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wèi)東


燕家臺的腔兒、西齋堂的戲
山梆子的傳承自上而下,自西北流向東南。說河北梆子與山梆子不是近支,是從不同的兩條路流傳到今天。河北梆子從山陜經(jīng)河北保定逐漸傳播到北京地區(qū),而山梆子則是自山陜經(jīng)張家口、宣化、懷來、延慶傳到北京門頭溝、房山等地。
燕家臺、齋堂、清水等地屬于北京門頭溝區(qū),但這三個地方的語音差異卻很大。燕家臺地區(qū)的語音偏硬,而齋堂一帶的語音卻逐漸靠近京腔兒,所以要是聽山梆子唱腔還是燕家臺的有味兒。西齋堂在100多年前就有行頭齊整、名震京西的“六合班”,這個戲班雖然多屬半職業(yè)性演出,但房山、門頭溝等地的廟臺以及春節(jié)社戲都演遍了,甚至還短期在京郊、京城演出過。所以,在民間一直流傳有“燕家臺的腔兒、西齋堂的戲”之說。
西齋堂對山梆子的來歷還有個相傳,說是明末闖王李自成進北京把家鄉(xiāng)的西秦腔帶來,因清軍入關義軍難逃而把一部分人留在這里,所以燕家臺、清水等地還有很多李姓人家。
據(jù)說道光皇帝還親賜“六合班”一塊匾,是到北京進皇宮演出時的御賜。現(xiàn)在這塊匾還在,寫著“敕封京都六合班”。又說是一位聽過戲的太監(jiān)代賜,后面還寫著:“第一代傳人:史長山兄弟倆。第二代傳人:王存秀。第三代傳人:杜存典。”
這些傳說以及史料的真實性不必考究,但山梆子的確是從山陜經(jīng)張家口傳到這里的。而且這里的風景以及人文環(huán)境極佳,200年的古村落以及地方語音保存極好。鄉(xiāng)間操持的戲班自然與職業(yè)的江湖班不同,有些后臺的扮戲規(guī)矩還保留有百年前的風俗。
文化旅游使山梆子有了生機
我到燕家臺時正是深秋時候,西風敗葉的山里很是寒冷。時任《北京戲劇電影報》的戲曲編輯吳煥與我在傍晚時來到上清水村,我們根本沒有考慮晚飯以及山梆子的演出在哪里,只是想與村民們詢問當時的排練情況。在老鄉(xiāng)李明福的帶領下,沒有走到活動室就聽見那悅耳的板胡聲……
前幾年,開展文化旅游產(chǎn)業(yè),燕家臺以及齋堂、清水等地的山梆子成了香餑餑。僅燕家臺就有近40人參與演唱,劇目也比較豐富,還被文化部門評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在大年初二開始演唱,一直可以堅持到十五結(jié)束。春季的三月三,王母娘娘的蟠桃會也是一定要演出的,有時還為紅白喜事演唱堂會戲。
清末,李永照的爺爺李鴻儒是燕家臺的會首,在光緒廿五年前后請本村富戶出資捐助置辦行頭、切末兒(戲曲舞臺上所用的簡單布景和道具)演出社戲。從延慶狼山請來很有名氣的梆子教習袁師父傳藝,此位老藝人因排行最小故綽號“袁老嘎瘩”。袁師父在燕家臺傳藝三年多,排演過幾十出大戲。燕家臺與清水的清順班、西齋堂的六合班等并列三大山梆子班,不僅在當?shù)剜l(xiāng)鎮(zhèn)廟會演出,還遠到房山、良鄉(xiāng)等地的村鎮(zhèn)跑簾外。民國初年,因交通關系這里經(jīng)濟動蕩,戲班逐漸衰落。后來,李鴻儒的兒子李興聚重新組建戲班取名為“聚興班”,除了廟臺社戲還應酬生日滿月等堂會演出。日寇侵華后,又因戰(zhàn)亂頻發(fā),民不聊生,戲班被迫終止了演出。
解放后,村支書趙永成對傳統(tǒng)的山梆子情有獨鐘,由他倡議恢復了燕家臺的戲曲活動。1958年前后,因“反右”和大躍進運動如火如荼,燕家臺忽然來了一群中國戲曲學校的師生,他們被下放到這里體驗農(nóng)村生活。青年教師貫涌等還為鄉(xiāng)親們輔導,排演新戲,把京劇的《打漁殺家》翻演成山梆子。舞蹈家唐滿成下放到燕家臺,編演秧歌以及戲曲舞蹈。
在“四清”時,這位抗日英雄趙永成被撤職查辦,全村陷入巨大的政治危機。緊接著就是“文革”,唱山梆子也是老支書的一條重要罪狀。村里的年輕人把一切“四舊”的東西都毀了,當然,那些戲裝道具也在劫難逃。燕家臺的山梆子在此又終止了13年,“三中全會”后村里蓋起了大禮堂,電臺里的老戲也恢復了演唱,村民們又想起了親切的山梆子。
李永照找到當年能演戲的主力,還有十幾位,再輔導一些青年,就排出了幾臺大戲。好在不遠的柏峪村還有些沒有毀壞的戲裝道具,就算是頭齊腳不齊地湊合著演唱。因此,燕家臺村的山梆子又重振旗鼓,還請河北梆子的演員輔導過,但因京味太重沒有當?shù)卣Z言特色,有些老人不贊成這樣改革下去。
山梆子始終沒有成為職業(yè)性的戲班,即便是在最繁榮時期也是農(nóng)忙種地農(nóng)閑唱戲。但是,這里的農(nóng)家樂文化旅游使演唱山梆子成為定制,在表演以及音樂伴奏方面提高很多。但旅游文化演出多是片段,在念白、表演以及武功方面還有所欠缺,因此整臺大戲逐漸減少的危機也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