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楠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合肥230039)
讀屏模式下的網絡文學
——消弭語圖戰爭的“蹊徑”論
李靜楠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合肥230039)
隨著傳播信息所依賴的媒介不斷改變,人類進入讀圖時代,開啟了讀屏模式。讀屏模式下的網絡文學實現了語圖的和諧共存。透過屏幕,經典作品與大眾文化進行了溝通,自由精神的信念得以深入人心。讀屏模式下的網絡文學的必由之路是由解構走向重建,為語圖戰爭的消弭另辟蹊徑。
讀屏模式;網絡文學;語圖戰爭
“任何媒介(即人的任何延伸)對個人和社會的任何影響,都是由于新的尺度產生的;我們的任何一種延伸(或曰任何一種新的技術),都要在我們的事務中引進一種新的尺度?!保?]人類傳播信息的媒介隨著時代在發生著改變,信息傳播的方式也在改變,而人類社會文明的進程也隨之改變,即人類自身與媒介延伸的變化相一致。凝結人類智慧、反映社會變遷的以語言為表征的文學也在新媒體時代受到了圖像洪流的沖擊,面對這場語圖戰爭,讀屏模式下的網絡文學通過電子屏幕向我們展示了語圖的和諧共存,喚起我們對經典文學的再閱讀和新視讀,舉起大眾文化的流行風向標,網絡文學為語圖戰爭的消弭另辟了蹊徑。
人類傳播信息的方式經歷了三次重大變革,第一次是人類由體態語到口頭語言的變革,第二次是口頭語言到書面語言的變革,第三次是書面語言向數字語言的變革。體態語以“觀”為主,眼睛可以直接觀察到彼此的肢體動作和面部表情;口頭語以聽、說為主,是簡單的指示性語言;書面語以讀、寫為主,是規范的表情達意的文字;數字語言以“看”為主,是自由的圖、文、音組合。此時之“看”與彼時之“觀”并不相同:首先對象不同,此時被“看”的對象是經過二進制轉換的數字化處理(間接性),彼時被“觀”的對象是原生態的自然事物(直接性);其次主體不同,此時“看”的主體具有審美的視角,因而主體集欣賞者、評論者、懷疑者、解構者、重塑者等多身份于一體,彼時的主體還沒有自覺的審美意識,僅僅擁有一個自然人的身份;最后看的方式不同,此時的“看”借助了讀屏模式,無論是文字、圖像、視頻,一切可視的對象都顯示在屏幕(電視、電腦、手機)上,主體和客體之間的間接溝通正是由“屏”搭起了橋梁,彼時的“觀”是用身體器官——眼睛直接去捕獲主體視界之內的有限的對象。
信息傳播方式變革的背后是媒介的歷史變遷。聶慶璞把媒介發展過程分為四個階段:“口傳階段、文字(書寫)階段、大眾媒介階段、網絡傳播階段。與之相對應的社會是原始社會、專制社會、工業社會和信息社會(網絡社會)。”[2]口傳階段的信息傳播正是從體態語向口頭語言轉變的時期,此時眼見為實是不爭的事實。而文字作為既是傳播媒介又是傳播內容的特殊身份,使人類進入了文明時代,使人類逾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文字不僅使信息得以代代相傳,而且信息的遠距離傳播也成為了現實。同時文字第一次造成了人類歷史上信息的專制,隨之而來的必然是權力的專制。大眾媒介還可以細分為印刷媒介和電子媒介。隨著工業時代的來臨,機器大行其道,印刷制度使國家概念成為可能,此時的社會已由專制性走向了標準化,即意識形態一致性的民族國家。進入工業社會后期信息傳播依賴于電子媒介,即廣播、電影、電視等借助于電子形式傳播的媒介,電子媒介將世界塑造成了“地球村”,信息傳播的迅捷、廣泛必然導致圖像的爆發,圖像第一次壓倒了文字作為傳播內容的霸主地位,但傳播方式的單向性以及傳播內容的圖像無間歇反復出現,剝奪了信息接受者思考的空間感和時間感:“印刷(文字)區分出主體與客體、意識與無意識等二元世界,但電傳媒介泯滅了這種二元世界的障礙,使主體與客體,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界限消失,從而使過去建立于其上的哲學、文學、精神分析失去根基,并最終消逝?!保?]這便是同為大眾媒介的印刷媒介與電子媒介的區別所在。大眾媒介的接力棒傳遞到了網絡媒介手中,這是一場信息技術革命帶來的媒介變革,面對這場變革,波斯特提出了這樣的問題:“這種技術變化是否會刺激一種新媒介的出現,使這種新媒介與我們目前已有媒介之間的差異大到足以保證我們可以做出第二電子媒介時代這種分期?”[4]“第二媒介”實現了以計算機網絡為核心的對之前傳統媒介(語言、文字、印刷、電子)的綜合、整合與融合,網絡媒介異于傳統媒介的根本在于信息儲存、轉換與傳播的數字化,尼葛洛龐帝稱之為“從原子到比特的飛躍”。
如果說電子媒介的出現導致“地球村”圖像的泛濫,連海德格爾都說過“從本質上看,世界圖像并非意指一幅關于世界的圖像,而是指世界被把握為圖像了?!保?]傳統媒介下圖像對文字的沖擊就帶來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語圖戰爭,那么在網絡媒介開啟的讀圖時代里,語圖戰爭的硝煙依然彌漫于每個人的身邊,而網絡媒介對個人自由的需要與彰顯使得每個人都是這場戰爭的參與者與推動者。特別是繼網絡媒介之后,以手機為代表的新媒體強勢崛起,3G技術帶給手機用戶信息傳播的又一新渠道之后,4G技術也已經拉開了大幕,手機成為了語圖戰爭的新型武器,如網絡武器一般,人人對它愛不釋手,手機、網絡是現代社會人得以安身立命的必需品,而對手機、網絡的依賴又讓人類驚恐萬分,在新時期語圖戰爭中,不僅僅“世界被把握成圖像”,而且每個人被把握成圖像,我們依賴網絡媒介、手機媒介描繪出我們自身動態的圖像。圖像的標新立異和語言文字的深厚底蘊都讓我們深深愛戀,而這場戰爭也并非不可調和,網絡媒介催生了一種文學新樣式——網絡文學,讓我們看到了調和的新希望。
網絡文學的出現標志著讀屏模式的全方位開啟,讀屏是調和語圖之爭的“蹊徑”?!白x屏”不僅是網絡媒介的傳播方式,即通過連通網絡的計算機,在電子顯示器上接收和發布信息,同時也指依靠手機媒介的傳播方式。目前3G技術的普遍運用已然讓手機成為信息傳播的新寵兒,4G時代的來臨更是讓我們對手機媒介充滿期待。而電子顯示器和手機屏幕都為網絡文學的傳播提供了載體,我們通過屏幕感受網絡文學的魅力,讀屏模式下的網絡文學火力全開。
黃鳴奮將網絡文學作了三種定義:其一,通過網絡傳播的文學(廣義),網絡僅僅是網絡文學的載體;其二,首發于網上的原創性文學(本義),網絡是網絡文學的家園,是活躍于網上的網民們真情實感的自我表達;其三,包含鏈接而自成網絡的文學(狹義),網絡是網絡文學的血肉,網絡文學顯現了技術的藝術化[6]。不同層次的網絡文學有著不同的發展方向:第一層意義上的作品負載著源遠流長的文學傳統,經典文學、數據資料、歷史檔案等等由書面文字記錄的方式被數字化存儲在賽博空間之中,并透過各種屏幕展現在我們的眼前;第二層意義上的網絡文學直面當下新生活的每一次現實脈動,構成了網絡文學的主流,無論是國家大事、社會民生,或是流行文化,網絡文學總是汲取社會生活中最新的素材養料,敏銳地挖掘、最大化地吸引、廣泛地推及;第三層意義上的作品更多地凝聚了對網絡技術潛能的發掘、思考與審視,是新的媒介對一切的解構,又是自我否定后的重新建構的大膽嘗試,例如臺灣蘇紹連的“Flash超文學”個人超文本作品網站,就是融技術和藝術為一體的超文本性網絡文學?!俺谋尽保╤yper—text)一詞最早由美國學者托德·尼爾遜發明,按照《牛津英語詞典》解釋,超文本“是一種并不形成單一序列、可按不同順序來閱讀的文本,特別是那些以讓這些材料(現實在計算機終端等)的讀者可以在特定點中斷對一個文本的閱讀以便參考相關內容的方式相互連接的文本和圖像”;對網絡文學而言,讀者可以憑借網絡技術擺脫原有文本的束縛,隨時利用鏈接的形式進入另一個文本,以此形成文本在網絡空間的無盡蔓延,成為尼爾遜所謂的“非連續性著述”(Non—sequential Writing)。
除了從定義上區分網絡文學以外,我們還可以從形式上將之分為靜態網絡文學和動態網絡文學。靜態網絡文學一般以純文字為表現方式,即一切文字的電子文本,例如電子書在PPT、Word、TXT等不同軟件上的顯示,文字新聞、廣告等在網站上的顯示;動態網絡文學的表現形式一般是圖、文、音的綜合與融合,例如微博、微信、電影、網游等。無論從何種角度來審視網絡文學,網絡文學的傳播必須借助“屏幕”這道溝通的橋梁,因此網絡文學是讀屏模式下的新興產物,而正是由于這道充滿技術魅力的屏幕,網絡文學也散發出異于傳統文學的特殊靈韻。
首先,網絡文學做到了對經典的傳承。印刷媒介時代的紙質版轉向了網絡媒介的電子版。網絡媒介依賴比特,它不占據物理空間,所以能無限存儲,比特的非物質性還可以實現光速傳播,借助網絡的力量,海量信息可以隨時隨地閱讀,因此經典作品的存儲空間得以擴大,存儲時間得以延長,被稱為“一切媒介的媒介”[7]的互聯網,已然成為了館藏最為豐富的人類智慧、文化的百科博物館。而這座博物館資源又具有不受時空限制的共享性,因此網絡文學也打破了傳統媒介的權力制度下的壟斷,在對經典的傳承重讀的基礎上,網絡媒介給予了經典新的生命,對經典新視讀成為了可能,文學作品的影視劇改編在當下已經屢見不鮮,例如四大名著的反復改編,讓我們在經典的文字化世界與圖像化世界中,做出自主的選擇與批判,讀與看在讀屏模式下得到了統一。2012年10月11日,瑞典文學院宣布中國作家莫言獲得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由《華西都市報》全國獨家發布的“2013第八屆中國作家富豪榜主榜”榜單中莫言以2400萬元的版稅收入占據榜眼位置,對于莫言的文學作品以及被改編拍攝成電影的作品,都可以通過屏幕讓我們可觀可讀甚至可感。
其次,讀屏模式下的網絡文學傳播的暢通性必然帶來文學的交互性的實現。艾布拉姆斯在《鏡與燈——浪漫主義文論及批評傳統》中提出了著名的動態文學批評模式:“世界—作家—作品—讀者”,在此基礎上,文學社會研究的代表人物阿諾德·豪澤爾認識到了作品與讀者之間中介環節的重要意義,他說:“不管一件藝術作品是怎樣形成的,作為一般的規則,它總是要經過許多人的手才能最終到達消費者……沒有中介者,純粹獨立的藝術消費幾乎是不可能的。”[8]文學社會學在四要素的基礎上提出了“世界—作家—作品—中介—讀者”五要素的新模式,此中介即可視為不同的媒介,網絡文學交互性的實現依賴的中介正是網絡媒介,具體而言正是讀屏模式。
網絡為載體,屏幕為顯示,無論靜態抑或動態作品都化作二進制代碼,網絡將其源源不斷地進行運輸,并通過屏幕顯示,讀者通過屏幕不僅僅是觀看、閱讀、視聽,更重要的是參與、互動、評論甚至改寫改編。作品與讀者(信息與接受者)借助網絡力量、通過讀屏模式,共同完成了一個雙螺旋動態聯接的運行軌跡。語言與圖像不再是爭鋒相對、水火不相容的矛盾對立態勢,在讀屏模式下,語圖和諧相處,在讀者的自由選擇、自主創作中,語圖被放置在各自適合的位置上,以圖增強語言的形象性,以語言增添圖像的意蘊性,語圖在屏幕的舞臺上共同演繹一支美妙的舞蹈。
另外,網絡文學的交互性在本質上是自由精神的高揚。布迪厄認為,一個社會共同體依賴于符號體系的分享。網絡文學對自由的意義,就在于它給予了每一個人以平等的符號權力。與傳統媒介下的傳統文學不同,網絡文學不再受制于功名、版稅、體制等方面,而是我手寫我心,文學回歸民間,文學性、人文性回歸人心,人類得到了文學與精神的雙重自由。文學的自由即話語的自由,在網絡世界中,QQ空間、微信朋友圈、微博、貼吧給予我們書寫自己的平臺,文學網站自由投稿讓人人都能當作家成為了可能,文學網站的連載過程中作者與讀者可以實現即時互動交流。話語自由的本質是精神的自由,網絡世界與現實世界的間距性,給情感的合理宣泄找到了一個出口。網絡文學摘下超我的面紗,卸下自我的妝容,還原素顏的本我,張揚了精神的自由,抒發了不加掩飾的本色情感,讓人性在自由精神的高揚中得到彰顯,網絡文學是對人的生命力的一種肯定和釋放,是對人的個性活力的提倡,是對生命欲求的合理對待,因而網絡文學對自由精神的高揚具有積極的人文意義。
網絡文學實現了語圖的和諧共存,音、圖、文多形式的互動結合通過網絡媒介成為了可能,透過屏幕讓人們自由遨游在語圖的海洋中。網絡文學進行了經典作品與大眾文化的溝通,透過屏幕,人們可以自由選擇經典的再重讀和新視讀。網絡文學也溝通了屏幕外的讀屏之人,自由的信念深入人心,真情實感的交流通過屏幕在隨時隨地地進行中。讀屏模式下的網絡文學的必由之路是由解構走向重建。通過讀屏,網絡文學向我們展示了其大膽的另辟蹊徑的癲狂之舉,而網絡文學的發展依然是“在路上”的狀態,未來的發展令人拭目以待。
[1]埃里克·麥克盧漢.麥克盧漢精粹[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227.
[2]王岳川.媒介哲學[M].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04:192.
[3]王岳川.媒介哲學[M].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04:199.
[4]馬克·波斯特.第二媒介時代[M].范靜嘩,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37.
[5]海德格爾.海德格爾選集(下)[M].孫周興,選編.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6:899.
[6]王岳川.媒介哲學[M].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04:262.
[7]保羅·萊文森.數字麥克盧漢——數字化新紀元指南[M].何道寬,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7.
[8]阿諾德·豪澤爾.藝術社會學[M].居延安,譯.上海:學林出版社,1987:132—133.
[責任編輯、校對:梁春燕]
Internet Literature under Reading Screen Mode——A way to end the war between language and image
LI Jing—nan
(School of Humanities,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039,China)
With the constant change of media through which humans spread information,humans step into the age of reading images and start the model of reading through the screen.The Internet literature under the mode of reading through the screen makes the language and image coexist harmoniously,the classic works and popular culture communicate with each other,and the belief of free spirits deep in mind.It also suggests a way to end the war between language and image.
reading through screen;Internet literature;war between language and image
G250.71
A
1008—9233(2014)02—0045—04
2014—01—11
李靜楠(1990—),女,安徽淮南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視覺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