭論,但實際上是關于該罪“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主觀罪過形式的爭論。因為兩種觀點都否認過失共犯的存在,那么在這一前提下,否認交通肇事罪存在共犯的觀點,自然就認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的主觀罪過只能是“過失”;而承認交通肇事罪存在共犯的觀點,自然也就承認該情節的主觀罪過是“間接故意”或者包括“間接故意”。因此,《解釋》肯定該情節存在共犯,實際上也就肯定了該情節的主觀罪過形式為間接故意。

基于上述理由,筆者認為因逃逸致人死亡情節,是我國沒有將其獨立成罪情況下的一種特有立法現象。我們應擺脫加重犯的理論束縛,從獨立性維度上對其進行解讀,即該情節的構成不以基本犯的成立為前提,其主觀罪過形式為間接故意。

(責任編輯:杜小麗)

D F626

A

1005-9512(2014)08-0113-11

李會彬,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我國刑事司法對刑法基本原則的挑戰與應對”(項目批準號:11BFX 130)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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