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環境與赫哲族習慣法

摘 要：赫哲族居住在黑龍江省東北部，擁有地廣人稀的平原、肥沃的黑土地、豐富物產資源，促成了赫哲族社會習慣法中人對自然萬物的“敬畏性”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共濟性”。另外，由于該地區地勢較為平坦，便于文化的開放交流，從而加強與其他民族融合，因此反映在赫哲族習慣法中凸顯出與其他民族的“共融性”；而赫哲族瀕臨江河的地貌特點又促成其習慣法體現出濃厚的“季節性”，從中可見：地理環境與赫哲族習慣法有著密切的關系，并使之形成顯著的特點。

關鍵詞：赫哲族；地理環境；習慣法

中圖分類號：K8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17-0112-02

赫哲族是東北古老的漁獵民族，在長期的生產和生活中逐漸形成了一些不成文的規定和紀律，被稱之為習慣法。赫哲族參照這些習慣法來約束自己的行為，由于所處的地理環境影響，其民族習慣法具有一定的特點。

一、豐厚的自然資源促成赫哲族習慣法的“敬畏性”

赫哲族世居地擁有豐厚的自然資源，不需要向土地刨食。正所謂“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仁慈的大自然，以其豐富的物產提供了豐厚的衣食之源。在赫哲族看來，“山神”掌控山林中的一切資源，是否能收獲到獵物，是由“山神”所決定的。因此久而久之形成關于狩獵的習慣法，即每次狩獵前都要祭拜“山神”，“冬入山捕貂，則出懸林木上，殺豬奠酒而跪禱之。”[1]當赫哲族遷徙到一個新的獵場時，“勞德瑪發①豎上簧火剩余的木棍，率領出圍成員跪求山神爺說：‘保佑我們打圍順順當當，年青人如果說話不注意，觸犯山神爺，多擔當些?！龠x擇一棵雄偉的大樹掛上紅布，梢上寫有山神之位的紙碼，燒紙并插草為香”[2]。

漁獵方面的習慣法中也體現了對自然萬物的“敬畏”。為了能平安順利地捕魚，赫哲族在江邊捕魚前都要先祭拜“河神”（即甲魚），具體做法是：“燒河神瑪子，在江邊選擇一棵標準長得好看的大樹作為河神樹，掛上紅布燒香叩頭，求河神獲得快當，豐收的意思，在江里平安生產”[3]。在捕魚中忌諱說“王八”這個詞，若是不小心說了，懲罰政策是嚴厲的，即把他攆走取消其捕魚資格。當赫哲族認識到火的威力時，認為火里有火神，因此對火十分崇敬。以至于逐漸形成關于火的習慣法。在出外打獵捕魚時若遇到火灰堆時，也要下馬磕頭?！安荒芸缁?，不能蹲在火堆上面，更不能罵火……燒柴要順著放整齊，要先以梢頭燒起，不能亂燒。婦女燒火不能對著灶火，不能敲打或用腳踩。甚至外出打獵遇見燒火堆也要磕頭?！盵4]

由此可見：赫哲族傳統的漁獵經濟，能夠使該民族在很少與外界發生經濟聯系的情況下獨立生存，因而形成了封閉式的、內向的自然經濟。在早年缺乏與外界發生廣泛經濟聯系的內在動力的情況下，他們依靠自然界的恩賜足以生存繁衍，因此不必要改造自然。

二、地廣人稀的地理環境促成赫哲族習慣法的“共濟性”

赫哲族所居地具有豐厚的生物資源，經常出現“余則多棄之江河。淺沼中鯽魚常麋集，結冰后，全部凍死，春暖時，隨水漂走”[5]的現象。同時地處古代“極東之邊”，獵物豐足，打獵的人又太少，打獵的目的單純即僅解決自身生存的問題即可，而無關乎商品交換。另外由于“火槍”未傳入該地區，生產工具落后造成生產力的低下。為了安全起見，打獵往往需要數人集體協作，共同勞動，平均分配獵物，赫哲族人與人之間的對物質上的以爭奪為主的生存競爭（模式）變成了人與人的相互聯合（模式），即共同攜手與變幻莫測的自然界作斗爭，其習慣法也體現出濃厚的“先民共濟”特色。

外出打獵時赫哲族習慣法中這種互惠互助的“共濟”性十分突出，幾乎所有的赫哲族獵手都自覺遵守。這些習慣法總結如下：共同外出狩獵時，先捕獵到獵物的人要分給其他人一份肉，即使此人剛趕到捕獵現場，依然有機會獲得一份肉。在外出時，赫哲族總是把柴火和干糧備好在地窨子門口，為的是過路的人能夠進屋來解決溫飽。

關于分配獵物方面的習慣法，也體現濃厚的“共濟”性。在早年，有的赫哲人家因勞動力少、人口多，口糧成為首要問題，此外因天災人禍造成未捕足足量的食物的情況也偶爾發生。這就需要赫哲族部落的其他人家的幫忙，以渡過難關。對老、弱、孤、寡及不能從事勞動者，由勞力多而強的人家聯合為其捕足一年食用的魚和獸肉。即使他們沒有參加勞動作業但在任何時候也有權利來分配勞動成果，且都必須遵循平均分配的方法。

這種分配方法稱為“抽簽分魚法”，從中可看出極具原始社會“共濟”的特色。這種平均分配勞動成果的習慣法一直持續到清末。

三、遼闊平坦的地勢促成赫哲族習慣法的“共融性”

三江（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平原是赫哲族世居地，其具有的地勢特點是：遼闊平坦而無明顯的過渡。既無崇山峻嶺的阻隔，而又具有平坦遼闊的優勢，這在一定程度上便于民族交流和融合，促成赫哲族與其他民族的接觸，使赫哲族文化上受到外來民族的影響較深，從而造成了赫哲族的環境習慣法內容上多吸收其他民族的精華，從而使習慣法具有“共融性”的特點。

雖然地處偏遠的東北邊疆的赫哲族遠離于中原傳統漢文化，但從考古文獻中不難看到：赫哲族與漢族接觸頻繁，很大程度上受到漢文化的熏陶。在赫哲族世居地，“‘西團山文化’為代表的遺存中，已明顯看到以三足陶器、漢式墓葬結構和以夯筑土城為代表的漢文化的強烈影響?！盵6]雖地處邊疆苦寒之地，但早在隋唐時期赫哲族先人，就通過“■矢石■”向中原進行朝貢，在經濟上與之交流的同時，漢族的中原文化也影響到赫哲族先人。

東北少數民族都具有相似的不成文的習慣法，如滿族也有如前所述赫哲族先民共濟的優良風俗，“在山里打單圍（個人出獵）或放山挖棒槌（人參），所帶食物也可分享，甚至素不相識的外人，只要相遇便可一同進食，而且往往要拿出最好的食物讓對方吃。在山中獵人、挖參人的臨時窩棚里，常備有各種食物，路過的人不用請示任何人，便可進食。當然，他絕不會把剩余部分帶走。相反，他往往要留下一些好吃的食糧”[7]。

在制作樺皮船、樺皮工藝品時，赫哲族沒有濫砍濫伐，而是特別注意保護樺樹皮的再生，“赫哲人在夏天入山采取樺皮，擇樹之直而大者，在樹干的兩端將樹皮橫切一周，再縱刨之”[8]。這種技術在很多東北少數民族都有所體現，具體做法是：“握著一把鋒利的獵刀，選擇那些粗細均勻、表皮光滑的白樺樹，在樺樹皮最厚實的地方，從上往下先劃一道口子，然后用刀橫切上頭，繞樹一周，再橫切下面，一塊樺樹皮就被順利地揭下來了。然后又過了一二年，被剝的地方就會生出新鮮的嫩皮，它又給自己穿上耀眼的白袍子了”[9]。

無論是尊奉自然萬物還是對分配勞動成果的“共濟”都是東北民族共同的精神信義，從中可看出赫哲族習慣法的“共融性”。

四、江河湖泊的地貌促成赫哲族習慣法的“季節性”

雖然赫哲族歷史上經歷過多次遷徙，由于其漁獵生產的特性，因此始終離不開大江大河。這些江河分布在地處被稱為極地的東北邊陲，每年10月到11月之間，隨著一股強冷的西伯利亞寒流侵襲，江河湖泊開始結冰，至次年4月中旬，冰封雪裹達數月之久。

隨著長期生產實踐的總結，赫哲族能夠根據該地區江河湖泊的地貌特征來判斷季節，從而形成習慣法，以至赫哲族的捕魚季節也漸漸明確起來。實際上早年赫哲族先民并不知道二十四節氣的具體含義，而是大多根據魚在江河中的活動情況及江畔周邊的物候變化來對節氣做一個大致的判斷。如史料記載，“其人皆不知歲月，特以江蛾為捕魚之候。每于江面花蛾變白時，時值五月，送烏互路魚入江，江面青蛾初起時，時值六月至七月半，送七里性魚入江。江面小青蛾再飛時，時至七月半八月底，送達莫嘎魚（大馬哈魚）入江”[10]。

由此可見，長期以來赫哲族對于節氣的概念是十分模糊的，往往是根據江畔物侯和江中魚類的活動來判定時令。長期的漁業生產實踐中，赫哲族積累了豐富的捕魚經驗，并形成習慣法。例如赫哲族獨有的“捕魚節氣歌”，就是以江河湖泊物侯為特征來展現其極富季節特色的習慣法。

江河湖泊的地貌反映到赫哲族居住習慣法上也具有一定的“季節性”特點，按照季節變換，“隨地搭建，就地取材”。赫哲族以漁獵為生，其住處均選擇在江河沿岸高崗之地或接近獵場的地方，根據四季的不同所選擇的住所地點也不同，一般來說夏天則為了捕魚的方便在江河搭個小撮羅子居住。“他們（戈爾德）①的家為了躲避洪水的災禍，而修建在河岸的高處，房子有永久性和臨時性的兩種。臨時性用于方便狩獵和捕魚?！盵11]冬季為苦寒之地，為了適應東北冬季漫長而寒冷生產和生活的需要，赫哲族很早就采用半穴式的住宅即地窨子，赫哲語稱“胡日布”。

由于赫哲族無本民族文字，因此習慣法是依賴口耳相傳的途徑。而在這些約定俗成的民族習慣法中就有不少是關于如何依據江邊周邊環境的變化來判斷季節的。赫哲族認為：江邊山坡陽坡的積雪融化了認為春天開始了；江邊樹葉茂盛、鳥雀齊全則認為是夏天；草木變色、樹葉凋零則認為是秋天；下雪江河封凍則看成是冬天。這些四季分明的習慣法就是基于所在地區江河湖泊的地貌特點而逐漸產生的，并積極應用于生產實踐和自然資源的保護以及可持續利用，他們有禁獵期，規定夏打茸角，春秋打火狐、黃鼠狼、水獺，冬打貂、猞猁、熊。

由此可見，地理環境在赫哲族習慣法中產生相當大的影響。由于赫哲族是典型的漁獵民族，生產方式屬于自然攫取型，因而對自然環境的依賴性極強，因此地緣因素在赫哲族民族習慣法中發揮的作用更為突出，從而使赫哲族習慣法凸顯自己的特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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